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 是的。”內森尼爾把雪茄放在了主帥的辦公桌上。雪茄滾了一下靜止在了那裡。
她的辦公桌上很清爽, 沒什麼多餘的東西。內森尼爾記得她說過她不喜歡辦公桌太亂, 那會影響她的工作心情。他又想起來她說她想在今年夏天重新裝潢一下辦公室, 加一個洗手間,這樣她就不用每次淋浴都去外面了,她還說似乎有人在偷偷用專屬於她的淋浴間。她說的時候,有些埋怨的表情他還能完全記起。他們零零碎碎的聊天中, 她提到過很多未來的計劃, 他難以想象有一天這個辦公室易主。
內森尼爾轉回頭, 望向主教練,她面色有些黯淡,一看就是睡眠不好。他衝她微微一笑, 有點兒不知從何說起。
“我在聽, 內特。”她催促了一句, 又從容又緊張的模樣。
內森尼爾靠在了她的辦公桌上, 雙手交握着,說:“克里斯汀,我相信一直以來你都把這傢俱樂部當做你的家,你爲這傢俱樂部付出了許多,在這個層面上, 無論是你與弗洛雷斯的戀情, 還是跟派崔克的那件事我都樂意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考慮到我在兩件事上都是比較早的知情者, 我甚至可以說, 我一直是站在你這邊的。你自然無需擔心我對現下情況的態度。”
陸靈嘴邊泛起一點淺笑,透着無奈。當內森尼爾-勞倫斯措辭謹慎而又官方,那只有一個含義,他要談論的事情非常認真。
“謝謝你,內特。”她說道,繼續等待下文。
他說不客氣,兩隻交握的手鬆開了,“我們需要談論一下未來的規劃。如果我沒有記錯,當然,我不可能記錯,這是你出任這傢俱樂部主教練職務的第三個賽季,而我們離聯賽冠軍很近。”說到這裡,他再次停了下來。
他或許在等候什麼,或許在想怎麼說接下來的話。
“我仍然在聽。”陸靈說着走向飲水機,“我得喝杯水,我很渴。”她稍微遲疑了一下,轉回頭,“直接切到重點吧。”
稍後,她倒好水,聽到了馬來西亞人的聲音:“別擔心,我們要談論與分析的是目前的情況,我和內特並不想解僱你。無論外界怎麼評價那件事,我們現在觀察到的是更衣室依然在你的掌控中,大部分我們的球迷也依然站在你這邊。”
陸靈喝了口水,她基本上已經瞭解了兩位老闆真正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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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差一分。陸靈腦子裡想着的就只有這件事。
這個差距已經保持了一段時間了,而現在聯賽只剩三場。
這個週末,QPR將主場面對幾乎降級的利茲聯,而埃弗頓將客場對陣無慾無求的西布朗。她不能有閃失,也不能指望埃弗頓有閃失。
在這之後,就是聯賽倒數第二輪和埃弗頓的直接對決了。
她揉揉痠痛的眼睛。天已經逐漸亮了。四點鐘。她本不該這樣熬夜,但是今夜實在有太多的東西需要思考。她不準備睡覺,打算直接去哈靈頓。
飢餓感隨着疲勞感一起襲來,她先打開了電視,然後去了廚房。
等她從廚房捧着一碗麥片回來,電視上,正在播放一個球迷的採訪,那個球迷似乎支持的是切爾西。
噢,除了英超冠軍的爭奪之外,這週末還會在溫布利上演足總盃冠軍的爭奪(這賽季的足總盃決賽因爲賽程安排原因,沒有放在賽季結束後進行)。切爾西此前在歐聯半決賽中淘汰了曼聯,也就意味着西蒙尼的藍軍保留着拿到兩冠的希望(足總盃和歐聯)。
陸靈一邊拿勺子送了一口牛奶到嘴裡一邊盯着電視。
“切爾西需要冠軍,我們曾經有過很多冠軍,如果這個賽季迭戈-西蒙尼能帶來足總盃和歐聯冠軍的話,這非常有好處。但下賽季,是的,我已經在期許下個賽季,我希望下賽季球隊能夠回到爭奪聯賽冠軍的隊伍裡。同在西倫敦的QPR,我承認他們這兩個賽季很強,可他們依然沒有聯賽冠軍,大家始終認爲他們是一家小俱樂部。”
沒有聯賽冠軍……小俱樂部……
你不喜歡這個觀點,但你不得不承認,公衆的看法就是這樣。
陸靈匆匆吃完碗裡的麥片,喝完最後一滴奶,放下了碗。
