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尼克的妹妹，蘿拉-弗洛雷斯。”陸靈說。
“噢，是嗎？你們見過？”提姆沒回頭，隨口問道。電視上尼古拉斯已經和亨德森吵了起來，而且伴隨着一點互相推搡的肢體動作。
“沒，照片。不過鏡頭上的她比照片上更成熟，也更漂亮。”陸靈回答。尼克的家人她一個也沒見過，都只看過照片。他是家中長子，有一個弟弟和一個妹妹，他們都住在馬德里。看來蘿拉最近來了利物浦。
提姆在陸靈說話的過程當中，調大了音量。
天空體育的解說員馬丁-泰勒正高聲調侃着：“噢，不管大家會怎麼評價這兩個人的行爲，反正這個畫面我們以後肯定是會經常播放的了，我可以保證。”
陸靈看着電視上憤怒的利物浦隊長。亨德森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尼克，他在衝埃弗頓主帥大聲吼叫着，看口型說的應該是：“Fuck off！”
天空體育重播了剛纔那一幕。
利物浦的進攻。洛夫倫長傳打到邊路，亨德森衝過來接球，但加亞把球清出了邊線。球出界後，正好來到場邊西裝革履的埃弗頓主帥腳下。
尼古拉斯用皮鞋鞋尖輕輕挑了一下——
其實很多主帥都這麼幹過，挑起來以後還給對方球員就是了。
但尼古拉斯沒這麼做，當亨德森過來拿球的時候，他直接把球挑過了亨德森的頭頂，亨德森有一瞬估計不知道球去哪兒了，他再低頭，球落到了尼古拉斯的腳上。亨德森剛要用手去夠球，結果埃弗頓主教練又若無其事地把球從利物浦隊長的手上挑了過去。
整個古迪遜公園隨着自家主帥的這兩下高聲地起鬨歡呼起來，完全蓋過了利物浦球迷的噓聲。
亨德森沒有再管球，伸手直接推了尼古拉斯一把。利物浦隊長的臉上除了被羞辱的尷尬與怨憤還有點焦急。埃弗頓主帥則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嫌惡地甩開了亨德森的手臂。
兩人口角起來。具體說了什麼誰也不知道。只有那句Fuck off很明顯。但亨德森應該是說了什麼讓尼古拉斯很不悅的話，因爲後來埃弗頓主帥臉上的表情很陰森。
在另一邊，利物浦的主帥尤爾根-克洛普正揮舞着手臂大聲衝這邊吼着什麼。
幸虧第四官員已經過來，亨德森也被幾個隊友拉走。
尼古拉斯被警告了，想必如果再幹出點什麼，埃弗頓主帥會被罰上看臺。
亨德森沒有來擲這個邊線球，而尼古拉斯則依舊站在原地，陰着臉“享受”着主場球迷對他剛剛一系列舉動的熱情反應。
提姆再次扭頭，問陸靈：“Well...你怎麼看待這位所謂的‘馬基雅維利主義者’的小把戲？就像馬丁-泰勒說的，這一幕肯定永遠留在了默西塞德德比的歷史裡。還有，尼克確實知道怎麼討好太妃糖的球迷，不是嗎？只是我想，他下次去安菲爾德，是不是要考慮帶保鏢了。”
提姆雖然是調侃的語氣，但陸靈多多少少還是聽出了點兒批判。她先是笑了一聲，然後擺了擺頭，“剛纔那一次進攻利物浦打的很好，這麼一中斷，可能會受影響。尼克無疑是故意的。對了，上半場發生了什麼？”
“上半場利物浦打的更好，菲爾米諾先進了球。埃弗頓之所以能扳平，是因爲克拉滕伯格的誤判，那個球明顯犯規在先。我的確懷疑這位先生的視力。剛纔雖然就開場兩分鐘，但能看出來埃弗頓的球員還有些恍惚，利物浦的攻勢卻已經從第一秒就起來了。其實，我覺得，尼克那麼幹，未必會奏效。而如果有影響，影響的永遠不可能是一方的球員。而且，誰知道對哪方是好的影響，對哪方又是壞的影響呢。還有，他這麼做，沒被罰上看臺真是走運。說起來，太妃糖的運氣已經持續了很久了。我希望他們接下來沒那麼走運。”
陸靈盯着提姆不停動着的嘴，無聲地笑了一下。
提姆有一半的拉丁血統，不會不懂得如何在足球世界裡怎麼運用狡猾。但他剛剛那些話把他的性格特點展現的淋漓盡致。他考慮太多，好像面面俱到，好像更不容易犯錯，但其實是決斷力弱。
