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美麗再次睜開眼睛,詫異的瞪大了雙眼。
熟悉的天花板、熟悉的牆壁、熟悉的窗簾、熟悉的傢俱擺設……
這裡是莫家,也是她跟莫佑銘婚後居住了五年的房間。
這裡的每一分她都熟悉不已,即使閉上眼睛,她也可以清晰的知道每一樣東西在什麼地方,房間所有的一切都是她親手佈置的,這裡不僅是她的房間,更是她那五年的心靈歸宿,承載着她所有的喜怒哀樂的天地。
“少奶奶,你醒了?”
熟悉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寧美麗緩緩的收回目光,看着面前梅姨溫柔笑着的熟悉容顏,她突然間有些恍惚。
彷彿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一場夢,她沒有遇到過玉力琨,也沒有嫁給過齊以翔,一切又回到了原點。
回到了她在莫家做莫少奶奶的時候,她還是莫佑銘的妻子。
“鏡子呢?有沒有鏡子,我要鏡子!”寧美麗突然焦灼地大喊道。
不會的,以往的記憶那麼清晰的浮現在她的腦海裡,一切又怎麼可能只是她的一場夢呢?
“少奶奶,您剛醒來,情緒不宜激動,我去給您拿鏡子!”梅姨說完,立即命令身邊的女傭,給寧美麗取來一面鏡子。
因着細心擔心她無力握住鏡子,梅姨幫她舉着鏡子,放到她面前,調整好角度使她躺着也能看清楚。
鏡子被梅姨握在手中,懸在寧美麗的正上方,她擡起眼皮便能看清楚。
鏡面裡清晰地映現出她的模樣,寧美麗盯着鏡子裡的自己看了足足一分鐘!
“啊!!!”驚叫聲從她的喉嚨裡溢出來,寧美麗根本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我變回來了,我又回到以前的樣貌了!”
她真的又做回她自己了。
寧美麗此時心中五味雜陳,根本抑制不住激動的心情。
梅姨十分疑惑不解:“少奶奶,你怎麼了?是不是做了什麼噩夢?”
要不然怎麼醒來盡說胡話呢?
“是啊,我是做了一場噩夢,一場驚心的噩夢。”寧美麗忽然冷靜下來,苦笑。
梅姨擔憂道:“少奶奶受驚了,我去給你倒杯水,壓壓驚!”
說完手腳利落的倒來一杯溫水,服侍寧美麗喝下。
寧美麗喝了水,感覺嗓子舒服了許多。
她問:“我昏睡了多久了?”
“少奶奶被少爺帶回來以後,就一直昏睡着,少說也有半個多月了吧。”梅姨算着時間。
“半個月了?看來我睡的還真的挺久的!”寧美麗深吸一口氣,昏睡前的記憶涌上腦海。
她記起是玉夢露喂她喝下玻璃瓶裡的藥水後,她就意識模糊,昏睡了過去。
看來玉夢露真的是聯絡上了莫佑銘,偷偷將她從玉力琨那裡帶出來了。
如今她又回到了莫宅,還是那個莫佑銘的太太——寧美麗。
“少奶奶,你餓不餓?我給你熬了小米粥!”梅姨關心的問。
寧美麗點點頭,在梅姨的攙扶下坐起身:“端上來吧。”
昏睡了這麼久,她早就餓了。
梅姨立即命人將小米粥再熱一遍,端上來。
這期間,她忍不住跟寧美麗嘮叨:“少奶奶,我知道你還生少爺的氣,可是我看得出來,少爺他那是真心喜歡你的!你們都結婚這麼多年了,這次你好不容易大難不死,更應該珍惜眼前人,和少爺好好的過日子!”
寧美麗沒有說話,在梅姨的眼中,她這個本該死去的人,又突然死而復生,應該是很意外的吧。
“少奶奶,你是不知道!你不在的這些日子,少爺以爲你去世了,整個人都廋了一圈,一直牽掛着你,有時候做夢都喊着你的名字!”見寧美麗沒有反應,梅姨又繼續嘮叨。
寧美麗還是不說話,只是心裡在冷笑。
莫佑銘是挺牽掛她的,在外界一直宣揚自己“愛妻”的美好形象,她這一“死”,他可成爲癡戀亡妻的大情聖了。
可事實呢,他卻找了一個比他小十多歲的市長千金,兩人甚至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
他就是這麼懊惱、懺悔、外加思念她的?
