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峰的電話很突然,楊秀峰正在辦公室裡處理自己的工作。小說見是洪峰的電話,也感覺很奇怪。這段時間來,洪峰就像突然消失一樣,楊秀峰自然明白他是怎麼回事。只是,省裡在田文學案子上的態度不明,他這邊也無可奈何。此時,洪峰有了消息,按說是省裡有了決心。對田文學該怎麼查處,會挖深還只是就他殘忍地碾壓死那十四歲的女孩而判其罪,都要等省裡的精神下來。
有很多時候,一些事情遠不是表面這樣子的,不論是局外人,還是處在其中的人,都沒有更好的辦法。
田文學的案子要是有了結果,也就是給市裡一個明確的導向性,對田文學的處理程度,也表明了省裡對南方市的決策和態度。之前,楊秀峰也估計到,省裡之所以這般猶疑未定,主要還是考慮到對南方市現有班子能不能動的問題。李潤和陳丹輝等人的根子主要還是在京城那邊,老領導張浩之的看法是省裡無法把握的,自然不肯在這種事上讓張浩之誤解。
洪峰說,“市長,感謝您啊。”這句話很突兀,但卻沒有細說,洪峰此時的處境必然有了根本性的改變,纔會有這樣一句話的。推而廣之,也就知道田文學案子即將有明確的結果,至於結果會怎麼樣,也不會令人太失望的。
“見外了,這都是洪書記一直到努力,算是水到渠成。”楊秀峰說,具體的案情可能還會有一些時間才能出來。但這個信號太明顯了,不知道陳丹輝等人會不會有反應?
如今,市裡的工作雖說很忙,但遇上這種鬥爭,陳丹輝肯定會將其他都放下,而要先保護自己吧。洪峰沒有將情況說透,估計對陳丹輝陣營裡必然會有着較大的衝擊。
兩人不多說,楊秀峰知道今後的情況或許會很複雜,本想給周誠或田成東打電話去套一套口氣,但轉而又想,洪峰的電話不就是一家表明了局勢的發展趨向了嗎?自己更穩重和收斂一些,嚴防陳丹輝的反擊即可。
在南方市裡,自己沒有爲私利而謀,也就不用擔心什麼,也不會有什麼落在陳丹輝等人的手裡。栽贓陷害的手段肯定很多,倒是要提醒一下蔣繼成那邊,讓他給自己留下一兩個人在暗處,免得出現這類事,當真就無法洗脫了。當敵手給逼到角落後,沒有動彈和迴旋餘地,什麼手段也都能夠使出來的。
當下給蔣繼成打電話去,兩人在南方市這邊極少通話,有什麼要交流的也都選用更爲隱蔽的方式。楊秀峰簡潔地說了自己的意思,蔣繼成當即就表示他會安排好。隨即蔣繼成說,“老大,林書記可能情況有變,具體的情況也還沒有準信,過幾天才會明確。”蔣繼成也不細說,當下也就掛了電話。
林挺之前就傳言要往省裡走,算着時間也該到了,只是,此時蔣繼成卻說林挺的情況有變,是不動了?還是升遷的好事給人攪黃了?綜合洪峰那邊的電話,市裡這邊不會有這種對林挺不利的情況纔對。林挺指揮公安局的人在市人民醫院和吳全衛的問題上支持自己,陳丹輝和黃國友之間的苟合聯盟的事,楊秀峰也不是不知道,陳丹輝等人對林挺的態度肯定也能夠琢磨出來的。難得是他們聯合之後,在省裡進言,將林挺的好事給破壞了?
這一天,就收到了不同的消息,楊秀峰覺得此時在辦公室裡有些坐不住。南方市裡,是不是就要發生什麼鉅變?陳丹輝等人是不是也會得到同樣的信息?要想探一探,最好就是去見一見陳丹輝。
過一天,洪峰也就回到南方市,走進市委時,身邊有另一個人。那人很年輕,市委裡的人卻不認識。洪峰的情況整個市委都知道,很就沒有見到他,市委裡的人見到都覺得很驚訝,下意識裡有種想躲開的意思。市委主要領導對洪峰的態度,大家也都明白的,如今他回來了,市委會怎麼樣處理他?
