PSG的進攻, 在這次QPR極具威脅的反擊之後收斂了很多。
何塞-穆里尼奧在場邊不斷斥責場上球員, 讓他們注意別丟掉防守位置, 因此巴黎的球員們在需要分神注意後防的同時,也失去了一些向前的銳度。比賽由此變得有些混亂。
時間在流逝, 上半場馬上就要結束。
客隊教練席前, 陸靈的眉頭越皺越緊。
QPR在上半場製造了三次有威脅的進攻機會。除了那次反擊未果之外, 萊昂有一腳射門被門將撲出,派崔克的一次頭球攻門頂中橫樑。
差了點運氣。但她不能總指望運氣。
十二月, 巴黎的夜晚還是挺冷的。陸靈一邊覺得風呼呼從自己的臉龐刮過, 一邊感到後脊背在出汗。
主裁鳴哨。
整個上半場兩邊的火藥味都很濃。大概由於QPR本賽季至此唯一的一次輸球就是敗給這支法甲球隊, 所以場上不少QPR球員內心都憋着怒火。
哨響過後,菲爾和PSG的林德洛夫還互相推搡了一下。
陸靈沒瞥到這一幕,她和助教匆匆往球員通道走。
“下半場有什麼想法?”陸靈問。
“亨克?”提姆提議。他見主帥沒說話,稍微擋着點口型, 繼續道,“克里斯汀, 如果亨克上場,那麼把誰換下呢?把五後衛改成四後衛?還是換下萊昂或者菲爾?”
都有問題。陸靈想。改成四後衛的話,後防可能承受不住PSG的衝擊;但換下兩前鋒之一的話……
陸靈仔細思量着下半場的方案, 很快, 一個主意在她腦中形成。
****
巴黎聖日耳曼在下半時果然變得更加保守。
他們的中鋒盧卡庫留在前面, 但這個大塊頭的比利時人跑動大大下降。體力影響。於是何塞的戰術不得不考量這個影響。葡萄牙人讓球隊密集固守住離自己球門30到40米的區域。必要的時候甚至完全退回到禁區一帶, 打成451站位。
陸靈沒有換上亨克。
第55分鐘, 她做出的第一個換人, 是用馬塞洛換下薩迪奧-巴巴卡。改成四後衛。
根據下半場的觀察,巴黎聖日耳曼已經沒法再形成持續性的壓制。而她換上馬塞洛,並不是讓他去打左後衛,而是左中場。
QPR在場上形成了442菱形站位。
中場由伊恩拖後,本傑明、馬塞洛分居兩側。精於控球的這三人,馬上跟左右兩個邊後衛聯動,形成了極其牢固的控球組合。
巴黎很難拿到球權。
而此時,派崔克則被推到了前場。
陸靈一邊觀察着場上形勢,一邊思忖着。
最初引進32歲的馬塞洛的目的,當然不是想讓巴西人打主力——岡薩洛-奇卡已經可以勝任主力左後衛的位置,更何況這位老將的防守有很大缺陷。
但馬塞洛的技術細膩,控帶技巧上乘,傳球腳法出色又依然保留了巴西人的創造力。她對他的定位,特別是在這種硬仗中的定位,是希望他能充當一個控球型的後場球員,以讓球隊階段性獲得場面優勢。
本傑明和伊恩,在控球時動作乾淨利落,遊刃有餘,約翰同樣在控球上有一定造詣。而馬塞洛和岡薩洛兩人,重心低動作快,善於處理狹小空間的球,其風格正好對那三個英國球員形成補充。
這樣一來,在每一個區域,派崔克、萊昂和菲爾都能輕易拿到皮球。如此就不必費心回撤。
當然,這些都是理論上的。而現在,陸靈正在這場比賽中測試這個後場控球組合的效果。
QPR後場連續傳球之後,本傑明把球一讓,馬塞洛將球拿到,巴西人腳下做了個假晃,和岡薩洛快速做了一次小範圍撞牆配合。
然後,馬塞洛帶球向前,在對手合圍之際,把球塞給派崔克。
力量稍大了一點。但派崔克拿球時完全沒有浪費任何時間,完成轉身。他過掉了巴卡約科,之後馬上把球橫敲萊昂,自己向禁區插去。
萊昂和菲爾又做了一個同樣精彩的撞牆配合,然後殺至禁區!
巴黎聖日耳曼的球員,在QPR長時間控球之後出現了一點點倦怠,而這後場、前場連續兩次撞牆配合,讓他們的防線瓦解開來。
穆里尼奧喜好使用高大球員。比賽到了72分鐘,他們的球員腳下發沉,體重成了拖累,跟不上QPR球員突然加快的傳切節奏。
萊昂把球橫掃入禁區,派崔克立時趕到,但馬爾基尼奧斯,或許是唯一還保持着高度機動性的PSG球員,他馬上過來封堵……
QPR的18號沒有迎球抽射,而是稍微一讓,球從他兩腿間穿過,他緊接着用右腳腳後跟把球磕向球門!