“少奶奶,你終於是醒了,你是不知道,你沒有醒來的這段時間,少爺有多擔心你!”梅姨又繼續替莫佑銘說好話。
不過這一次,她說的都是事實。
寧美麗如果再不醒,恐怕整個莫宅的所有人,都要跟着遭殃。
莫佑銘這幾天的脾氣,暴躁到極點,跟吃了炸彈一樣,不管見了誰,都把對方炸得稀巴爛。
寧美麗醒了,那就表示:世界,終於和平了。
他們的好日子,即將來臨。
寧美麗臉上劃過一抹不屑,她是不可能相信梅姨的話的,不過看在她是莫家老傭人的面子上,也沒有馬上反駁她。
眼神略微不耐的開口:“梅姨,我有些餓了,你不是說給我做了小米粥嗎?”
“哦,對了,少奶奶您等一等,我馬上叫廚房給您端來!”梅姨想起來,立即下樓去了廚房。
寧美麗終於得到片刻的休息,她望着房間裡熟悉的一切,忍不住苦笑。
沒想到兜兜轉轉了一圈,最後還是回到了這裡。
這是不是命運在跟她開玩笑?
本以爲自己換回了以前的容貌跟身份,就可以徹底的擺脫齊以翔了。
沒想到竟然被莫佑銘帶回了莫宅。
可偏偏她現在是寧美麗,死而復生的寧美麗。
她跟莫佑銘原本就是夫妻,並沒有辦理過離婚手續,於是現在她順理成章的成了他的妻子,又回到了她莫太太的位置上。
寧美麗無比諷刺的想着。
吳媽已經將熬好的小米粥,給她端過來了。
“少奶奶,粥好了,你慢慢吃,小心燙!”
寧美麗低頭喝粥。
她強迫自己不要多想,她現在身體還很虛弱,需要養好了身子才能籌謀其他。
一碗粥很快就被她吃得見底了。
寧美麗喝完粥,胃裡變得舒服了一些,臉色也稍稍恢復了許多。
“梅姨,你跟我說說這幾年我不在,莫宅裡發生的事情吧。”寧美麗背靠在枕頭上,坐在牀上,淡淡的開口。
“是的,少奶奶!”梅姨頷首,慢慢開始講述。
*
夜開始有了些涼意,寧美麗身上卻只穿着一件單薄的純黑色的蕾絲長裙。
剛用完晚餐,她從別墅裡走出來散心,沒打算走多遠,就在門前的園子裡散步,最後坐在紫藤架下抽菸。
腦子裡混沌一片,她不想去想過去的事情,也不想籌謀未來,就這樣大腦放空,什麼都不去想。
難得的一個人享受着片刻的寧靜。
煙霧繚繞間她擡頭看,漫天繁星,月光透過紫藤葉子照在地上。
明天應該是個大晴天,寧美麗不由笑了一聲,安靜地抽完一支菸,將菸蒂掐在石板椅上,站起來一回頭,卻見莫佑銘站在紫藤架的盡頭。
白色的純棉t,藏青色亞麻褲子,手裡拿着一件外套,就那樣披着一身月光站在那裡。
寧美麗拿着煙盒的手一顫。
她知道自己既然被莫佑銘接了回來,那他們遲早要見面,況且七年了,他們之間的帳也應該好好的算一算。
寧美麗反而不走過去了,繼續坐回石板椅,又掏了一支菸出來,還沒點上,莫佑銘卻走了過來,將她夾在指間的煙抽走。
“不準抽!“說話間又將手裡的外套披在寧美麗肩膀上。
寧美麗擡起頭,月光照在他的側臉上,映出深刻的輪廓和一雙幽深眼睛。
原本的戾氣倒是收了許多,但俊逸的面部表情依然是那麼的清冷。
“你管我?你有資格管我嗎?”寧美麗冷笑一聲,搶過莫佑銘手中那支菸,熟練地點上,吐了一口氣出來,模樣極爲無所謂。
“我沒資格管你?別忘了,你現在是寧美麗,我還是你的丈夫!”莫佑銘抓狂的提醒。
這女人在關鍵時刻總能保持一副冷靜,可有時候這種冷靜讓旁人覺得殘忍,可是有什麼辦法呢?他這輩子估計是要栽她手裡了,對她這種冷靜的樣子真是又愛又恨。
“丈夫?”寧美麗咬着這兩個字眼,又吸了一口煙,淡淡的目光在莫佑銘的臉色掃了一遍:“怎麼你還覺得自己是我的丈夫嗎?”