提姆說話期間，埃弗頓已經在禁區裡把球解圍了出來，現在球到了埃弗頓球員的腳下。
陸靈把目光轉回到直播的比賽上。
鏡頭再次給到場邊的西班牙人，他大聲喊着什麼，她不用去看他的口型也知道他在下達什麼命令，他必然是讓球員們不要控球，直接衝擊。
利物浦的後場有明顯的漏洞，這次反擊很有可能成功。
事實上，的確就差一點兒。
“這麼看上去，尼克的小伎倆已經起到作用了。”陸靈冷笑了一聲，“不過，如果他對我的球員這麼幹，我想賽後一場戰爭在所難免。你猜德國人比賽結束之後會說什麼？”
“你居然在批判他……”提姆有點驚訝。
“批判？不算吧。我一直都知道他跟何塞一樣是個勝利主義者。我們覺得的不那麼體面不那麼光彩的行爲，在他們眼裡不過是贏球的一種手段。或許，我們也可以學學？”她嘲諷了一句，繼續說，“但是，顯然，他比何塞更自大。一個主帥在場邊挑球連續戲耍對方隊長，還是在默西塞德德比中，他是害怕別人不知道他年輕的時候才華橫溢，球技過人嗎？噢，我想這一幕肯定會被人截下，比賽還沒結束，全世界的球迷就爲之瘋狂了。”
“他跟你一樣，不管有意還是無意，總是在做着把焦點往自己身上聚攬的事情。”提姆再回頭時發現她往前走了幾步，坐到了他辦公桌對面的沙發上。
“你在批判我嗎，提姆？”她轉向他，問道。
“當然不是。我只是在陳述事實。不過，我現在是真的很好奇你們倆在一起的時候相處模式究竟是什麼樣的。每一刻都在火山爆發？”
陸靈目不轉睛地看着電視，略有些僵硬地說道：“所以我們不在一起了。”
其實真正的答案應該是：“在牀上的時候，是的。其他的時候，偶爾。”但她不可能這麼告訴提姆。
過了一會兒，提姆說：“其實你知道他不會在打我們的時候這麼幹。”
她不必問爲什麼。
“別人他不在乎，但我想他應該會怕你看不起他吧。”助教繼續說道。
陸靈沒再接話。但她知道，那是真的，至少現在如此。
提姆又說：“他技術功底確實很好，那個他在哈靈頓訓練場上進的任意球，現在還在推特和instagram上流傳着。”
陸靈於是想起那個風和日麗的午後。那時候，她，派特和尼克都在QPR。
而現在，只剩下她了。
電視上兩支來自利物浦的球隊開始在中場進行長時間的拉鋸與球權爭奪。必須得說，這個賽季克洛普的利物浦隊很有實力。積分榜上，他們目前排在第四。
QPR在聯賽盃第一回合，被他們在自家主場進了兩個球可不僅僅是自己狀態不好或是偶然。
“不是說要開會嗎？”提姆突然想起這事。
“之後。反正馬上要打利物浦，這場比賽我本來也要看錄像的。”
陸靈當然希望這場比賽埃弗頓不要贏，最好是輸掉——由於QPR昨天六球大勝斯托克，目前QPR已經暫時回到了榜首（靠淨勝球壓過了埃弗頓）。只要埃弗頓不贏，那麼她的球隊就能在這輪英超結束後保持在榜首了。
比賽繼續。利物浦繼續猛攻。
亨德森的情緒不太對勁，這就連普通球迷都能看出來。陸靈正想着，提姆歪頭說：“亨德森的傳球此前都以保守的安全球爲主，但這七八鍾已經送了三次直塞，而且全失敗了，還有一次很偏的遠射……”
陸靈點頭，“他是個榮譽感很強的球員。我想，他應該是被激怒了，在做超出自己能力範圍的事。”
利物浦的進攻不停中斷，埃弗頓打出兩次反擊，這讓利物浦疲於回追。
鏡頭總是會掃到埃弗頓的年輕拉丁主帥。他深褐色的眼睛向來深不可測，此時的特寫，那裡面透出的信息更是像霧一樣朦朧。
“克里斯汀-陸，你的確喜歡跟性感漂亮的男人約會，不是嗎？”提姆看着屏幕上英俊的男人說道。
“提姆-路易斯，你是在間接表述你也是個性感漂亮的男人嗎？”
“間接？我想是直接吧。不然莫妮卡看中我什麼呢？”助教說完自己大聲笑了起來。
陸靈的臉上也掛着點微笑，鏡頭裡，尼克已經暫時回到了教練席。他正在跟胡安說話。她看着屏幕裡的他，尼克，你預料到比賽會這樣發展了嗎？
德比的氣氛愈發火爆。
