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3
“秦念！”
今天秦念出門有點兒晚，太陽半掛在空中，有些刺眼。出了門眯着眼睛走到車邊，手指還沒有碰到車門，就聽見一個分外熟悉的人急切的喊她的名字。回頭就看見他站在離自己大概50米的地方，襯衫的袖子挽到手臂，西服被他抓在手上，一臉的風塵僕僕。她站在原地沒有動，看着他距離自己越來越近。他的神色分外疲憊，可是眼神明亮，璀璨如星光。還有他的手……一片白色狠狠刺痛着她的眼睛，這就是小宇說的傷嗎？是太惱怒所以一拳頭垂在牆上？留下一片血跡，也讓他傷筋動骨。好像從他回來之後，就一直在受傷，而且都是因爲她。
他不是應該在香港嗎？怎麼會在這個時間出現？難道是搭了第一班飛機趕回來的？他的樣子看起來好累好憔悴，是不是沒有好好休息？
周子俊氣喘吁吁的停在秦念面前，湊近到她的臉頰一側，秦念條件反射的往後躲，整個身子都倚靠在車上。他用很低沉的聲音小聲在她耳邊說：“這些日子我在歐洲，我媽去世了，就在我回來前一個月。”
秦念睜大了眼睛，用了幾秒鐘的時間消化了這幾個字，“啊……唔……”
秦念驚叫，周子俊趕緊用手捂住她的嘴，不好她出聲。這時候周子俊的電話響了起來，他看了一眼屏幕，眉頭越發緊皺在一起，電話通了之後，也不說什麼，只是“嗯嗯”的應着。
秦念徹底被砸暈菜了！什麼叫去世了？那前幾天看到的女人是誰？不是周子俊的媽媽嗎？這到底是誰瘋了？
周子俊鬆開她的嘴巴，握住她垂在身側的手說：“秘書剛來電話，奶奶情況有點兒不好，你陪我去一趟，好不好？”
“啊……奶奶怎麼了？”秦念整個人的反應已經完全慢了半拍，“不舒服嗎？”
“最近身體不太好，先上車，路上再說。”說完，把她拉到副駕駛那一側，打開車門把她塞進去，自己坐回駕駛位。
周子俊真的是累了，就等紅燈那一小會兒的空擋，他都能託着腦袋眯一會兒。秦念輕輕推他的肩膀，“我來開吧，你休息。”
“不用。”
秦念不理，自顧開門下車，費力的把他從駕駛位推回副駕駛，在綠燈閃起的那一瞬間，發動引擎，涌入車流緩緩前行。
到底是怎麼回事？秦唸的心被無數的好奇蟲佔領。那麼遮遮掩掩的說一句話，是怕別人知道？所以也一直瞞着她？他離開這些日子，是不是跟這件事有關？該不會是周老爺子在外頭有了人，而周子俊偏偏是那人所生。周老太爺爲了自家名譽，把周子俊抱了回來，不讓他和親生母親來往。所以這段時間是陪在彌留之際的親媽身邊？
這也太狗血了！果斷被秦念給否決了，搖搖頭低聲說：“不可能。”
周子俊稍稍調低了椅背，用幾乎是遊走在外太空的聲音，悠遠，“我爸85年犧牲在自衛反擊戰場。”
秦念猛的踩剎車，都沒有系安全帶的兩個人差點兒一起從擋風玻璃飛出去。周子俊心有餘悸的往車後看了看。還好，這條路上車子不多。
“周子俊，玩笑開大了吧！”
“還是我來開吧。”
“你是忽悠我嗎？大白天給我說夢話。甭告訴我你是撿來的，周子俊，你想給我玩兒苦情戲啊？就這點兒段數嗎？“秦念說着說着陡然提高了嗓門。她一個外人都不太能接受的現實，何況一個當事人呢？
“聽話，我來開車。”
“不要！你看不見你臉是什麼色兒嗎？慘白！不知道愛惜是怎麼一回事兒嗎？牆那麼硬，你至於跟它過不去嗎？一拳捶上去開心了？”秦唸對着周子俊一通吼叫，不知不覺又紅了眼眶，眼淚不停打轉。