臨走她看了一下門口鏡子裡的自己,過了半秒,她跟自己說,“你回頭得剪個頭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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週日下午。
QPR打得非常艱難,這一場比賽對利茲來說是保級最後的救命稻草,他們在新女王公園打出了難以置信的強度,而QPR進行了一定的輪換——爲了一週後與埃弗頓的聯賽對決,他們不得不這麼幹。儘管這很冒險。畢竟如果在這裡丟了三分,那麼跟輸給埃弗頓一樣,沒有任何區別。
比賽的僵局在第71分鐘纔打破,霍埃爾-坎貝爾爲QPR低射得分。而在此前一分鐘,利茲剛剛獲得過一個單刀被漢斯撲出。
比賽結束的哨音響起的時候,陸靈長出了一口氣。
三分到手,沒人受傷。
英超第36輪結束了,埃弗頓客場4:0大勝西布朗。這個比分不難看出太妃糖已經徹底從歐冠出局的陰影中走出來了。
還有一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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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看起來足總就像預料到了這賽季的冠軍爭奪情況一樣。”提姆調侃了一句。
陸靈恍惚扭過頭,不着邊際地問道:“是不是你一直在偷偷用我的淋浴間?”
提姆一怔,哈哈大笑,“好吧好吧,我承認我用過幾次,還碰到菲爾用過一次,他請求我千萬別告訴你,不過我想用得最多的是愛麗絲。”
陸靈翻了下白眼,“我不在乎你們用我的淋浴間……但是能不能不要在我的淋浴間裡刮毛?”
“我發誓我沒那麼幹過。”提姆抓了下頭髮,“也不像愛麗絲會幹的事情,你得問問菲爾。不過我答應了他保密,因爲他也答應了我不告訴你,這下都戳穿了……”
陸靈覺得這件事很荒謬,更荒謬的大概是她在這麼緊張的時刻跟提姆一本正經地聊這件事。
提姆見她忽然安靜下來,換了語氣,輕聲問道:“壓力太大了?”
“老實說,是的,所以你就應該明白我看到我的淋浴間堵了一堆噁心的毛髮是什麼心情?!”
“清潔的人……”
“他們不是二十四小時工作的!”她聲音突然升高。
“你的確壓力很大。”
陸靈看着提姆擔心的臉,有些內疚,她深深呼吸了一口氣,“……對不起,提姆。這不是你的錯。其實只是件小事……”陸靈正說着,她的手機響了起來,這一震,她剛努力放鬆下來的神經又緊張起來。
她拿出手機看了一眼,還好只是尼克。
“最近好像只要手機一響,你就特別緊張。”提姆說着往外走。
陸靈準備接通電話,“你知道原因。”
提姆嘆了口氣,“我想讓你放鬆些,但想必這不是你想就可以做到的。總之,需要我的時候隨時叫我。”他說着走出了辦公室。
臨走出前,助教看了一眼門上的名牌,LL,他比劃了一下,真是又明顯又隱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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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有空嗎?”他在電話裡問。
陸靈想了想,“我得去醫院,但我還沒決定是工作結束後去還是晚飯過後去。怎麼了?”
“我現在在去倫敦的路上,大概還有一個小時就到了。我還是覺得我們應該在那場所謂的‘大戰’到來之前私下裡見一面。加上……我真的很想念你。”
這一刻的感覺,她不知道該怎麼形容。她也很想念他,她很高興即將見到他。但擺在她面前的事情太多了,她沒有絲毫羅曼蒂克的心情。而讓她覺得有點恐慌的是,彷彿除卻激情與共同理解,她不知道她將面對的是什麼。
這可能源於,他們從來不是朋友。
尼古拉斯見她沒有馬上說話,懷疑地問道:“你不想見到我?”
“不,當然不是,尼克,你知道我也很想念你。我是說,這是個驚喜,我完全沒有預料到。”陸靈顫顫抖抖說,整體上,從內心伸出來說,她是興奮的,“所以,你直接去我家吧,你帶鑰匙了,對嗎?”