尼古拉斯接連換上了博拉西耶以及蓋耶。
陸靈很清楚他要做什麼。
解放範德伯格。
果然，留着滿頭辮子的荷蘭男孩高速插上，衝到禁區，而此時博拉西耶的精準傳中飛了過來。
範德伯格沒有碰到球，但這干擾了埃弗頓的後衛福內斯-莫里，而在後點包抄的盧卡庫跟上一腳勁射！
球進了！這一瞬間陸靈和提姆幾乎同時甩手罵了句“shit”。
如果埃弗頓拿下，意味着QPR還是落後三分。
埃弗頓此後選擇了回縮，這並不奇怪，最近一週雙賽，他們的體能耗費很大。
而利物浦同樣是一週雙賽，紅軍顯得後勁不足，儘管換上了奧裡吉繼續衝擊，但始終無法破門。
比賽傷停補時的最後一分鐘，陸靈看到埃弗頓的中場奧利弗-託雷斯在中圈倒地不起，撇撇嘴，站起身來，跟提姆說：“開會。”
奧利弗-託雷斯的“受傷”拖完了最後的時間。埃弗頓在德比戰中擊敗利物浦，繼續佔據榜首，領先第二名QPR3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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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古拉斯的心情很好，他帶着微笑率先走進了賽後新聞發佈會的現場。坐下之前他甚至開了個玩笑，“我沒讓你們久等，希望你們也別把我留太久。”
他聲音不算大，但前排的記者都聽到了，發出了點笑聲，後排的記者連忙問他說了什麼，傳遞開以後，又有了點笑聲。
埃弗頓主帥已經坐了下來，雙手放到了長桌上。
第一個問題。
“恭喜你，尼克，你們又回到了榜首。能評價一下今天球隊的表現嗎？”
他歪了下頭，“我認爲球員們做得非常好。經過了半個多賽季，我們已經越來越像一支真正的團隊，而現在的積分榜也很好地說明了這一點。今天的球場氣氛也令人興奮，我們的球迷是最棒的。”
之後，又有兩個記者問了關於比賽和球員表現的問題，埃弗頓主帥一一作答，談論的內容較之往常要更多一些。
其實，所有的記者都在等待“那個”問題。
終於，《回聲報》的記者問道：
“尼克，今天你在場邊的那個動作，是想要故意激怒亨德森嗎？我們有數據顯示他下半場的失誤率比上半場高很多。如果是的話，很明顯奏效了。”
現場沒有一點聲音，記者們都在等待，都已經做好了快速打字的準備。
“不。”
埃弗頓主帥的聲音響起。接着，他聳了聳肩，繼續道：“那只是個意外。我曾經是個球員，球正好落到了我腳下，所以我顛了兩下，僅此而已。不過，或許，我證明了我沒那麼老。克里斯汀是錯的。”
噢，埃弗頓主帥主動提到克里斯汀-陸了！記者們立即興奮起來。
馬上就有記者趁熱打鐵。
“尼克，QPR昨天也取勝了，她的球隊是否依然是埃弗頓最大的競爭對手？埃弗頓是不是比QPR更好的球隊？”聲音的主人是《太陽報》的記者大衛-金，也就是那篇引起軒然大波文章的始作俑者。
尼古拉斯看了看提問的記者，繼續微笑着：“我知道你被QPR禁止進入他們的發佈會現場了，所以纔來這裡問我關於QPR的問題……”
底下的記者鬨笑成一片。
“不過，很遺憾，我並不清楚克里斯汀那邊的情況，也沒時間關心。當然，我可能是在說謊，畢竟我是一個討厭的馬基雅維利主義者……”
笑聲更厲害了。
尼古拉斯眨了眨眼，“如果你一定想知道我對QPR的看法，那麼我得說，記者先生，多健健身吧，我期待你的半裸/照/片。到時讓你們編輯考慮把它放在第三版上。”（《太陽報》的傳統是在第三版上放模特的裸/露照片，也就是著名的“三版女郎”）
一片笑聲中，優雅的西班牙人沒再看尷尬的大衛-金，起身離開了現場。
尼古拉斯實在不在乎大家會怎麼看待他對《太陽報》記者的取笑，反正他已經是一個“與自己的前助教約會”、“拋棄前助教投入一百個模特懷抱”、“拒絕和對方主帥握手”、“戲耍德比戰對方球隊隊長”的主教練——無論怎樣，都不可能體面（decent）和有逼格（class，這個詞真是很難找到合適的中文翻譯）了。