球進了!
這無疑是個靈感迸發的射門。沒有人想到。
這個進球,在打進之前,經歷了21腳傳遞。巴黎聖日耳曼的防守完全無力阻擋,被徹底戲耍了!
在客場看臺,兩千名來到王子公園的QPR球迷瘋狂地慶祝起來。
QPR在客場領先巴黎聖日耳曼,但他們還需要一個進球才能在小組積分榜上壓過巴黎。
進球之後,場上突然起了衝突。
菲爾和林德洛夫再度糾纏在一起。剛纔菲爾在和萊昂做配合的時候,用肘部擋了林德洛夫;瑞典中衛馬上回擊,用雙手猛推QPR前鋒。
兩人之前就有摩擦,此刻開始對罵,並馬上轉變爲多人的爭執推搡。
陸靈正朝場上喊着話。另外一邊,何塞突然衝向第四官員,PSG主帥似乎認爲菲爾此前有犯規嫌疑。
陸靈的火氣被激了出來。她馬上也衝過去,“那個動作沒問題,你沒看到林德洛夫之前就拉拽菲爾多次嗎?”
何塞毫不示弱,“拉拽?你的球員肘擊了我的球員。這就是你的足球?用一個流氓前鋒在場上的野蠻動作來對付我們?”
“何塞,你在開玩笑嗎?林德洛夫上半場就肘擊了菲爾,早該被罰下去!”
葡萄牙人的臉上馬上露出你很荒唐的笑容,不住擺着頭。
在場上,兩邊隊長已經分開了自己的球員。裁判正在發黃牌,林德洛夫和菲爾各吃一張,QPR這邊還有約翰也吃到了黃牌。
陸靈沒再管何塞,她朝場上望了過去。看到雅各布和JT一起把憤怒的菲爾架開,伊恩則在不停跟裁判說着什麼。
稍後,陸靈用恩博洛和亨克換下了菲爾和岡薩洛,希望再博取一個進球。
但是,後面的比賽裡,巴黎徹底放棄了進攻,何塞換上了三個偏防守的球員。而QPR也未能再進球。比分最終定格在1:0。
陸靈和何塞-穆里尼奧最後握手時,兩人都沒看彼此。不過,何塞還是面無表情的說了句話:“祝你們抽到一個容易的對手。”陸靈自然能聽出其中諷刺。她跟何塞錯身時,回了句,“祝你還有機會再碰到我們,我是說這個賽季。”她眉間挑過一點傲慢。但她知道自己的內心遠沒如此得意。
****
QPR全隊當晚即飛回倫敦。
單輪這場比賽的結果,當然不算壞,QPR畢竟贏了。可是,沒能在小組排名上壓過巴黎。這意味着,他們的十六強對手,排除英超球隊之後,將會在皇馬、巴薩、拜仁、衛冕冠軍AC米蘭、以及波爾圖之間產生。這裡面唯一的所謂的“弱旅”是波爾圖。但這支葡萄牙球隊在今年的六場歐冠小組賽裡打進了二十個球,比QPR和皇馬還要多,雖然他們分在了一個較弱的小組。
陸靈不怕碰強隊,這支QPR也不怕。但遭遇強隊意味着她需要跟教練組一起花更多的時間和精力去平衡賽程,平衡每一個球員的體能;以及做出更繁瑣的戰術思考和訓練計劃。這裡面可能會有一些她不可控的事情發生……
不過,換個角度想,也許皇馬、巴薩、拜仁、AC米蘭,以及波爾圖……
派崔克從後面過來,他詢問助教是否能暫時跟他換一下座位。提姆看了看主帥,主帥點了下頭。提姆於是起身,他拍了拍派崔克的肩膀。派崔克看了一眼提姆的後腦勺,覺得助教那兩下拍的有些意味深長。
“你是過來安慰我的?”陸靈低聲問。此刻機艙很暗,也比較安靜,不少球員都在小憩,或是戴着耳機閉目養神,也有小聲交談的聲音間或傳出,但聽不真切。
艙內溫度剛好,但有些乾燥,而且氣悶。比賽結束以後,大家算不上很沮喪,但也絕對算不上興奮。其實他自己感覺沒那麼糟,不過他也能理解這裡面會有的困難,以及教練組的擔憂。至於隊友們,派崔克覺得只有本、漢斯、菲爾這三個人不是很擔心碰到一個什麼樣的對手。
從上飛機前跟漢斯的幾句閒談來看,派崔克甚至覺得漢斯還挺想碰到拜仁慕尼黑的。而菲爾直接說了,如果碰巴塞羅那,一定要復仇,還跟他說,進了球別他媽到時不慶祝。至於本,他雖然是個之前連頂級聯賽都沒踢過的球員,但本一貫是那樣——派崔克也不知道那叫什麼,反正他自己也是那樣的。
