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普-瓜迪奧拉是陰沉着臉走進賽後發佈會現場的。派崔克的傷勢目前還未完全明朗,具體會傷多久需要等到徹底的檢查結果出來, 不過隊醫表示情況不容樂觀。在加泰羅尼亞人的預想中, 記者們問的第一個問題必然是這個。
果然是這個。而且還是個激動的英格蘭記者, 他蹩腳的西班牙語甚至引來一點笑聲。但巴薩主帥從這位英格蘭人的語氣裡聽出了跟自己一樣擔憂與焦慮的心情。恐怕這位英格蘭記者也是現場爲數不多的真正關心派崔克傷勢的人。
佩普告訴了記者們他目前所知道的, 又回答了幾個關於比賽的問題, 他的心情極其糟糕,很快離開了發佈會現場。
到了第二天上午,派崔克的傷勢基本明朗,所有體育媒體都報道了這條新聞,他的右腳第二跖骨骨裂, 會馬上進行手術,手術後需要三個月左右的恢復時間, 這也意味着這位年輕的天才最早要到四月才能復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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派崔克在半夜醒了一次, 在清早又醒了一次, 做完一系列檢查後他繼續睡了過去,在中午時分醒來。他的手機裡有無數的未接來電和慰問信息,最早的包括QPR、巴薩以及國家隊的一衆好哥們和隊友,當然, 還有親屬, 還有艾梅伯,還有史蒂夫、內特,英格蘭國家隊的教練組成員,跟他關係不錯的足壇名宿,甚至還有幾個前女友,以及那個造成他這次傷勢的人……
其實後來這些打電話和發信息過來的人裡有很多都來醫院看過他了。
此時一邊低頭用手機刷着社交媒體一邊喝着咖啡的姑娘說:“Awww,派特,你總是裝酷,我還以爲除了那幾個好哥們就沒人喜歡你了……”
派崔克笑着看了一眼艾梅伯,沒說話。
艾梅伯聳起肩繼續道:“我能說什麼呢,你這麼漂亮性感。”
派崔克仍然微微笑着,“我希望那些傢伙不是因爲這個原因喜歡我。”他扭頭望向窗戶。溫暖的陽光從窗簾的縫隙裡鑽進來,這是個即使是一月份也不是那麼冷的國度。
他來巴塞羅那已經一年了。他離開QPR已經一年了。
他想起自己的傷期,那讓他有些沮喪,他將錯過多場聯賽和歐冠十六進八的淘汰賽,甚至可能影響歐冠八進四的淘汰賽……
主教練早上跟他通電話的時候,竟然嘰嘰歪歪埋怨了那個巴勃羅-弗洛雷斯一通。實際上,弗洛雷斯已經通過社交媒體跟派崔克道過歉,私下裡,也給派崔克發了信息真誠地表示了歉意。但仍舊,這位西班牙球員在網絡上遭到了衆多球迷的攻擊。
艾梅伯收起手機,撐着下巴,問他:“你在想什麼?”
派崔克望着窗戶,嘴邊依舊有些笑意,“沒什麼。只是……在感受那疼痛。”他說着轉回了頭,看向了姑娘。她今天一早到的巴塞羅那,她前兩天剛剛結束一部電影在香港的拍攝,正好可以休息一陣。他們本來約了週一見面,不過可能是因爲他受傷了,她提前一天飛了過來。比她到的更早的是爸爸媽媽和安娜。而誰都沒有史蒂夫到得早。這麼看來,或許史蒂夫纔是這個世界上最愛他的人。派崔克嘲諷地想。
艾梅伯看了看他的右腳,手術安排在明天,他還將疼一陣子。她望向他的眼睛,他的眼睛漂亮極了,儘管笑着可又有點憂傷。她拍電影時跟那麼多英俊的男演員演過愛情戲,但她看着他們的眼睛時可不會像現在這樣心砰砰直跳,好像十三歲的時候跟初戀男友第一次接吻前的感覺。這可不妙。她想。
艾梅伯起身親了親他的嘴巴,“這樣會好一些嗎?”