莫佑銘恨得猛吸一口氣,心上被扯疼:“難道我不是嗎?別忘了,我們並沒有離婚,你現在變回寧美麗,自然就是我的妻子!”
“你就這麼自信?我會願意繼續做你的妻子?讓你還在我丈夫的位置上,繼續待着?”寧美麗諷刺的開口。
莫佑銘臉色大變:“你要跟我離婚?”
“離婚?”寧美麗笑了笑:“我可沒說,這話是你說的,既然你這麼想跟我離婚,我奉陪!”
“你休想,寧美麗,你休想我會同意跟你離婚!”莫佑銘眉頭緊鎖,眼裡浮現出一絲癲狂,忍不住開口:“實話告訴你吧,你變回了寧美麗,梅香也變回了她自己,你昏睡的這段時間,齊以翔已經去H國把梅香追回來了,現在他們兩個在一起,還有一個女兒,一家三口其樂融融,你就別想跟我離婚以後,再和齊以翔在一起了,他已經有家庭有孩子,跟你是不可能的!”
寧美麗轉過頭來,用那張沒有任何表情的臉對着他:“莫佑銘,我發現你有一個毛病,每次跟我吵架的時候,你不提到齊以翔就好像特別的難受?”
“你……!“莫佑銘被她嗆得一時沒詞。
寧美麗又吸了幾口煙,漫不經心的口吻:“齊以翔跟我已經是過去式了,我若還想跟他在一起,就根本不會跟梅香換回身份,我既然決定做回我自己,就是要和他劃清界限,他跟梅香在一起早在我意料之中,不需要你特別提醒我,下次你想要找藉口跟我吵架,麻煩換一個新鮮的人!”
“你要跟我離婚,不是爲了齊以翔,難道是玉力琨?”莫佑銘眯起雙眼,心臟充斥着一股脹痛刀絞的感覺,憋悶得讓人幾近窒息:“你以爲你跟他還有機會?我已經調查過了,之前綁架你就是玉力琨策劃的,而你墜落山崖,和他的妹妹沈雪莉也脫不了關係,至於你跟齊以翔爲什麼婚禮不能順利完成,也是他在背後搗的鬼,這樣的男人你還要跟他在一起?”
“沒想到你倒是把我身邊的男人,調查的一清二楚!”寧美麗哼笑一聲,又抽了一口煙,眼睛在月光下變得特別涼,可是她卻又在笑,笑完轉身突然問莫佑銘:“可是你說他們都不配,難道你配?”
一個在婚姻裡受不住誘惑出軌的男人,有什麼資格告訴她,她應該跟什麼樣的男人在一起。
就算她不要齊以翔,也不跟玉力琨,也輪不到他莫佑銘。
不過這話,寧美麗沒有說出來。
她就是想看一看,一個人能無恥到什麼地步。
“美麗,不要離開我,我們重新開始!”
果然,莫佑銘開始了他的柔情攻勢。
就像所有小說、電影電視劇裡那樣,渣男開始懇求老婆的原諒。
莫佑銘單膝跪在她面前,表情是從未有過的誠懇,一雙深邃的黑眸牢牢的定格在她身上:“老婆,以前是我不對!我不該跟除你以外的女人糾纏不清,也不該懷疑你對我不忠,請你再給我一次機會,這一次我一定會好好的彌補你,一定會讓你成爲這世上最幸福的女人,再也不受一點的傷害。”
莫佑銘信誓旦旦的說完,靜靜等待着寧美麗的答案。
他的心跳如擂鼓,生怕聽到她拒絕的話語。
可是卻也很清楚,寧美麗原諒他的可能性,幾乎微乎其微。
儘管如此,他仍要做最後的努力爭取她。
寧美麗一直沒有說話,擡頭看到月亮似乎移了一點方向,緩慢的抽着煙。
直到煙已經抽完,她掐滅了菸頭,聲音清淡的回答了他一個字:“好!”
