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8

Chapter 8

正午的時候,一行人到達了箭扣長城,這裡是明代長城最險要的一段。未經開發,長城上沒有完整的路,很多地方陷落或者斷裂,被風化的很嚴重。

他們其實很少爬長城,僅有的幾次也全是野長城。第一次是楊乾走得時候,之後就是莫易坤走之前,現在輪到周子俊,彷彿不知不覺,長城已經成爲他們道別之處。他們也想學古時大文學者,登高望遠,抒發一下臨別的悲痛心情,可惜只能滿嘴放炮說胡話,一點兒也不文雅。

爬過一個坡度超過70度的“天梯”,又經歷一番“跋山涉水”爬到了最高的烽火臺,看着綿延遠去的城牆,被踩在腳下的山,真的有攻破險要後的那種勝利之感,感覺天地萬物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

長城上風很大,夏天果然不是爬長城的好時機,一路上來,汗流了一茬又一茬,衣服溼透,被暖幹,再次溼透,如此循環往復。

“啊……”

樑韶宇站在邊緣,最先大喊出聲,那聲音在谷中有迴音,悠長而震撼。之後大家紛紛牟足力氣大喊起來,似乎要用盡最後一絲氣息,想把所有情緒化爲喊聲,想讓羣山聽見自己的所思所想。

“周、子、俊。”樑韶宇把手放在嘴邊,繼續喊着。

“樑、韶、宇。”周子俊接腔回喊。

張啓聽了當然不能示弱,就算是剛剛喊過氣息還有些不足,仍是咬牙大喊着:“周、子、俊。”

“張、啓。”

谷中全是他們三個人名字的回聲,一遍又一遍的重複着。

樑韶宇喘了口氣兒,繼續氣沉丹田的喊:“美國有那麼好嗎?丫個個打包往外滾!”

周子俊只笑,沒有回答。

“怎麼不回話?明說吧,丫是不是看上國外胸大腰細腿又長的女人了?好在哪兒了?啊?好到哪兒了?不是倆眼一鼻子嗎?能下蛋還是能蛻皮兒?”

張啓接茬抨擊周子俊,當然擡高自己的成分更足,“丫跟我學學!我猶如天地間的一棵鬆了,萬年不倒,絕不投敵叛國!”

這家剛意氣風發的喊完,在他們身後陰影裡貓着的鐘靜唯就馬上戳破他的虛榮心,“你丫就是一棵蔥!”

張啓當然不樂意,一回頭堵了一句:“你是黃花城上的黃花菜!!”

鍾靜唯不示弱,梗着脖子嚷嚷,“你是菜包子!!!還有,你丫能不能有點兒文化?人這是箭扣,不是黃花城!”

……

張啓剛要繼續和鍾靜唯鬥,便聽見一個女聲傳出來。

秦念趴在牆上,眯起眼睛牟足力氣,對着羣山高喊周子俊的名字。“周子俊,你給我記住了!國外那些金髮碧眼跟你沒關心,別操閒心窮惦記,敢惦記人美國佬羣毆你,讓你在大洋彼岸死無葬身之地!”

“靠,真狠!”

秦念不理張啓,繼續道:“一畢業你就必須乖乖的給我滾回來,敢晚一分鐘,我就把你的大字報貼滿京城的大街小巷,我要讓你遺臭萬年!”

“要不要加倆字兒,辦證?”

秦念回頭瞪着張啓說:“滾一邊兒玩你蛋去!”

張啓徹底老實了,貓在角落裡,自尊心被傷成碎末末。

“還有!不能和邵曉亭眉來眼去,那是妹妹,你們勾搭那叫亂倫知道嗎?你不能禍害人清白姑娘。”

秦念大口喘着氣兒,胸膛起伏着,沒有回頭,等着周子俊的答案,幾乎等到心涼。

“秦念!”

周子俊這一嗓子喊得讓秦念熱淚盈眶,她不知道下一句是什麼,可是不管他說什麼,不管是答應還是拒絕,秦念都想不到除了哭以外的反應。他要走了,真的走了,那麼寬廣的太平洋把他們隔在一方。再回來是多年後,沒有人可以預料那麼久遠之後的事。不敢去想,因爲想起心就會狠狠的抽痛。

“秦念,等我回來!秦念,秦念,秦念……”最後一個音拉的很長,秦唸的名字一直在谷中迴響着。那一瞬間,秦念覺得自己就是周子俊的全部,他是不捨得離開的。蓄在眼眶裡的淚水終於涌了出來。

“相信我。”最後這一句是在秦念耳邊說的。聲音那麼真摯,那麼深情,秦念不敢擡頭,因爲眼淚早已經控制不住,可是她能想到,他在說這句話的時候,眼中只有自己,他把這句話說給他心中唯一的自己。這就夠了,真的,夠了!秦念很知足,一直不停的點頭。

鍾靜唯縮在最後也忍不住的哭了出來,爲他們即將分別,爲他們不捨,爲他們心痛,可也爲他們開心。是幸福的淚水,她告訴自己。

秦念這個女金剛都哭了,雖然秦唸經常擠兌張啓,可他一點兒都不討厭秦念。圍過去狠狠拍着周子俊的肩膀,眼眶也是紅紅的。

周子俊還笑罵他沒出息,可是聲音明明就變了很多。最後,他們這個不滿編的小隊,在箭扣最高的地方,緊緊團抱在一起。分開是暫時,他們有一天終會重聚,繼續更深一層的禍害大家,禍害這座城市。這是他們的約定。

那天晚上,他們輪班開夜車,在高速上一路狂奔,穿過一座有一座城市,周子俊想在走之前看看他們的兄弟,那位被圈在省外的可憐娃,楊乾。

楊乾也是他們一個院子長大的發小,從小跟着他們調皮搗蛋,可是最讓衆人氣不過的是,每回惹了是非,他們幾個回家必是面臨一頓毒打,而楊乾的父母一直在外地任職,他是跟着爺爺奶奶住,所謂隔輩兒親,老人家捨不得動孫子一根指頭,所以楊乾就分外的張揚跋扈豪不忌諱,每次都特別得意的用下巴對着所有人,說他們家老爺子又賞了他什麼什麼寶貝,那樣子跟被賞了媳婦的太監似的,整個一小人得志!