而這兩樣東西，正是英國人最看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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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靈在會議快結束的時候就知道了超級星期天第二場焦點戰的結果，萊斯帶了手機去會議室，他說的。切爾西主場2:1擊敗了曼城，這對QPR是件好事——他們暫時領先佩普的球隊4分。這算是會議上唯一的一個好消息。
她回來的路上一直在思襯，如果她想要在夏天的時候革新，首先她不能被解僱，其次她需要一個有說服力的成績來讓內森尼爾繼續相信她。所以無論怎樣，這個賽季，她都必須得進前四。內森尼爾或許很“喜歡”她，時不時就會表現出對她的“興趣”，說點類似“調情”的話語。但陸靈心裡很清楚，這是個會不斷強調自己是一個商人的男人——他分的很清楚。如果她不夠好，她就會被趕走——當然，她自己會走。
陸靈正啃着三明治的時候，派崔克打來了電話。
他已經回到了巴塞羅那的家中，但他並不高興。
“沒有該死的雨，沒有緹娜。”他在電話裡說。
“你需要我給你講個笑話嗎？”
“你是Siri嗎？”
“我可以是你的Siri。”
“那麼，Siri Lu，請給我說個笑話。”
陸靈匆忙嚼完嘴裡的三明治，然後模仿着Siri的語調說道：“埃弗頓主帥今天在默西塞德德比中教了利物浦隊長亨德森如何護球。”
派崔克的確笑了，倒不是因爲她說的內容，而是因爲她的語調。以及，她居然真的在努力讓他開心起來。
“你的聲音比Siri性感多了。”
“你應該去看看，真的，那個畫面太有趣了。今天開會的時候，萊斯一邊稱讚尼克的技術一邊罵他‘囂張的混蛋’。”
“噢，事實上，我在回來的出租車上，子翔就發信息讓我去看了。的確很有意思。不過，我覺得喬丹（亨德森）應該直接一拳揍到他的臉上。下次去國家隊集訓的時候，我一定會這麼建議喬丹。”
陸靈在這邊笑個不停，她又想到尼克的確揍過派特一拳，或許派特有點耿耿於懷。於是她說：“我覺得是你自己想那麼幹。”
“我又沒否認過這個。”派崔克坦然道，然後他變換了語氣，問她：“那件事考慮的怎麼樣了？”
“什麼……噢，我都說了，太俗氣了。”
“Baby，就當我的生日禮物。你可以紋在別人看不到的地方。我不介意。”他的笑聲有點深意。
陸靈遲疑着。
他在那頭循循善誘。
“二十一歲是一個很重要的生日。你知道在美國，這意味着我可以飲酒了……”
“好吧好吧……再不答應，不知道你還能找出什麼理由來。而我還有工作要做。”陸靈打斷了他，她又拿起三明治咬了一口，“不過，不能是名字，你讓我想想。我現在沒時間。等我想好了告訴你。”
“沒問題。緹娜，這太棒了，我是說，我好高興。……我愛你。”派崔克的聲音充滿興奮。他其實沒料到她真的會答應。想到她會在皮膚上刻下關於自己的印跡，那讓他興奮不已。
陸靈掛斷電話以後，提姆也拿着三明治走了進來。
“利物浦打埃弗頓這場比賽的分析報告和視頻剪輯已經發到你的郵箱了。技術部分今天效率不錯。我粗略看了一下，有一些數據可以參考。這場利物浦消耗巨大，我想對我們有利。”提姆說着咬了一口自己的三明治。
“謝謝，提姆。”陸靈連忙打開了郵箱。
“如果你有時間，你還可以看一下尼克和克洛普還有亨德森在賽後都說了些什麼……我想，你會有興趣。”
“噢，我沒時間。”陸靈已經開始看分析報告，頭也沒擡。
“相信我，你會有興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