莫佑銘眸光閃了閃,簡直不敢相信。
“你說什麼?”他緊緊的抓住她的肩膀,胸腔間涌起巨大的狂喜。
“你不是要跟我重新開始嗎?我說好啊!”寧美麗又笑了笑,依舊很清淡的笑,可莫佑銘總覺得那笑容後面藏着一把刀。
只是他已然沉浸在她答應他的喜悅裡,也就沒有多想。
寧美麗終於不再笑,脣角淺淡的紋理變平了,一雙冷森森的眼睛剮着莫佑銘:“只是……是你自己不願意跟我離婚的,以後可不要後悔!”
莫佑銘心裡微顫了顫,鼓起勇氣試圖去握她的手,卻被她硬生生擋掉。
寧美麗站起身,頭也不回的離開了紫藤架,纖瘦的身體裹着一層月光,她的背影看上去是那麼的冰冷。
莫佑銘,我以寧美麗的身份回來了,就是要向你討債的!!!
只是他們的恩怨也不是一天兩天,賬目不清,來日方長,需要慢慢與他算。
……
寧美麗前腳剛回到房間,後腳莫佑銘就跟了進來。
她剛剛既然答應了要和他重新開始,再說他們本就是夫妻,住在一起睡一張牀似乎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只是他們畢竟隔了有將近兩年的時間,沒有在一起了,期間還各自有了其他的戀人。
現在要同牀共枕,還是會很尷尬。
房間裡是暗橘色的燈光,很安靜,卻也說不出的曖昧。
莫佑銘脫了大衣掛到架子上,對她說:“你先去洗澡吧!”
寧美麗也沒矯情,拿了換洗衣服,就進了浴室。
莫佑銘接完了好幾個工作上的電話,看了眼牆上的掛鐘,已經過了十一點。
浴室的門依舊緊閉着,能夠聽到裡面傳出嘩嘩的水聲。
他蹙眉走過去,剛想敲門,門突然被人從裡面打開了。
寧美麗從裡面走出來,穿着白色的睡袍,溼發披肩,皮膚上蒙了一層被熱氣蒸出來的水珠子。
沒有料到莫佑銘就在門外,結果門一開,兩人瞬間貼得如此近。
近到她能夠看到他下巴的鬍渣,他能夠看清她額頭的青色經絡。
這是一個很危險的距離,寧美麗不着痕跡的錯身離開。
“我洗好了,先去睡覺!”說完她就走到牀頭櫃前,拿吹風機吹乾頭髮。
她擦肩而過的時候,莫佑銘分明嗅到了她身上的女人清香,身體裡立即有了男性荷爾蒙的反應。
可是看到寧美麗一臉清冷的表情,頓時什麼興致也提不上來了。
莫佑銘站在原地一聲苦笑,然後轉身去了浴室。
很快的,他也洗完澡出來了,發現寧美麗已經躺在了牀上。
也不知道她睡了多久,有沒有睡着。
莫佑銘走過去,掀開被子,薄荷氣息貼着她的身後輕聲躺下來。
多久沒有跟她睡在一起了,這一刻,莫佑銘心中頓時有種被填滿了的幸福感。
如果,他們能一直這樣下去,一直到老,多好啊!
他幻想着、憧憬着,忍不住叫了身旁的女人一聲:“美麗……”
沒有迴應,沉默了片刻,莫佑銘又喊了第二聲:“美麗,睡了嗎?”
寧美麗原本已經快進入夢想了,被莫佑銘這兩聲喚醒,微皺了下眉頭:“嗯,怎麼了?”
“沒事,就想問一下。”隨後又沒聲了,這回是長久的靜默。
寧美麗簡直無語,這男人有病是不是,自己剛纔好好的被他吵醒,現在醒了他又不說話,存心的麼?