派崔克閉着眼,搖搖頭,“Naaaah...not exactly.”
“你應該說好多了。不過我喜歡你的誠實。”艾梅伯坐了回去。但其實她覺得她理解他的憂傷,她知道這是他職業生涯以來最嚴重的一次受傷。她抓了抓他的手,他睜開了眼睛,她說:“別擔心,你會好起來的,等你回到諾坎普球場,你還是國王。”
國王。
派崔克的眉頭動了動。他想起什麼來,看了看鐘,跟姑娘說:“介意幫我打開電視嗎?有場球賽快要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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週日,西倫敦,晴。
在前往斯坦福橋的大巴上,陸靈收到一條短信。是足球總監蒙奇。
【球員的經紀人告訴我,現在還有其他的球會想要簽約他,包括一家英超強隊,可能是阿森納,一家西甲的球隊和一家中超的球隊。】
之後又是一條:
【他的工資要求不低,至少12萬鎊週薪,你可以考慮是否值得,畢竟他都33歲了。】
陸靈快速思考了一下,回覆蒙奇:
【我覺得這薪資要求太高了,西蒙也不會滿意。讓我考慮一下。】
大巴已經緩緩駛進斯坦福橋。周圍有很多QPR的球迷在等待,也有湊熱鬧的藍軍球迷。
陸靈看着窗外,陽光照在這一側的玻璃上,她覺得有些晃眼。這時手機又蹦出一條信息。
【Babe,祝你今天好運。不過我們依然會在榜首。】
陸靈笑着搖了下頭,沒有回。她準備晚上再給他打個電話,她只希望那時她的心情不差。
大巴已經停了下來,球員們陸陸續續起身,她聽到漢斯在打電話——
“夥計,我真遺憾你要傷三個月……”
之後是子翔的聲音:“你應該說羨慕他,這他媽可是三個月的超長假期。”
伊恩的聲音:“得了吧,子翔,要是你傷三個月,你恐怕要哭出來,我還記得去年我們失去英超冠軍時你哭的模樣……”
菲爾說:“喻哭的模樣嗎?哈哈哈,一定像個娘們一樣。嘿,你們說派特哭沒哭?”
“閉嘴!伊恩!”喻子翔回頭笑着揍了伊恩的肩膀一拳,又看向菲爾,“你永遠不會知道,派特像當着人哭的傢伙嗎?”
……
陸靈仿若未聞,她往後望了望,正碰到烏拉圭男孩兒的眼神,但他錯開了她的目光。
萊昂這幾天一直悶悶不樂。上次被老闆直接批評之後,他心裡是有些不滿的。畢竟,他過去兩年在QPR的高進球率,在世界盃上令世人矚目的表現……都讓他明白自己的價值。但他不想跟任何人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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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光照耀在斯坦福橋的部分低層看臺和半面球場上。當兩隊球員入場,兩隊的主帥也正在場邊握手。
這並不是陸靈第一次見到迭戈-西蒙尼,他們曾經在一些教練交流會議上碰過面,也曾淺層地聊過一些戰術問題。但這是陸靈第一次跟他交手。
這個在球員時代以悍猛和匪氣著稱的人,成爲主教練之後,將他的踢球風格完全變成了他對球隊打造的準則。在馬德里競技取得的巨大成功,讓他成爲世界級名帥,而鼎盛期的馬競正體現了西蒙尼死纏爛打和侵略性十足的特點。在馬競兩進歐冠決賽的三年之中,幾乎沒有球隊能夠順利地在那支球隊身上拿到完勝。西蒙尼的馬競的鬥志和韌性驚人的可怕。
陽光落在他們彼此的肩頭。陸靈看着阿根廷人的眼睛。西蒙尼很高,她需要一點仰視。他身着黑色的風衣,裡面是黑色的西裝和黑色的細長領帶。這是陸靈熟悉的西蒙尼形象。每當他在場邊指揮,那黑色的領帶和衣襬就會到處飛舞。