派崔克看着她,昏暗的光線下,那張總讓他心率升高的臉看上去有些疲憊,但她是帶着點笑意問那句話的,而她等待的目光無論如何也像是引誘。他嘴脣乾乾的,目光從她臉上移走。這個姑娘從來不用做太多事情,她只用這麼看着他就行了。他突然抓住她的手,悄聲說,“你又那麼做了。”
“我做什麼了?”她輕柔眨了眨眼,好像更累了。
“算了。”派崔克抓緊了她的手,“是,我是過來看看你心情如何的。”
“不算太壞。”
“緹娜,你知道也許皇馬、巴薩、拜仁、AC米蘭,以及波爾圖都在祈禱不要抽到克里斯汀-陸的球隊。”
陸靈笑出了聲,聲音有點大。她連忙閉緊嘴巴回頭望了一眼,似乎沒有人注意到。她轉回目光時碰到一雙灰綠眸子。她做了個歉意的表情,本馬上微笑着衝她搖了下頭。本傑明永遠是這樣的。
“爲什麼笑?”派崔克也瞟了一眼本傑明,然後他轉回頭問她。
陸靈說:“你來的時候我正那麼想,我也不認爲那些大俱樂部會想碰我們。”
派崔克再次抓緊她的手,寵溺說道,“這纔是我的姑娘。”
陸靈沒回應派崔克的這句話。她想起件事。“你很信賴本?”
派崔克有些意外她的這個問題。他需要思考一下。
陸靈便等待着。她看着他,他認真的模樣很性感。她驀地發現自己有些想不起來他小時候的模樣了,又或者,那個小男孩兒只在記憶中,但這個男人真真切切在這裡。
“我相信每一個隊友。”派崔克緩緩開口,“不過,本確實很特殊,我是說尤其考慮到我跟他認識時間不算長。我可能沒告訴過你,我們一起去看賽馬時聊了不少足球相關的話題,我們總能想到一起,而後在場上,我發現這更明顯。”
陸靈笑了起來,她很高興聽到這個。“噢,你和本的那次約會……我是說,你是前場核心,伊恩是後場核心,本是前後場的串聯者……總之,有時候你們三個就像用一個腦子在思考,你根本想象不到我作爲主教練看到這些時有多興奮。”
派崔克聳了下肩,“我也很享受有這樣的隊友。”實際上,他跟本的關係很微妙,因爲她。但是,足球就是足球,比賽就是比賽,在場上他們彼此的確心無芥蒂。然後,派崔克突然問了個奇怪的問題,“你生理期到了?”
陸靈抽回手,皺起了眉頭,“你根據什麼判斷出來的?就因爲我在場邊跟何塞吵架?”這是一個讓大多數女性都會不舒服的推理。如果不是派特,她已經生氣了。
派崔克知道她在想什麼。他湊近了些,重新握住她的手,聲音低沉柔軟,“荷爾蒙影響人的情緒不是很正常麼?你覺得那天我爲什麼在淋浴間那麼做?”
噢,那天。陸靈咬了咬嘴脣。“那請你控制好你的雄性荷爾蒙,我會控制好我的。”
“我的雄性荷爾蒙也是你控制的。”派崔克低低道。
她不說話。但派崔克感到她握緊了自己的手。過了好一會兒,她才輕聲說:“第二天。”
派崔克看着她的表情,垂眼笑了笑,儘管他更想吻吻她。“那麼,如果有需要,我隨時在。”
“什麼?”
“你生理期的時候總是很飢/渴的,尤其臨近結束……”
“嘿——”陸靈的聲音稍稍上揚。
“我回去了,老闆。”派崔克連忙說道。然後他慢慢鬆開她的手,“另外,不是因爲你跟何塞發火。你一般生理期期間嗜睡一些,昨天下午和今天下午你不是都睡了個小覺嗎?現在,我也該讓你小睡一會兒了。”
陸靈衝他一笑。她確實想睡一會兒,在到達希斯羅之前,而時間所剩不多。
派崔克於是站了起來,準備回座位。提姆看到派崔克站起來了,用目光詢問了一下。派崔克淺笑着點頭。之後,派崔克發現本往這邊隨意瞥了一眼。派崔克垂眼看了看心愛的姑娘,她已經把眼罩戴上了。他其實想問她知不知道本已經不再把這當做一場遊戲。
那句“真抱歉蹭了你一身泥,你可能不得不淋浴換衣服,請別生我的氣”的意思是“我想抱你,我就是想抱你”。
派崔克太清楚那是什麼感覺了,他曾經跟本傑明-漢密爾頓處於一模一樣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