周子俊愣愣的看着秦念，輕輕拂去她滑落的淚水，“沒有，心痛了。”
“你故意的故意的，你就是故意傷了讓我心疼，讓我自己乖乖投降！”秦念開始用手使勁兒推他的肩膀，一下又一下，直到漸漸沒了力氣，周子俊抓住她的胳膊，用力把她緊緊抱在懷裡。
秦念覺得自己委屈，可又覺得周子俊委屈，心疼他，心裡矛盾極了，自己都不清楚是因爲什麼又哭了起來。周子俊一直抱着她，一下又一下輕輕撫着她的後背，給她一個寬厚的肩膀，給她一個溫暖的懷抱。
“你也是故意讓我傷心，答應和左驍結婚。”
“還不是因爲你！”
“是是，都是我的錯，我道歉。”
“噔、噔、噔。”有人敲了窗戶，周子俊擡了眼皮看見了茶色玻璃外地警察。
秦念放開周子俊，有手臂擦掉眼淚，周子俊降下車窗說：“不好意思，我們馬上就走。”
“哥們兒，大白天在大馬路上摟摟抱抱我是不反對，但是你車停在路中間，就是你的不對了。趕緊走趕緊的，別以爲這兒人少就不是京城，影響交通！”警察叔叔特不爽的看着他們，怪聲怪氣的扔了一句話，拍拍車頂示意他們趕緊消失。
“我們換回來。”
說着，周子俊就要去開車門，可是被秦念攔下。“你沒有好好休息，我來，你繼續講。”
周子俊淺笑，“還聽嗎？我怕會追尾。”
秦念調整了情緒，發動引擎。“到底是怎麼回事，我要你從頭到尾一字不落的講出來！爲什麼不見了，其中緣由必須合情合理！”
周子俊調整了坐姿，開始將一段埋在記憶深處20年的故事娓娓道來。
“我爸犧牲的時候，我只有5歲，那個時候對死並沒什麼理解，但是記得很清楚，那些日子全家上下的人每天都以淚洗面。
“現在的父母，其實是我伯父母。我爸走了不久，我媽也不見了。那個時候媽媽就是天，看不見她我就一直哭一直鬧，後來奶奶說，我媽受不了刺激，跟着我爸走了。”
秦唸的手緊緊握着方向盤，她從沒有想過，周子俊會有這樣一段過去。那麼小就有這麼深得記憶，雖然他說的是那樣雲淡風輕，可是在每個孩子最無憂無慮的時候，他卻承受了他們從來想象不到的痛苦。
“新的環境，本是伯父母的人變成了父母，呵，”周子俊閉上眼睛苦笑，“會覺得，如果不聽話，就會被趕出去，如果不聽話，連伯父母都不會要我。”
一直以來他都把自己的情緒埋得那麼深，原來是怕沒有人喜歡沒人要，只留給大家一絲笑意，讓所有人都以爲他紳士、淡然。那時候他還那麼小，那種瞬間父母雙亡的心情，他要如何承受？
秦唸的眼淚完全失控了一樣往下掉，因爲怕影響開車，趕緊用手抹去眼淚，可卻怎麼也止不住，眼前一片模糊。
周子俊遞了抽紙給她，安慰她說：“我們在路上，你這樣很沒有安全保障，乖，別哭。”
秦念從周子俊手裡接過紙巾擦拭了眼角，吸吸鼻子，“你居然還笑。”
“那不然呢？習慣了，所以無所謂。”
習慣了……無所謂……他雲淡風輕的讓人心疼。
“可是，你剛剛不是說，你媽最近纔去世的嗎？你該不會是編故事騙我的眼淚吧？”雖然知道周子俊不可能那麼無聊，可事情明明就是前後矛盾。
“我媽沒死，是他們騙了我。我一直信以爲真，只是一直不明白，頭天晚上還哄我睡覺的媽媽，第二天卻不見了。後來絲語偷偷聽見父母說話，又偷偷告訴了我。原來我媽沒死，去了國外。卻不知道去了哪裡。