和此前交手過的桑保利相比,儘管兩位阿根廷人都充滿激情,甚至足球哲學都有重疊的部分,但西蒙尼並非師出貝爾薩,他更加實用主義,專精於防守體系的打造,擅長對對手的遏制,以及對亂戰的掌控力。
西蒙尼中途接手切爾西,由於孔蒂的開局過差,切爾西排在下游,所以外界放低了期望值。但正是在這樣的情況下,西蒙尼悄悄地將藍軍帶到了聯賽的第6位,超過了熱刺和曼聯。
在賽前發佈會上,西蒙尼表示:“儘管離前四還有9分,但我們會力爭每一場勝利,只要還有機會,我們就不會放棄。”
然後,他挑了下嘴角。那神情陸靈記得,隱忍和挑釁並存。
而現在,這個阿根廷人的眼睛裡充滿的也是這種東西。
無所不用其極,功力深厚、老謀深算,城府難以估量。
她忍不住去想,再過五年或者十年,尼克會是這般模樣嗎?不,他跟她碰到的每個強敵都有類似性,但他不是他們。而如果問他本人,他一定會說——
“我倒覺得你和我更相似。”
星期三的早晨他們一起吃早餐的時候,他還說:“西蒙尼必然很嫉妒我。”
她擡起頭,笑眼問他:“原因呢?”
“我比他英俊啊。”
她忍俊不禁,埃弗頓主帥則扮演了一個溫柔的情人,幫她的吐司抹好黃油,遞到了她的手上。
斯坦福橋的陽光有欺騙性,彷彿,這會是一個安逸的冬日的午後。陸靈眯了眯眼,對面的拉丁男人則一臉嚴肅。
陸靈對切爾西的情況一直保持了關注,此前的主帥孔蒂從意甲引進了一些身價不菲的球員,比如貝羅蒂、皮亞尼奇和羅馬尼奧利,都被這位新帥拿出了主力名單,取而代之的是西蒙尼冬季引進的三位球員——曾經在馬競的心腹中衛盧卡斯-埃爾南德斯、被稱爲第二個迭戈-科斯塔的巴西前鋒威廉-若澤,以及全能的阿根廷中場羅薩雷斯。
西蒙尼的英語還不行,只能說簡單的句子。但他並不懼怕表達自己,也從不用翻譯來接受採訪。此刻,從他的嘴裡蹦出了幾個詞:“Your team,good team,I hope a good game.”
陸靈禮貌地迴應。
但這個阿根廷人說完之後,看似嚴肅的表情中卻流露出一絲戲謔,最後又給了她一個虛假的微笑,然後,他跟她身後的提姆握了握手,就轉身走向了主隊教練席。
這不是個好對付的對手。陸靈往客隊教練席走去時想。而這冬日裡罕見的陽光讓她的背脊心稍稍出了些汗。
西蒙尼坐到教練席上以後又往客隊教練席望了一眼,那不是一個普通的年輕教練,那是一個擊敗過很多他已經擊敗或者想要擊敗的對手的年輕教練。她目光裡的自信與傲慢,是與生俱來的嗎?還是這幾年的好戰績帶來的呢?西蒙尼輕輕笑了笑,站起了身,哨聲已經響了。他一向喜歡站在場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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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斯坦福橋,切爾西出人意料地死死龜縮在自家禁區附近。
在過去幾天中,陸靈有太多的事要忙碌,但她依然抽空親自研究了切爾西最近的比賽錄像——她其實不太喜歡把所有工作都交給自己的助手們。這一點,其實有點像佩普。
在過往的硬仗中,西蒙尼經常會選擇主場搶開局,主動出擊,強力壓迫困死對手。但本場卻不是如此。他在忌憚QPR的進攻能力嗎?今天萊昂-費雷拉和米西-巴舒亞伊聯袂首發,他倆在本賽季合力打進29球,是英超乃至歐洲最火熱的鋒線搭檔之一。
陸靈決定靜觀其變。但她也清楚,如果切爾西決定死守,肯定不好攻破。