她乾脆不悅的翻過身來,沉着臉對着莫佑銘,問:“有事嗎?”
莫佑銘身子一僵,忍不住將手伸過去捧住她的一邊側臉。
只是他的手指還沒有觸碰到她,就被寧美麗閃躲開了。
“不早了,睡吧。”寧美麗有些排斥他的靠近,心裡更是對這個男人厭惡的不加掩飾。
若不是爲了報復,和他好好清算,她是不可能留在他身邊的。
他不是天真的以爲,她答應了跟他重新開始,就是真的要留在他身邊,好好的做他的莫太太吧?
莫佑銘的眼裡閃過一抹失落,心,更是碎了一地。
她在厭惡他,抗拒他,他能夠感受到。
只是他現在,真的不忍心再勉強她,連看到她皺眉頭他都會心疼。
輕嘆了一聲,莫佑銘起身下牀,目光垂了下去:“我還有事情沒做完,你先睡!”
“嗯。”寧美麗在被子裡輕輕應了一聲。
然後就聽到莫佑銘開門,去書房的聲音。
寧美麗的心裡算是真正的鬆了一口氣。
畢竟她從心底,是真的不願意再跟這個男人有過多的接觸。
接下來的日子,莫佑銘也沒有再勉強她。
晚上他依然在書房處理公事,直到很晚了纔回房跟她一起睡。
第二天寧美麗醒來的時候,莫佑銘又去上班了。
兩人幾乎零交流。
一天下來,見面的次數也屈指可數。
但是莫佑銘每晚下班,都會準時回家,陪她吃飯。
不再像從前那樣,常常將她一個人冷落在莫宅裡,他卻在外面花天酒地。
娛樂新聞的頭版頭條,也不再有他的身影。
這段時間寧美麗幾乎不外出,整天待在家裡。
一來是她影后死而復生,出門必然會招來記者;
二來她做完面部手術沒多久,身體也還需要再好好調理。
莫佑銘特意爲她聘請了一個營養師。
營養師給她調理了一陣子,寧美麗的臉色逐漸好轉,整個人也變得精神了許多。
莫宅的傭人,將少爺跟少奶奶的相處看在眼裡。
雖然兩人相敬如賓,但也沒有了從前的針鋒相對。
這似乎是一個好兆頭!
不過寧美麗卻知道,這一切不過是暴風雨來臨之前的平靜而已。
這天晚上,寧美麗又做了一個很長的噩夢。
她大汗淋漓的醒來,發現自己被摟在一個寬闊的胸膛中。
她有那麼一刻的徵楞,隨即想起了一切。
每晚她入睡的時候,莫佑銘都在書房,她醒來的時候,他已經上班了。
讓她幾乎有種錯覺,他們從沒有同牀共枕過。
可是眼下,她卻清楚的看到,自己躺在莫佑銘的懷裡。
看來他是等她睡熟了以後,才上牀摟着她的。
莫佑銘的懷抱很溫暖寬闊,但卻並不是她的避風港。
寧美麗有些嫌惡的從他的懷中掙脫出來,然後起身下牀,走到落地窗前。
將落地窗的窗簾拉開一條縫隙,她看着外面微白的晨曦,輕輕點燃了一根菸,然後煙霧開始繚繞。
當她慢慢吸完這根菸時,天也要亮了的樣子,寧美麗掐滅菸頭,將其扔到垃圾桶裡,然後迴轉過身,準備去浴室洗浴一番。
誰知道就在回身時,她看到牀上的那個本應該在睡夢中的男人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醒過來了,正靜靜地看着她。
寧美麗有那麼一刻的僵硬,隨即笑着說:“早。”
莫佑銘盯着她的手:“你什麼時候學會了吸菸的?”