後來,他爹爹覺得,這小子若是再不嚴加管教,就真的要登天了,所以楊乾初中畢業的時候,就跟着一起去了外省。其實,這中間也有點兒感情問題,楊乾喜歡沈喬很久了,那個說話細聲細語看見男生就會臉紅的女孩子不喜歡他,連正眼都不看一眼,一心撲在一文藝小男生身上,小小年紀的楊乾被傷了心肝兒脾肺,沒有做任何反抗與掙扎,就乖乖的去了S市。

當然,走之前的話別,他們也是爬上長城,那是他們的小隊伍第一次面對分離,平日個個跟航空母艦一樣天不怕地不怕、怎麼打都不哭不流淚的小子們,哭的稀里嘩啦。分不清是誰讓誰傷心,誰讓誰溼了眼眶。

到達S市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他們來之前並沒有通知楊乾,打算給他一個超級surprise。車子直接停在楊乾學校的大門外,他們想看看會不會有一個熟悉的身影,動作熟練利索並且明目張膽的從大門旁邊翻過高牆而出。

這是一所的重點中學,不同於一直以來的子弟學校,楊乾家那位英明的爹爹剝奪了他所有的特權,爲的就是讓他學會收斂和低頭。

一夜奔波的年輕人各種困頓,東倒西歪的睡趴在車裡,鍾靜唯是唯一的放哨人員,窩在後座上,一邊關注着窗外,一邊擺弄着手裡全英文遊戲機,她是足足睡了一夜外加一上午,人覺得坐着睡不舒服,最後直接躺倒在後排人的腿上,雖然有點兒膈,但是相比司機和被壓的同志們,她已經舒服到不行了。

鍾靜唯興致勃勃的玩超級瑪麗,樑韶宇說她暴殄天物,那麼好的遊戲機玩這遊戲,簡直了!可是人就是喜歡馬里奧大叔,除了這個誰都看不進眼裡!!

一直沒有看到有人翻牆而出,鍾靜唯開始懷疑他們是不是停錯地方了,應該堵在學校後面,那裡纔是翻牆的好地方。可是,以楊乾那性子,人向來都是挑着最危險的地方,光明正大的翻出來,縮頭縮腦不是他的風格。

一陣音樂聲從學校傳出來,鍾靜唯推醒歪在她肩膀上睡的跟八爪魚一樣樑韶宇,“哎,人學校下課了。”

樑韶宇茫然的擡頭,貓着身子看着大門,睡眼惺忪的看見一涌而出的校服。車裡人都醒了,目不轉睛的看着門口。

張啓在最裡面的位置,趴在樑韶宇肩膀上看着來來往往的綠校服,“你確定楊乾沒翻出來?”

“確定一定以及肯定,我眼睛明亮,他那麼一大個子,我能看不見嗎?”

“是明亮,只有看見馬里奧的時候。”秦念在副駕駛翻了個身兒,緩解一下幾近僵硬的屁股。

“不許扯後腿!”

周子俊打開駕駛車窗,點上一支菸,悠然的吞雲吐霧,慢悠悠的說:“我覺得,丫肯定睡過點兒了。”

“很有可能!” 張啓附和。

“那就等着吧,如果一直不出來,我們就殺回他家,讓驚喜變驚嚇,就跟楊叔說,我們等了一下午也沒看見楊乾,您知道他去哪兒了嗎?”

車上五個人十隻眼睛,齊齊鎖定大門,生怕楊乾變成漏網之魚。

“哎哎,”張啓忽然嗷嗷大聲喊出來,“我們得想句詞兒啊,不然傻不拉幾的往門口一杵,多單調多沒範兒啊,來句犀利的,最好一鳴驚人那種。”

“你別對着我耳朵叫喚行嗎?”樑韶宇回頭俾睨的看着他。

張啓不理,繼續興奮的問,“想想,說什麼好?”

周子俊輕咳一聲,“就說……”

“出來了出來,快快下車列隊準備。”

還是鍾靜唯最先看到楊乾,丫穿着校服也跟流氓沒差別,看那樣子就是沒睡醒,腦袋耷拉着,雙手插褲袋,好像地上有無數張毛爺爺等着他去發現一樣。

五個人在車邊站成一排,馬路不是很寬,楊乾只要擡頭就能看見驚喜。大家一起深呼吸牟足氣息,雙手放在嘴邊,用足以半條街都能聽見的聲音大聲嘶吼着。

“和尚,貧道帶着師太來看你了!!!”

所有聽見的人都順着聲音看過來,那眼神,不是驚訝,是驚悚。楊乾也不例外,可是隻一眼,整個人便像傻子一樣愣在原地,跟不認識一樣,眼睛發直的看着對面對他笑得分外好看的五個年輕人。

“他怎麼傻了?”鍾靜唯問。

秦念拉拉鍾靜唯,“繼續繼續,來咱倆一起。”

兩個姑娘,就那樣毫不顧忌的站在高大男子之間,向街對面的傻小子大聲吼出,“和尚,貧尼再也不和你搶道長了,所以你千萬別難過!”

作者有話要說:本來6點多就到了,但是各種忙碌就耽誤了

申請了榜單,傳說明天之前要夠3W字,我還好遙遠啊……T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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