QPR更多地採用傳中,因爲對手完全不給中路運作的空間。喻子翔的傳中能力這兩年提升不少,約翰-奧康納的傳中從一開始就非常出色。但他們只能勉強找到巴舒亞伊,這位中鋒面對舊主頂着巨大的噓聲,似乎有些受到了干擾,他在空中球的爭搶中連連敗下陣來。
陸靈在場邊緊緊皺着眉。
她開始讓球隊改變方式,故意把陣型重心後置,希望引蛇出洞,再趁虛而入。QPR已經很擅長這套在賽季前期制定的戰術方案。
但切爾西巋然不動,毫無縫隙。
陸靈隨意瞥了一下另一邊的西蒙尼。
同是阿根廷人,他比桑保利高不少,但他們都喜歡在場邊跑來跑去,跑動距離至少不會輸給場上的門將。那黑色的細長的領帶果然凌亂地跟隨他的步伐飛舞着。
儘管接手的時間不到半賽季,但這支藍軍居然難以讓人尋找到破綻。
目前爲止,切爾西也沒有很好的進攻機會。不過,兩名精力充沛的前鋒——巴西人威廉-若澤和西班牙國腳阿爾瓦羅-莫拉塔,始終對QPR的後場是巨大威脅。
陸靈大聲向場上喊話,讓伊恩多進行一些直接的長傳。
這樣,切爾西就很容易獲得球權了。
她倒是想看看切爾西拿到球之後的做法。
QPR全線回縮。
拿到球的切爾西,似乎並不在意如何好好經營進攻,照樣大腳開到前面。莫拉塔和威廉-若澤有很強的對抗,能夠和門薩、馬里奧爭個伯仲之間。切爾西開始拿到一系列的前場定位球。
這同樣是陸靈熟悉的西蒙尼。
對進攻的構建依然是實用二字。定位球是他的利器,同時讓比賽支離破碎,製造不斷的對抗和爭搶、甚至一些有意無意的犯規動作,亂中獲利。
這就是上半時的狀況,直到45分鐘結束,陸靈發覺自己竟然鬆了口氣。
這比賽可以說難看至極。如果站在球迷角度,一定會大罵票價不值,而如果在看電視一定想要轉檯。
但這卻是西蒙尼想要的場面。比分是0:0。聯賽裡進攻火力第二的QPR,難以攻破斯坦福橋裡藍軍築起的堡壘;而且,QPR的節奏被嚴重攪亂。
如果最近球隊狀態好一點,情況會不一樣,但僅就萊昂而言,他都無精打采的。事實上,在經過了聖誕-新年的嚴酷賽程後,QPR的不少球員進入了一個倦怠期。
陸靈死沉着臉走進了球員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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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半時的比賽已經開始。
陸靈進入球場稍微,球已經開始滾動了。她在更衣室和教練組多商量了一會兒對策,姍姍來遲。
提姆告訴她,根據他之前對切爾西的觀察,這支球隊一定會在某個時段突然爆發,爭取拿下比賽,而這個時段,可能是下半時伊始,可能是中段,也可能是比賽快結束時。但一定會出現。
陸靈的觀點跟助教類似,所以她再次決定先發制人。
下半場開場五分鐘,QPR就換下了米西-巴舒亞伊,換上了菲爾-沃倫。
巴舒亞伊非常沮喪。他最近本來就處於一小段球荒之中,今天又在漫天的噓聲中失去精確性和腳感,前東家的球迷對他極盡干擾之能事。老闆和助教先後安慰了他幾句,比利時人現在坐到了板凳上。
陸靈知道巴舒亞伊這一場已經沒法正常發揮了,不如換人來激活進攻。此外,她要求菲爾狠狠衝擊對手的中衛,爲萊昂創造拿球空間。
菲爾當時撇了下嘴。他心裡想的是,那個烏拉圭小子看我不順眼,多半還是不會給我傳球,只是我給他當苦力罷了。
而主帥似乎能看穿他的想法,她又叮囑一句:“我不在乎你是否喜歡萊昂,我又不是讓你去娶他,我只需要你們在場上有化學反應!”