他不喜歡女人吸菸,尤其不喜歡她吸菸。
她吸菸的時候,他總是能從她身上,看到一絲看透世情的頹廢的感覺。
“很早就開始了,只是你一向不怎麼關注我!”寧美麗冷笑了笑。
莫佑銘皺起了眉頭,下令說:“戒掉。”
寧美麗直截了當地回:“不可能。”
兩個人就這樣,不知道僵持了有多久。
直到天一點點的變亮,寧美麗整個人沐浴在晨曦中。
莫佑銘才突然開口:“換衣服,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嗯?”寧美麗沒有反應過來,這麼早,他要帶自己去哪裡。
莫佑銘卻從衣櫃中找出相對厚一點的大衣,囑咐她換上。
寧美麗這纔回神,去浴室洗漱,穿上莫佑銘幫她挑的衣服,兩人一道出了門。
莫佑銘親自開車,載她到市區的24小時咖啡館吃了點東西,然後直接朝目的地開去。
清晨的空氣中帶着潮溼的露水味道,吸進肺中感覺整個人都神清氣爽。
街上店鋪都沒開,路燈還亮着。偶爾有服裝店的櫥窗燈穿透晨霧,這樣的感覺十分的安靜。
寧美麗望着身旁開車的男人,面容沉穩,嘴脣緊抿。
“你經常起這麼早?”她問。
莫佑銘點頭:“一個星期至少有三四天吧。”
“幹嘛呢?”
“有時候是趕早班飛機,有時候是去一會兒我們要去的地方。”
“哦…也挺辛苦的啊。”寧美麗感慨的說了一句。
其實對於莫佑銘,她真正瞭解的也不多。
印象中,他們結婚以後,就不停的爭吵。
互相對對方的瞭解,比尋常的夫妻真是少之又少。
就連莫佑銘現在說,要帶她去的地方,是他經常去的,她跟他做了五年的夫妻,居然都不知道是哪裡!
早上溫度比較低,莫佑銘將車內的暖氣打開。
“路程有些遠,你可以先睡一覺。”
寧美麗確實有些累了,她昨晚被那個噩夢驚醒之後,就沒有再睡了。
此時真的是有些困了。
“嗯!”應了他一聲,寧美麗調整姿勢,窩在副駕駛上閉了眼睛。
車子還沒開出城的時候,莫佑銘發現她已經睡着了,看來她真是累了。
寧美麗頭歪着,靠在副駕駛上,黑色的長髮擋住了半邊的眼睛。
晨曦已經從雲層中冒出頭了,金色的光線一縷縷地跳躍在她的臉上,將她半張臉照得近乎透明。
用等紅燈的間隙,莫佑銘將自己的羽絨服脫下來蓋到她身上。
寧美麗在朦朧中動了動,皺了皺鼻子,很快翻個身又睡着了。
莫佑銘看着她熟睡的樣子,內心中是從未有過的安寧。
真想就這樣跟她一直下去,一生一世。
……
“美麗,醒一醒!”
睡意朦朧間,寧美麗感覺自己被人推了幾下,睜開眼,莫佑銘的面容近在眼前,正在給她解安全帶。
“我們到了。”
“到了?”寧美麗開門下車。
眼前是連綿的青山,半山腰上纏着霧氣聚成的白色帶,而他們的車就停在入山的一條小道上。
“這是哪兒?”她不由的問。
“一個五A風景區的後山,我帶你去釣魚。”莫佑銘也下了車,將羽絨服穿上,從後備箱裡搬出釣魚的魚竿和其他工具。
寧美麗沒料到他會帶她來這裡,更沒有想到莫佑銘是那種有閒情逸致,喜歡釣魚的男人。
她以爲他最大的愛好就是參加各類酒局、飯局,認識不同種類的女人,然後玩弄女人。
他居然也有這樣雅緻閒時的一面,還真是讓她刮目相看了。
“釣魚?這裡哪兒有地方釣魚?”寧美麗四周望了望,都是綠色的山林。
“有,你過會兒就知道了。”莫佑銘把裝魚竿的包背到肩上,回頭又從車裡抽了一條圍巾出來,一圈圈圍到寧美麗的脖子上。
他將她包裹的嚴實了,耳朵鼻子全部裹在裡面,再把帽子也戴上,最後就露一雙靈動的大眼睛。
“走吧,進山。”
莫佑銘說完,將一隻四方形的帆布包拎在手裡,裡面裝着魚食和魚線等工具,走在前面。
寧美麗跟着他進山。
山裡果然冷啊,寧美麗一開始直哆嗦,漸漸走路走遠了,進了小樹林,陽光撒進來,這才暖和一點。
“還有多久?”寧美麗追上他問。
莫佑銘指了指前面:“很快了,出了這片林就到。”
大約又走了幾分鐘,林裡的光線越來越足,連續拐了幾道彎,像是山路迴轉,一眨眼就到了開闊的地方。
寧美麗倒吸一口冷氣,將圍巾拉到下巴下面。
“這裡好漂亮啊。”
眼前是半山腰上的一小塊平地,巴掌大的小河就鑲在平地之上,如青山裡的白玉石。
更奇妙的是山上不斷有清澈的水流順着巖壁傾瀉滾落下來,最終全部匯到小河中。
“這是山上的雪化了,雪水匯到溪流裡面,溪流最後又全部流入小河中,導致河水一直是活的,清澈碧綠,即使這麼低的溫度也不會結冰。
“這裡面會有魚?”寧美麗不太相信。
莫佑銘笑道:“有啊,不過數量不多,我也不能保證每次來都會釣到。”
“這麼說你經常來?”