“本以爲，她是怕我拖累她，所以拋下我自己走了。爸媽結婚，爺爺奶奶很反對，他們覺得這麼親事門不當戶不對，只是爸爸很堅持，他們拗不過他，只能妥協。我爸出事之後，陸續暴露出一系列他們想不到的事情。原來……”
周子俊停下來回頭看着秦念，疲憊夾着淺笑。秦念心跳漏了好幾拍，手心兒裡一直冒汗，吞了吞口水問：“怎麼了？”
“我媽是國|黨。”
“什麼？”秦念驚叫。很不可思議，完全不能相信的樣子，“那那他們結婚的時候，沒人不知道嗎？”
周子俊搖搖頭，“大概只有我爸自己知道吧，他想瞞起來和我媽結婚，可終究紙包不住火。”
“就算是，那又能怎麼樣？他們已經結婚了，爲什麼還要把她送走，還告訴你她去世了呢？”
“因爲，呵，我自己都覺得不敢相信，”周子俊深深吸了一口氣，收起笑意，神色認真，“我媽做過特|務。她是被派到大陸的，那個時候兩|岸|關|系太緊張。她的身份也不可能一直瞞下去。我爸走了，家人發現了，有一個特|務兒媳婦，他們怎麼可能袖手旁觀？周家樹大招風，多少人等看着周家這顆樹倒了，所以他們是絕對不能容忍一丁點兒的威脅。爲了不讓人抓到把柄，偷偷把她送走，並且對外宣稱她去世了。
秦念真不知道應該用什麼詞語來形容這一個早上的心情，震驚？不可思議？玄幻？都不足以描述。
“你堅持要出國的原因，是想找她？”
“嗯，起初以爲在美國，所以不管你怎麼不同意我還是執意要走，對不起，念念。”
秦念咬着下脣不停的搖頭。
“絲語一直在幫我，可是找一個‘已經死了’的人，比大海撈針還要難。不知道是不是幸運，有次絲語回國，整理房間的時候，發現了一個地址。挪威。”
秦念急切的問：“她在挪威？”
“不知道，不過有了頭緒就要找，有段時間我去了歐洲，就是爲了這個。”
“原來……”那時候還爲了他要不要去歐洲起過爭執。他做的這些事情，她一無所知，現在聽說，不會因爲沒有告訴她而生氣，只會因爲他什麼都要一個人承擔而心疼。不能告訴愛人、朋友，甚至是家人，默默承受這之中的煎熬，那會是怎樣的心情？
“挪威號稱萬島之國，我根本找不到她在哪裡。”周子俊苦笑，“那些年像沒頭蒼蠅一樣亂撞，找不到卻又不甘心。”
“說起來，還要謝謝坤子，他併購SC的案子是我接手，公司根本不相信這件事兒能成，只當是兩個傻帽玩家家酒。那時候我們倆真是瘋了，爲了自己的面子，爲了千萬留學生的面子，拼死也要拿下SC。後來我們成功了，老闆讓我留下接手國內，我的條件就是幫我找一個人。”
“那次坤子還說要謝謝你呢，結果被我罵了一頓。”想起了那天晚上歇斯底里的哭鬧，他一直希望她可以給他機會聽他講這些事情，而她每次都絲毫不猶豫的拒絕。
這個時候，他們的車子已經下了高速，慢慢爬上盤山公路。山裡的空氣很好，秦念把車窗降下，吹着自然風。周子俊終於把藏在心底的話全部說了出來，這麼多年來沒人能幫他分擔，失望痛苦的時候，也沒有人可以訴說，只能一口一口自己吞下。
“最後終於找到了，是嗎？”
周子俊看着前方輕描淡寫的說：“在一家養老院。她從20多歲就被關在那裡，這麼多年來，早已經神志不清。瘦骨嶙峋，老的不像樣子。記憶中她很美，可如果不是看見了她捏在手裡的照片，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她就是那個我費勁千辛萬苦要找的人。”
