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穿着淺領的紅毛衣。中長的黑髮別過耳,髮梢落在鎖骨上沿。她的面部表情依舊有些不知所措,一雙烏黑的眼睛驚訝地望向他,嘴脣仍然半張着。這一刻,尼古拉斯突然覺得,他來晚了二十三個月。如果她離開利物浦的那天,他就來了倫敦,或許根本不會有那麼多的糾纏與曲折。他在心裡嘆了口氣,偏過頭看了看門上的名牌。
Christine L L
幾年前,這上面寫的是他的名字。現在,是她的。
尼古拉斯指了指名牌跟幾米外的姑娘說道:“好像除了這個名字變了,這裡並沒有什麼變化。”他說着掃了一眼辦公室,幾乎跟他記憶裡一模一樣。而這裡已經經歷了兩任主帥,貝爾薩,之後是她。
“噢,是的,我一直想重新裝修,比如加一個淋浴間,但還沒有找到合適的時機。”陸靈的表情總算迴歸了正常,她也掃了一眼自己的辦公室,然後她看向他,“聖誕快樂,尼克!你怎麼來了?”
尼古拉斯往裡走了幾步,聳着肩,“你不接我電話,我沒什麼選擇了。”
“你打給我了?”陸靈皺了皺眉,走到自己的辦公桌前,沒有看到自己的手機,她這纔想起來回完派特的信息後她塞到了大衣裡。她於是走到門口的衣架邊,從自己的大衣裡摸出了手機。的確有一個未接來電。
“抱歉,我沒聽到。”她擡頭說道,“但是你可以打我辦公室的電話。”
尼古拉斯已經踱步到她的戰術板前,他似乎沒有聽到她的話,肆意挪動着她戰術板上的代表球員的棋子。這個背影如此熟悉,陸靈愣了兩秒。
而戰術板上,一個352的陣型已經出來。
“嘿,尼克,這是我的辦公室!那是我的戰術板,你沒有權利……”
他說,“上帝,真熱。”他一邊說着一邊解着大衣的扣子,脫下了大衣,裡面依舊穿着西裝。
陸靈走了過去,他也不看她,依舊盯着戰術板,但一隻手卻把大衣給她遞了過去。
陸靈不接,撇過臉,“我不是你的助手。”
尼古拉斯這纔看了看她略有些生氣的側臉,然後自顧自地笑着搖了搖頭,把大衣往身後沙發上一扔。
“你們可以這麼打曼城。”他跟她說道。
陸靈看向戰術板,其實,那跟她最初的思路類似。但她不準備告訴他這個。她擠開身邊的男人,“你打擾我工作了。還有……”她看向他,“你究竟是怎麼進來的?我們安保這麼差嗎?”
尼古拉斯退後了兩步,鬆着自己的領帶,“門口的保安認識我。我真同情他,聖誕的夜晚還要工作。至於樓裡的密碼我都知道,讓我意外的是,你們居然一直沒變過。你們安保的確很差。”他再擡頭,她正死死地盯着他。他便微微笑了笑,“如果我真的打擾到你工作的話,你先忙你的,我們一會兒再談。”
陸靈抿了抿脣。其實她沒有什麼特別的工作要做。她一直待在哈靈頓,主要是不想去安柏家的聖誕晚餐。
但是,尼克來做什麼呢?只是因爲她不接他電話嗎?可是,就像她說的,他完全可以打她辦公室的電話。
陸靈忽然笑了笑,眼睛裡滿是嘲諷,“Let's get married or just have sex 真的嗎,尼克?你知道我二十歲的時候去夜店,一晚上有多少男人跟我說這句話嗎?”
上帝,你真漂亮,我們結婚吧,或者只上/牀。這類pick-up lines的重點從來不在於我們結婚吧,而在於後半句,我只想跟你ONS(一夜情)。
尼古拉斯看着眼前的姑娘,也驀地笑了,“克里斯汀,你是想告訴我你從來都不缺乏追求者嗎?”
“你這麼理解也可以。”陸靈轉過身,重新排列自己的陣型,“我再問一遍,最後一遍,尼克,你到底想要什麼?你爲什麼在這裡?”
她的身後,傳來他誇張的笑聲,“不如你告訴我,你想要我怎麼回答?怎麼了?我做了什麼讓你重新愛上我了嗎?”
陸靈猛然轉回身,瞪着西班牙人,“所以你從利物浦開了四個小時的車到倫敦,在聖誕的夜晚,在你自己三十七歲生日的當天,就爲了激怒我?你瘋了嗎?你忘了你明天還有比賽要打嗎?”
他沒說話,只是看着她。褐色的眼睛裡有波瀾,但她不知道那是什麼樣的波瀾。
陸靈咬了咬下脣,“或許我應該請你出去了。”說完,她再次轉過了身。
戰術板上的每一個名字都變得模糊。辦公室裡一片死寂,陸靈覺得自己隱隱約約,彷彿可以聽到外面的風聲和雨聲。是耳朵在欺騙她嗎?