“公司不忙的時候我基本每週來個一、兩次。”
莫佑銘已經將魚竿拿了出來,吊好魚食,又從包裡拿出兩張摺疊凳,將其中一張遞給寧美麗。
寧美麗見他很是認真,不像來玩的,看樣子他說的不是假話,他是經常來這裡釣魚。
這確實讓她感到意外。
寧美麗還以爲莫佑銘這種人不會有那種閒情逸致。
“這裡的魚特別好吃?”兩人沉默了一會,寧美麗找着話題問。
“天然野生的,沒有餵過飼料,肉質特別的鮮美。”莫佑銘笑了笑。
“是嗎?”寧美麗將信將疑。
“不過不能保證今天我們一定能釣到,得看運氣。”莫佑銘說完將其中一根稍短的釣魚竿拿給她。
寧美麗怔住:“給我釣?我沒釣過魚啊。”
“試試吧,兩個人釣到魚的機率會增加一倍。”莫佑銘說完,走回去擺弄自己那根魚竿。
準備工作完成,他坐在凳上開始聚精凝神。
寧美麗見他態度如此認真,也學着他的模樣,下魚竿,放線,等……
既然她已經跟隨他來了,一時半會也走不了,不如就一起學着釣魚吧。
等了五分鐘,魚漂在水裡動都不動,整個山林除了水流聲安靜得令人指。
寧美麗實在覺得沒什麼意思,將魚竿拉出來。
“這段沒有魚吧。”
說完,將凳子挪了個位置,換個地方將魚食扔進水裡。
扔下去沒多久後魚漂似乎抖了一下,寧美麗高興的立馬將杆兒挑起來,結果上面什麼都沒有。
“什麼嘛,明明看到它動了。”寧美麗失落地又將魚竿扔到那片水域裡。
這回她屁股也坐不住了,直接蹲到岸旁邊死死盯住魚漂。
可三分鐘過去了,五分鐘過去了,十分鐘過去了,二十分鐘過去了……
那魚漂卻再也沒有動一下。
寧美麗氣鼓鼓地將杆撈出來又挪了個位置。
結果半小時過去,她搬着凳扛着魚竿挪了三四次地。
“別折騰了,再折騰魚都嚇跑了。”莫佑銘忍不住說道。
“我沒折騰啊,魚影都沒見着,這地方怎麼可能有魚呢!”寧美麗不服氣的說。
莫佑銘只能無奈地笑:“算了,你別釣了,自己在旁邊玩一會兒吧。”
“我去山裡轉轉好了!”她其實也不是沒耐心釣魚,主要是不想和莫佑銘待在一起。
總覺得和他一起出來釣魚,就跟郊遊約會一樣,感覺怪怪的。
明明他們的關係已經無法修復,又何必再勉強努力呢?
“別亂跑,這一帶山林你不熟悉,很容易出事!”莫佑銘阻止她。
寧美麗想到自己之前在H國的山林裡滾落下來,也就不再亂跑,乾脆坐在椅子上不再說話了。
莫佑銘終於可以安心下來釣魚。
一個小時後,久到寧美麗差點要睡着了,莫佑銘終於釣到了一隻魚。
“啊……居然真釣到魚了?”