菲爾再次撇了下嘴,不過他也知道這場比賽的重要性。如果稍後埃弗頓在曼聯身上丟分,那麼球隊贏下這場的話就能登頂了。
在場上,菲爾已經開始和切爾西的兩個中衛盧卡斯-埃爾南德斯以及大衛-路易斯進行兇狠的纏鬥。這兩人並不好對付,盧卡斯身體素質極佳,而路易斯經驗豐富。菲爾顯得有些吃力。
但萊昂終究還是拿到了球,這是在第65分鐘時,烏拉圭人腳下非常靈活,而且善用身體,在和坎特的一對一對抗中,先用身體靠住對手,然後順勢抹過,之後左腳馬上一腳怒射!
菲爾吸引了盧卡斯,而大衛-路易斯上去封堵已經來不及,萊昂出腳極快,這球直飛死角……
庫爾圖瓦居然將球撲了出來!
斯坦福橋歡呼掌聲四起,萊昂懊惱地甩了下手。
QPR的主帥在場邊也抱住了頭,但她馬上意識到,這球並不是個絕對的機會。
切爾西容許萊昂起腳的空間就那麼點,只是在禁區線上,這不是最好的機會。這個球只是因爲烏拉圭人能力出色,才把不是機會的機會變成一次威脅射門。
在四分鐘之後,荷蘭邊鋒亨克-德格拉夫又嘗試了一腳禁區外的遠射,擦柱而出。
這兩次機會錯失,讓QPR球權和球迷的情緒都有些受到打擊。
所謂的“先發制人”,因爲種種主觀與客觀的原因,沒能奏效。
而就在此時,西蒙尼的“短期爆發”方案啓動了。
QPR的後場球員,包括門將漢斯在內,發現自己突然處於藍色的天羅地網中,幾無出球空間,只能倉促大腳。切爾西拿到球權馬上進攻,在短短五分鐘之內就製造了三次射門機會,其中一次射高,兩次被漢斯撲出。
比賽節奏被強行地瘋狂拉起來,而場上QPR球員的身心正好都陷入了一個瓶頸期。西蒙尼非常敏銳地要求球隊在這一刻爆發體能,像壓抑已久的彈簧,猛地釋放積蓄已久的力量。
陸靈在場邊大聲喊着:“菲爾,右路!漢斯,長傳給菲爾!”
德國門將卻發現,中場的雅各布-哈丁身邊有不小的接球空間,並且,雅各布在伸手要球。
漢斯並非故意違背指令,但職業球員很多時候決斷時間甚至不到一秒,他下意識地做了傳遞。
提姆這時蹦到了主帥身邊,喊了一聲:“Shit!”
陸靈已經意識到不妙。但這就是主教練的侷限性。溫格曾經說過類似的話,你往白線外一站,很難完全影響場內的局勢。
那一秒,漢斯直傳到準備接球的雅各布。
這是“壓迫陷阱”!
是QPR曾經在對陣曼城、埃弗頓時使用過的狡猾戰術。雅各布是QPR隊中小技術相對粗糙的球員,他中招了。
陸靈咧了咧嘴,這一招本來是她從看馬競的比賽上汲取來的靈感,但現在西蒙尼反過來設計了她。
何其諷刺。
切爾西球員故意放空了雅各布接球,趁他落入“陷阱”拿球調整之際,快速包圍,坎特最先到位,斷下球來;他的中場搭檔羅薩雷斯馬上一腳直傳給到鋒線上的威廉-若澤。
巴西前鋒側身護住球,馬上給衝過來的莫拉塔做球——
西班牙前鋒速度極快,他毫不猶豫重重一擊!
這球距離太近,漢斯撲上來,但只是胸口把勁射擋出,跟上來的是切爾西年輕英格蘭邊鋒西蒙-羅伊德輕鬆把球補入空門!
切爾西在第75分鐘1:0領先了!