市委紀委所在辦公樓,和市委大院共用一個大門,但卻偏在一角。在那裡辦公或許更隱蔽一些也方便進出一些,洪峰自然很熟悉,走往紀委辦公樓,沒有回自己的辦公室而是走向騰雲的辦公室去。騰雲平時難在辦公室裡多呆,但今天卻在辦公室裡。
洪峰敲門進去時,騰雲很很訝異,只是臉上變化一陣之後,隨即平靜下來。看着洪峰,知道洪峰敢會市裡,自然有回市裡的理由。陳丹輝、趙立城等人恨不得在洪峰身上咬下幾塊肉來,但騰雲在田文學的案子上,內心裡也是對洪峰持支持的態度。案發之後,騰雲也收集了一些材料,從材料上顯示,田文學確實做了兇殘殺人的事實。在這一的事實面前,騰雲就算不說出來,但也不會維護這種兇殘之人。
在心裡,那條底線還是無法逾越。
“回來了?回來了好。”騰雲看着洪峰,平靜下來後,隨即也就意識到另一個問題,洪峰怎麼敢回市裡?他既然回市裡了,那就表明田文學案子已經定性,隨即,省裡會有怎麼樣的行動?不好猜,但隱約裡感覺到一些事情。
“書記。”洪峰說,也顯得平靜。
“嗯。”騰雲表示了下,見跟在洪峰身邊的另一個年輕人,看那種精神氣也就知道是系統裡的人,當下說,“坐吧。”
“書記,不坐了。我過來是專程請你去經開區一趟,省裡有領導在那邊等。”洪峰說,隨即對跟在身邊的人介紹說,“書記,這位是省紀委一處的。如今跟在田成東書記身邊工作。”
騰雲心頭一震,田成東是怎麼樣的人,他自然明白。田成東近年來在全省下來好幾次手,可說是鐵面無情,不僅對貪腐分子,對系統裡不作爲的,也不留情。田成東的秘書跟在洪峰身邊,那是給洪峰壯膽了,難怪洪峰敢回市裡來。
省裡來人沒有往市委裡來,而是到了經開區裡,那是什麼意思?田成東的秘書市裡的人或許認不出,但洪峰迴市裡來支配在幾分鐘之內就會傳開了的。省裡的意圖是什麼?騰雲真不知道自己跟着到經開區去,會不會就給省紀委的人給控制起來,但此時自己不去經開區,又能到哪裡去?
騰雲本來是站在黃國友陣營裡的人,和洪峰也就沒有更直接的衝突,在田文學案之前的事,大家也都不會放在心上。利益之爭、陣營對立,洪峰這個遊離分子沒有自己的市場而給孤立起來,給邊緣化,都是體制裡的常態。如今,洪峰身邊能夠有田成東的秘書陪着走,自然不會計較之前的事情。騰雲心頭電轉,瞬間不知道反覆地掂量了多少回,現在已經不是簡單利益的權衡,對洪峰的出現,敏感地覺察到南方市裡有着極不尋常的氣氛。
“請稍等。”騰雲說着,走到自己辦公桌後,先將辦公室收拾一下,他倒不是擔心辦公桌裡會有什麼見不得人而給搜走。只是,很可能會離開這間辦公室,走之前收拾也表達一種心態上的從容。
將辦公桌收拾好了後,騰雲也很乾脆,對洪峰和那年輕人說,“請。”當下要洪峰走前面,而田成東的秘書跟在自己後面,算是表示自己不會有逃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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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思。洪峰過來,是不是省裡要將他也雙規了,騰雲心中沒有底氣。在黃國友身邊,雖說自己沒有太多的沾染一些利益的分割,但卻還是不可避免地接觸到。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溼鞋的。
有時候,也是情事所迫,自己不可能做得那般乾脆,卻不過的,再說,身爲市委紀委書記,逢年過節的,下面的人過來看望,灰色收入累計起來也不算少。足夠達到雙規的坎。也只有像洪峰這種,給完全邊緣化了的,雖在位子上,但沒有人過來走到,纔會真正乾淨吧。
走到樓下,隨即就鑽進車裡。這個過程也沒有人看到,趙立城不在辦公樓這邊,騰雲不知道趙立城得知洪峰如今的情況後,會有怎麼樣的反應。可此時,坐進車裡後也就不再亂想,自家的命運都隨遇而安了吧。
市裡將掀起怎麼樣的風波,而市人民醫院那邊又會有怎麼樣的進展,吳全衛給省裡帶走之後,會吐出多少東西來,都是未定之數。騰雲不由地想,這次論到自己,自己回想起來,有多少能夠說得清的?細想起來,那些灰色收入這些年總計起來,也該有幾百萬了吧。雖說,其中一部分已經用捐贈的形式支付走,但家裡集合起來,至少還會有一兩百萬來源不明的財產。心中一直都爲處理這些而傷腦筋,此時,才感覺到自己還是心性不夠定,當斷而不斷啊。
或許,這些財產,就將成爲自己最主要的阻礙了。另外,中心廣場那裡的兩處房產,要不要說出來?這當真難以抉擇啊。
兩處房產倒是有來源,自己也是支付了一定金額的房款。雖說是象徵性的,所支付完全不足以達到實際的價值,但還是有表面上的理由。但那裡還有多少房產,也都和自己類似而變成私產的,又會牽扯出多少人來,這件事當真是太大了。
說,還是不說呢。
進到經開區裡,車一直開進經開區辦公樓下。經開區如今是全市裡最忙碌的一處所在。然而,此時辦公樓這邊卻冷靜得似乎沒有人跡似的。下車來,騰雲就感覺到異常,但他也沒有四處張望,心裡已經有準備了,也就沒有因爲氣氛的壓抑而讓自己有什麼異動。心中只是還在糾結着那個問題,要不要說出中心廣場的兩處房產?