他會走的。他一向那麼驕傲。她都要求他離開了。她想。
但一分鐘過去了,她都沒有聽到任何動靜。
陸靈回頭。
他衝她笑了笑。是他一貫迷人的笑容。她一瞬間很難說清他的笑容有幾分誠意。
隨後,西班牙人擡起右臂,解開了自己西服外套的扣子。他脫掉了西服外套。接着,他一顆一顆解開自己的背心釦子,脫掉了背心。他又徹底鬆開領帶,把領帶從脖子上取下來。
當他開始解白襯衣的扣子時,陸靈慌了。
“尼克!”她叫道,“你他媽在做什麼?”
尼古拉斯依舊在解襯衫的扣子,也不擡頭,“如果我是女人,你是男人,我在你面前脫衣服,那代表什麼?”
“噢,天啊,你在試圖勾引我嗎?”陸靈簡直不敢相信。
“正確的答案。你叫我停,我就停,我明天要被罰上看臺,我可不想再遭遇什麼QPR的主教練告我性騷擾之類的事情。”他這句話說完,白襯衣的扣子都解開了,他脫掉了上衣,裸/着上身。
陸靈別過臉。
尼古拉斯看到她臉紅了,他笑了笑,開始解皮帶……
“尼克!”
他不搭理她,抽出皮帶。
“停!”陸靈喊道。
尼古拉斯停止了所有動作。他擡頭看她。深褐色的眼睛裡有一點笑意。
陸靈的喉嚨動了動。她走向他。
她還沒有走到他身前,他就把她拉到了懷裡,沒有任何猶豫,他吻了她。
她的手本來還放在他胸肌上,但馬上就摟住了他的脖子。
這個吻從一開始就是他在進攻。她也沒有防守,她也在進攻。
那麼熟悉的味道,那麼熟悉的觸感,那麼真切,又那麼不真實。
沒有人在思考。一切發生在理性之後。
不過,一切又都很短暫。
陸靈離開男人的脣,她把他推到沙發上。
尼古拉斯哇喔了一聲,她已經跨坐到了他身上。
“所以,這就是你想要的?沒問題。我們可以現在就去我家。但我得說清楚了,我從來不留炮/友過夜,做完你就得離開。”她看着他的眼睛低聲跟他說道。
她的聲音和語氣都很柔和,但每一個詞都敲擊着尼古拉斯的胸口。
“Babe...”尼古拉斯喚道。
“不能在我的辦公室,抱歉,現在這個地方對我來說很神聖。”陸靈說完準備從他身上起來。
尼古拉斯緊緊摟住她的腰,不讓她動。
“我是認真的……尼克,我不會……”
“那晚,我在倫敦。”他打斷她。
陸靈看向他,眼裡是疑惑。
“洛夫圖斯路的告別戰。那天晚上,我在倫敦。我在電視上看到你哭了……我來了倫敦,我想抱你,想吻你,想跟你說,不要哭。我在你家門口等了你兩個小時。但是我等到的是你跟派崔克去了他家……在那之前,我沒有跟別的女人上/牀,我很蠢,我撒了謊。”
陸靈張着嘴,不知道該說什麼。
他看着她的臉,繼續說:“在愛丁堡,在那個圖書館,我聽到你跟派崔克說你喜歡的是他……還有很多……你想聽,我都可以告訴你。”他摸了摸她的臉,問:“我送你的項鍊你扔了嗎?”
陸靈搖頭。
“我整顆心都是你的。我只愛你,沒有愛過別人,以後也不會。你都忘了嗎?”
陸靈看着尼古拉斯,她知道,於他而言,說出這些話,有多麼不容易。
“怎麼哭了?”尼古拉斯抹去他的女孩兒的淚水,“現在,你知道我想要什麼了。”
“尼克……你知道我們分手是個該死的誤會嗎?”
“我知道。但是我想明白的時候你已經跟派崔克在一起了。”尼古拉斯用鼻尖抵着她的,“我們結婚吧或者只做/愛很蠢,但是前半句我不是在開玩笑。”
陸靈眼裡含着淚水,“所以,你不僅想跟我ONS,還要求婚嗎?”
“不,這不是求婚,babe.”尼古拉斯捏了捏她的鼻子,“我沒有戒指,我也沒有單膝下跪。”
“在你心裡,我就那麼俗氣?”陸靈吸了吸鼻子。
“不,你不俗氣。但我是個俗氣的男人,我想單膝下跪,我想給你最美的戒指,我想懇求the one the only Christine L Lu嫁給我。所以,不是現在。不過,聽上去如果我現在求婚,你會答應?”
陸靈愣了愣,閉上眼吻了眼前的男人。
她喃喃道:“我們和好吧。你今晚不許回利物浦!”
“還有一件事,我想坦誠。”他咬了咬她的上脣說道。
“什麼?”
“如果不是我們明天打西漢姆,我可能不會今天來倫敦。”
“很公平。”陸靈微微笑着,這纔是尼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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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尼古拉斯的車裡下來,陸靈忽然想起一件事。
他也已經下車,她走到面前,親了親他的脣,跟他說:“我得去對面打個招呼,我答應了派特。”
尼古拉斯沒有馬上回應她,只是吻着她。
過了一會兒,他放開她,“去吧,別讓我等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