主場球迷的歡呼聲中,QPR迅速換人。
陸靈換上了霍埃爾-坎貝爾以及克勞迪奧-拉馬斯,加強進攻,上場前要求他們集中攻擊切爾西的左翼。
這一側阿扎爾回防較少,陸靈讓他們告訴約翰一定要堅決插上。但北愛爾蘭人這一次沒能突破掉對手的邊後衛阿克,反而自己過於急躁,推搡吃到黃牌。
西蒙尼依然在場邊狂吼着,跳躍着,指揮着場上球員的防守,不時振臂鼓動斯坦福橋的球迷。
整個形勢對QPR極爲不力。
伊恩有要窒息的感覺。原來這就是西蒙尼,他想。
爾後,蘇格蘭人擅自做出了決定——他示意克萊迪奧殿後,他向前插。
子翔馬上把球給到中路,伊恩拿球晃開空間,和萊昂在進行撞牆配合,一路插到禁區!
這是個大膽又冒險的嘗試,作爲後腰的伊恩主動前插,增加進攻人數,確實可以突然打亂對手的部署——切爾西經過剛纔一波的衝擊收穫進球,但也損失了體能,伊恩的選擇確實有一定道理。當然,一旦失敗,馬上就會暴露後場,有被反擊的危險。
場邊的QPR主帥沒有干涉隊長的這個決定。
萊昂挑傳給了伊恩,伊恩剛想凌空抽射,但他看到了中路包抄的菲爾,於是改爲凌空傳球……
菲爾看着過來的皮球,和近在咫尺的球門,心中一陣激動。又到了我決定比賽的時候了,哈哈……
但這時大衛-路易斯靠了上來,兩人腳下有輕微接觸,菲爾直接絆了一下,再想伸腳的時候,已經錯過了這個傳球,只能眼睜睜看着球滾出另一端底線。
菲爾大吼着:“這他媽是犯規,裁判,這是點球!!!”
然而當值主裁麥克-迪恩毫無判罰點球的意思,菲爾胸中涌起怒火,上去拽了一下迪恩,想要理論。
迪恩轉身就是一張黃牌,並且警告他再有過激舉動就逐出場。
主場球迷已經在大喊“罰下去”!
菲爾不依不饒,伊恩趕緊過去把他一把拉住。
另一邊,萊昂只是冷冷瞟了一眼,然後往回走去。
比賽的時間快速地流逝着。
QPR這個賽季在聯賽裡這一段漫長的不敗戰績,正是始於第6輪時主場拿下切爾西(還導致孔蒂下課),而現在,在第21輪,看上去極有可能在斯坦福橋終結。
當裁判哨響的一瞬,陸靈發覺自己的手在抖——始於切爾西,終於切爾西的命運就這樣降臨。
提姆拉了她一下,勸慰着:“你盡力了,我們總會有輸的時候。另一面來說,終結永遠意味一個新的開始。”
陸靈說我知道的。
午後的陽光依舊照耀着這片球場,那翠綠色甚至有些晃眼。
切爾西球迷的歡呼聲裡還有QPR球迷的歌聲,他們依舊在唱:
克里斯汀的藍白軍團!
克里斯汀的藍白軍團!
陸靈朝西蒙尼走去。
西蒙尼沒有對着她展現出勝利者的喜悅,很有節制地說了句:“Good game,Christine.”
陸靈跟阿根廷人握了握手,她其實很想贏他,很想。
回到更衣室的第一件事,不是訓斥球員也不是找教練組要本場的數據,主帥做的第一件事是撥通蒙奇的電話。足球總監這場比賽不在現場。
“蒙奇,我決定了,滿足他們的所有條件,你跟西蒙去擊敗競爭者,我需要這個球員。”
“克里斯汀,你決定了?他們的工資要求確實很高。是因爲今天的比賽結果?”