寧美麗睜大眼睛,看着莫佑銘站在岸邊收魚竿,竿上掛着一條野鯽魚,撲騰撲騰地在半空中擺着白肚。
莫佑銘拽住魚線,把魚甩進水桶裡。
“走吧,回家!”莫佑銘圈着她,拎着水桶,一路往回走。
“沒想到你還真能釣到魚!”寧美麗還真沒想到他會釣魚。
“今天晚上我給你做魚吃。”莫佑銘笑着說。
寧美麗挑眉:“是嗎?你會做魚?”
“我記得某人說過,她最愛吃魚了!”莫佑銘單手挑起她的下顎,意味深長的說。
寧美麗怔在原地,回憶在腦海中一閃而過。
她記得自己跟莫佑銘談戀愛那會,她確實最愛吃魚,每次莫佑銘問她想吃什麼,她都回答魚。
於是他們戀愛階段,莫佑銘就帶她吃遍了世界各地的各種魚。
現在想想他們之間也是有美好的回憶的。
只不過如今,卻已經物是人非了!
回到莫宅後,莫佑銘換了一件休閒款式的thombrown圓領針織衫,拎着水桶親自去了廚房。
“你真會做魚?”寧美麗眯着眼問。
莫佑銘懶得回答,將袖口隨意往上撩了幾圈,走進廚房。
寧美麗死活不信一個浸淫在風流圈裡的高端男士會下廚煲羹湯,她跟他做了五年的夫妻,也沒見他進過廚房。
跟着他也進了廚房,結果真是大吃一驚。
從莫佑銘殺魚的架勢就能看出他“深藏不露”。
寧美麗像看戲法一樣站在旁邊看他。
那條魚也不大,莫佑銘用它燉了一道湯,又切了幾塊豆腐進去,小火慢熬,將湯熬成奶白色,用漂亮的手畫瓷碗裝着,上桌之前又在上面撒了一點白胡椒和蔥花。
雪白叢中一簇鮮綠。
另外又做了三樣精緻的炒菜,用整套盤裝着,放在桌上簡直就是藝術品。
寧美麗將夾了塊魚肉,放進嘴裡嚐了嚐,居然發現真的很好吃。
“你什麼時候學了廚藝?”她笑的諷刺。
如果莫佑銘是打算在她面前,露一手廚藝,讓她以爲他是一個居家好老公,那就大錯熱錯了。
她不會因爲他突然會下廚燒菜了,就輕易原諒他的,絕對不會。
“我一直都會,只是平常沒有時間做!”莫佑銘面色冷靜的看着她。
他這句話說的,讓寧美麗心裡又填堵。
“是嗎?原來你早就會了!”她再次冷笑。
只不過她以前在他心目中的份量,還不值得他爲她親自下廚。
恐怕,他早就秀過廚藝,給白靜柔和季甜看過了。
難怪那兩個女人,死心塌地也要跟他。
他倒是會收買女人的心,可惜在她這裡沒用。
“如果我說,這是我第一次下廚做東西給一個女人吃,你信不信?”莫佑銘忽然目光深邃的望着她。
寧美麗聳聳肩,一副無所謂的態度:“我信不信,都不重要了,不是嗎?”
重要的是,他們再也回不去了。
無論他再做什麼,她也不會再原諒她。
那條莫佑銘特意爲她烹飪的魚,寧美麗只吃了一口,就沒有再動過。
她動作迅速的扒完白飯。
“我吃飽了!”說完放下碗筷,率先上樓了。
獨留莫佑銘一個人在餐廳裡,對着自己精心烹飪的飯菜,心底一股難以名狀的苦澀劃過。
接下來的幾天,莫佑銘依然是殷勤的變換方式,對寧美麗示好。
而寧美麗只是冷漠的視而不見。
“篤篤”,房門被敲響,一個女傭走進來,把無線電話拿給寧美麗:“少奶奶,那個姓玉的先生又給你打來電話了。”
自從她回到莫宅,玉力琨就一直不停的聯繫她,只是寧美麗都沒有理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