秦念空出一直手拉住周子俊的，緊緊的握住，他回握了她，對着她笑。
“他們不告訴你，認爲這是家醜。我不說，是怕讓他們會對你怎麼樣，爲了一個家族的利益，他們什麼都做的出來。那裡幾乎與世隔絕，幾乎沒有通訊設備，工作人員都像是幽靈一樣飄來飄去。”
一邊是養育自己的家人，一邊是受盡折磨的親生母親，周子俊被夾在中間，怨不得恨不得，可又不能不怨不恨。從頭到尾他都是最無辜的人，卻被扯進來受盡煎熬。
周子俊使勁兒捏她的手，溫柔的說：“我沒事，之前會很難接受，在那裡陪了她走過最後幾個月，也一度非常怨恨。後來她走了，我想了很多。身在這種家庭，註定了要承受，有太多的事情不能如願，所以一定要珍惜現在握在手上的。”
秦念聲音沙啞的埋怨他道：“你可以早點告訴我的，這樣我一定不對你亂髮脾氣，什麼都聽你的。你怕我擔心，可是你這樣不聲不響的我更擔心，現在你告訴我這些，我還是會後怕你知道嗎？”
“我知道，以後什麼都告訴你。”
“必須！”
“你現在什麼都知道了，我的家人不可能讓一個知道事情真相的人活得逍遙自在，所以我認爲，做周家的兒媳婦對你來說是最安全的。所以，念念，嫁給我吧。”
秦念再次猛的剎車，兩個人因爲慣性，往前竄了一下又彈回座位上。車子正好停在大門外，紅牆綠瓦，莊嚴肅穆，在這裡說的每一句話都要慎重再慎重。可她還是不能確定是不是聽錯了，“你說什麼？”
周子俊執起她的手，雙手緊緊環住，正對着她，目光深邃且認真，薄脣微微張合，“念念，長久以來你一直遷就我，我把你對我的愛當做自己固執的資本，對不起，我會用這輩子來彌補給你帶來的眼淚，嫁給我吧！”說完，不知道從哪兒變戲法一樣摸出一枚戒指。
秦念一直愣怔，直到真真切切的看到那枚戒指，才徹底直到這個真的不是夢，是真真實實發生的。
周子俊，求婚了！
秦念這一個早上的心情就像做了垂直過山車，低落，吃驚，心痛，興奮，突如其來的求婚讓她完全不知所措。“我……”
“念念你要想好，你知道了我家的秘密，做不成我家的人，他們不會放過你的。”
“噗嗤！”秦念忍不住笑了出來，掙開他的手一巴掌推腦袋上，“你怎麼那麼幼稚？”
周子俊已經幾天沒有好好休息，腦袋本來就是混沉的，被這麼一推，整個全暈了，眼前一片黑，不得不閉上眼靜下心等着眩暈過去。可是卻把秦念嚇壞了，撫着他的腦袋不停的問他怎麼了，聲音急切慌張，害怕不安，甚至馬上就要哭出來。
“沒事。”
“周子俊你別嚇唬我！”
“呼，”周子俊深呼吸，扯着嘴角笑，“真沒事兒，就是有點兒餓了，怎麼又哭了？”周子俊用手拂去她的眼淚，卻被秦唸的手一把抓住。
是他受傷的右手，一片白每動一下都會刺到她的眼睛。“疼嗎？”
周子俊搖頭。
“騙人！”
“那你給吹吹，肯定就徹底好了。”
秦念手指腹輕輕劃過白紗布，“呼呼，好了嗎？”
“好了。”周子俊眼角的溫柔讓秦念深深的陷了進去，早就已經掙扎不了，所以束手就擒，這輩子只有你！
“我愛你！”周子俊說。
秦念鬆開他的手雙臂環住他的脖子，緊緊相擁在一起。
這章放出來一定會被炮轟
這個理由啊……我……天雷滾滾啊……
但是啊親們，這是最不可思議的有木有！不俗氣有木有！！！比生病啊出軌啊神馬的洋氣有木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