“沒錯,我們後半賽季想要成功,就需要大衛-席爾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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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些時候,佩普又打來電話,問了一些明天手術的細節,事實上,加泰羅尼亞人已經跟隊醫和派崔克的主治醫生以及醫療團隊都通過電話,但他還是需要問問球員的自身感覺。
派崔克情緒很差勁,說的有些敷衍,最後年輕的天才在電話裡嘆了口氣,“我都不敢想象,三個月……”
那頭一向有些孤傲的加泰羅尼亞人竟安慰道:“派崔克,別太沮喪。雖然要傷三個月,但我跟克里斯汀都很慶幸不是重要部位……”
派崔克以爲自己聽錯了,直接打斷了主教練的話,快速問道:“那是什麼意思?那是什麼意思?”
“噢,我沒告訴你嗎?她是第一個給我打電話問你情況的,幾乎是比賽一結束我就接到了她的電話。瞧,你的前俱樂部主帥可比你的國家隊主帥關心你。當然,我很理解,你們是一起長大的朋友。”佩普說前面那些話時,還有些調侃,但說到最後一句,他有些難過。他也有過那樣一個朋友,他說他們約定好了一起征服世界,最後也做到了,只是,那個朋友已經不在了啊,是真的不在這個世界上了。加泰羅尼亞人又想起克里斯汀給他打電話時的焦急,他覺得那樣的焦急很溫暖。他還記得他在電話裡問她:“你怎麼會賣掉這樣一個球員?”
克里斯汀必然明白他的意思。派崔克是完美的球員。至少幾近完美。至少比梅西更符合他的足球美學。
女孩兒無奈地說:“我沒有別的選擇。”
那跟派崔克告訴他的答案一模一樣。佩普也問過派崔克爲什麼離開QPR。
男孩兒憂傷地說:“我沒有別的選擇。”
佩普-瓜迪奧拉不太理解這句話的意思,但如果他沒聽錯,他們似乎都對這件事抱有遺憾。是的,這世上總有這樣那樣的無可奈何,就像他當初未必那麼想要離開巴塞羅那,離開後也沒想過這麼快又會回來。
一切的一切都是自己的選擇,可又都有如一出因果循環的戲劇。
電話裡,派崔克沉默了一陣子,再說話時,聲音透着難以掩飾的興奮,“教練,我希望可以儘早復出。”
“當然,我也這麼希望。”佩普說。球隊缺了派崔克,往後的兩三個月將會非常艱難,他已經可以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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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梅伯回來的時候看到派崔克在玩手機遊戲,她有些驚訝,他今天一整天都提不起精神,尤其是QPR客場敗給切爾西之後……
“疼痛好些了?”她問道。
派崔克沒擡頭,繼續在玩遊戲,但回答了姑娘,“是的,不疼了。”
艾梅伯好笑地問:“手術也不用做了,對嗎?”
派崔克說:“手術還是要做的,反正巴薩付錢。”
艾梅伯笑地愈發燦爛,“我去吃晚餐之前你明明很憂愁,爲什麼等我回來你變了一個人?”
“佩普……噢就是我的老闆給我打了電話。”他放下手機,“我應該算幸運,我是說我傷的部位。”
艾梅伯坐到牀邊,認真地問:“真的不疼了?”
派崔克愣了下,點頭,他漂亮的眼睛裡掠過了什麼,他又撇撇嘴,“其實還是疼。”
艾梅伯覺得他像個小孩兒。不過他本來就比她小,年輕男孩兒總是這樣的,她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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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睡前,派崔克收到了她的信息。
【嗨,派特,你還好嗎?抱歉現在才問你的情況……今天是很糟糕的一天,相信對你來說也是如此。不過往好處想,你傷的地方是最不會影響你各種能力的地方,所以別太沮喪,當做一個假期吧。以及,我還在努力,儘管分差其實在這輪過後拉大了。好像一月對我來說總是很糟糕的月份……對了,我們之後可能會有一個不錯的引援,但我不能告訴你細節。希望我們一切都順利一些。手術後讓我知道情況。晚安。】
其實,跟佩普通完電話以後,他就什麼都不介意了。
他打了很多字,但全刪了。
【我很好,緹娜。我們一切都會順利的,不然那些事情的意義又是什麼呢?晚安。】
那些事情,是他有生以來做過的最艱難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