“是的。不過,babe...”那頭,他略微一頓,“不如你告訴我你父親在哪家醫院,我想去探望他一下,如果……如果你不介意的話。這也是我來倫敦的原因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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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蒂夫在副駕駛上絮絮叨叨地說着這件事的影響。
這件事指的不是派崔克與克里斯汀的疑似過往情史——實際上,有很多人懷疑兩人並未有過戀情,很有可能只是派崔克曾經的一廂情願。
這件事指的是兩個安柏的分手。
派崔克轉了下方向盤,打斷了經紀人,“你最近沒什麼事做了嗎?”
史蒂夫一臉嚴肅,也不看派崔克,“我在談論很正經的事。你們分手的消息還沒曝光,但我想很快就會。你知道我手頭有一個商業合作之所以能談成是因爲你的女友是那位小姐嗎?”
“EX.”派崔克糾正了一下。
“總之,對你有所損失。對她,我想也是如此。儘管你們都不缺錢。但很明顯,如果你們繼續在一起,可以創造一個帝國,就像我們曾經談論過的那樣……”
“史蒂夫……”
“什麼?你能不能讓我說完,小孩兒!”
派崔克轉過頭,笑了一下,沒理睬史蒂夫突如其來的脾氣,繼續延續自己想說的話,“緹娜那邊怎麼樣?”
史蒂夫把頭轉向窗戶,“噢,你是說你的另外一位前任,也就是我的另外一個大客戶,著名的克里斯汀-陸對嗎?”
“史蒂夫,你很奇怪。”派崔克又轉頭看了一眼經紀人,但這回沒有笑,目光充滿擔憂。
史蒂夫微微嘆了口氣,“她的情況你應該比我更瞭解。至於其他方面,我不能透露我其他客戶的信息。”
“你最近見到她是什麼時候?”
“幾天前。”
“按你的專業素養分析……”派崔克望着前方,快到他的別墅了,“這件事會給她的職業生涯帶來什麼影響?你無須告訴我你的客戶的信息,我只是諮詢你的專業知識。而且,這起公關危機,本質上來說,是我和她共同的。我想我有權利知道。”
“……老實說,我還不清楚。”車停了下來。
史蒂夫看向派崔克,派崔克也看向他。
“派特,這件事可大可小……灰色地帶。嚴格意義上來說,她沒有違反職業道德,你也沒有。這件事也算不上性醜聞。但是它的確很敏感。很多人暫時不願意談論,不代表那些人永遠不會談論。很多人沒有公開批評她,不代表那些人在心裡面沒有。甚至那些支持她的人,也未必是真的支持——他們或許只是在等待她拿到一個冠軍,或者丟掉一個冠軍。”
派崔克諷刺地笑了笑,“讓我想到2006年的時候在意大利足球身上發生的事情。所以,我幫不了她什麼,對嗎?”
“當下來說,你不發聲,就是對她的幫助。你如果跳出來說你的緹娜什麼都沒做錯,都是你的錯,噢上帝,克里斯汀-陸的公衆形象就全毀了。”
派崔克拔了車鑰匙,“兩三年前的派崔克會那麼幹。”
“你明白就好。而且你知道她的父親……”
Wωω ▪тTk án ▪c ○
派崔克沒聽他說完,也沒吭聲。他打開車門,摔上車門,史蒂夫看到他在外面狠狠踢了幾腳輪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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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男人躺在牀上,很虛弱。
尼古拉斯跟他交談了幾句,情況的確一點兒也不樂觀。他身邊坐着他的女兒。
尼古拉斯扭頭,輕聲說:“Babe,你能幫我買杯咖啡嗎?”
陸靈木訥地站起來,喃喃道:“好的,我也渴了。”
“對了,我有點餓,如果你不介意,我想要一個檸檬口味的馬芬,不帶巧克力豆的那種。”
“你真挑剔。”
“我今天真的很不想吃巧克力豆。”
“我會幫你找找,如果沒有我也沒辦法回家給你烤一個,而且我根本不會做馬芬。”
“儘量找找,謝謝。”
陸靈聳聳肩,又走到牀前親了一下父親的額頭,這纔出去。
門關上後,陸允桂笑着道:“她走了,你說吧。”
尼古拉斯抱歉地笑了笑,“很明顯嗎?你覺得她看出來了嗎?”
“可能吧,不過她今天有點兒精神不集中。”陸允桂望着關上的門,“她最近壓力很大,你能來倫敦,她應該很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