往樓上走,就感覺到這個問題的重壓,似乎就將自己的呼吸給堵死,滿腔的氣沒法和外界通連,撐得似乎將身子既要撐破一般。而頭腦混純、思路也就無法延續,擡腳而上也就有種完全機械且不是自己所控。
辦公室在樓上,之前,騰雲還沒有到過經開區辦公樓,就算曾錦國經開區裡也只是在樓下轉一轉。他作爲紀委書記,走進哪間辦公室都會讓人議論和猜疑的,倒知道沒有別人相陪讀情形下不會輕易地亂走。卻沒有料到,經開區如今成爲大家關注之地,他卻是以這種方式走進來的。
進到辦公室,見辦公室裡人不少。楊秀峰在裡面就有人讓人奇怪,可林挺也在裡面就更莫名其妙了。楊秀峰在經開區本很正常的,只是今天卻是不同,洪峰將自己從市委裡帶過來,那意味着什麼騰雲還是有些底細的,卻看見這兩個人在。
另外,田成東也在辦公室裡、周誠也在,這些省裡的領導騰雲作爲市委紀委書記,之前也是見過並認得的,只是不熟悉。
楊秀峰見洪峰進來,也就先站起來了,說,“滕書記到了。”
騰雲似乎沒有聽到,腦子一時之間轉不過彎來,原以爲自己是要給雙規了,此時,見到辦公室裡的這些領導,也都還以爲自己推測沒錯。楊秀峰的好表情也就沒有領悟到,等田成東看向騰雲,說,“先坐吧。”說着指向一張椅子,在林挺身邊。
騰雲這時也就悟了過來。
當即感覺到多年錢就乾澀了的淚腺,此時卻氾濫而洶涌,無法控制地淚似乎要衝出來。當真要是衝出來了,那不就糟糕了?林挺在旁也表示了善意,但騰雲就算真的此時也不敢擡頭來回應。將前面茶几上的一杯茶端起來就喝,顯得有些渴極了似的,嘴和鼻“唔”了一聲,算是應答林挺跟楊秀峰吧。
喝了茶,總算平靜些,也知道自己有如在生死之間走過一回。平靜下來,人也就清醒多了。田成東是怎麼樣的人他心裡明白,近幾年來在省紀委裡的權勢日重,能夠引動他親自出馬,那就不是他這樣的一個副廳級。當然,真要是將他雙規,也許田成東也會出馬,倒不是他的級別而是他作爲市委紀委書記的身份使然。就如同市裡要將某縣的縣委紀委書記拿下,他也會親自走一趟,以示某種不可說清的含義。
今天給騰雲所帶來的衝擊,在這一刻也就體會到什麼才叫心底無私天地寬,隨即,在心裡也就升起一股勇氣來。不論組織上會怎麼樣來對待自己的過去,今後都不會在像以前那般隨波逐流,要有自己的原則和底線。想到這些,頓時覺得自己應該坐直,應該有勇氣來承擔自己之前所作的,也有勇氣面對田成東等領導和楊秀峰、林挺等同事。
“我們開始吧。”周誠說。說着看了看田成東等人,田成東說,“老周,今天我是給你來當打手的,有什麼指令我們都會執行。”
這樣一說,也是讓辦公室裡的氣氛稍放鬆一些。“這些事,本身就是你們的份內工作,這時都推到我們組織部來,算哪門子事?事情還得你來說纔對。”周誠說。
田成東也就接過話頭,說,“今天把大家找來,確實是有重要的工作向大家宣佈。前不久發生在溪回縣折坳鎮原縣委副書記田文學**殺人案已經查明,田文學本人也對犯罪事實供認不諱。這一案子目前還牽涉到南方市的一些人,具體的案情省紀委的幹部以及在落實中,省公安廳在市局的配合協助下,一起到南方市來偵辦此案。而南方市市人民醫院原院長吳全衛的受賄一案,也已經查實部分事實,還有涉及到的市裡重要幹部今天也都要帶走。
爲此,南方市可能會有一些思想波動,在座的南方市領導,都是經得起考驗的幹部。在這關鍵時刻,不僅要和不法分子進行鬥爭,還要發揮出不怕苦不怕累的幹勁,要確保南方市在這個過渡期間平穩安定,絕不能影響到市裡的建設工作……”
田成東講話很乾脆,讓南方市裡的這些領導都感受到那種壓力。騰雲不知道市裡哪些人給紀律了,但市裡到來的人本來就不多,難道會涉及到這麼多的人?陳丹輝、黃國友、楊紹華、周滔、龍向前、李宇夏等等,這些市委常委的人都沒有見到,難道都給牽涉進去?
“……具體的、臨時的工作調整,就請周部長爲大家傳達省裡的精神,關鍵時刻,也就不一一地先做思想工作了。”田成東沒有將那些人給帶走說出來,但田文學案、吳全衛案都有了定性,使得騰雲心裡就明白,市委那一陣營還會留下幾個人?而市政府這邊,又有幾個能夠脫離這次難關?此時,不論省裡怎麼樣對自己進行調整,都覺得今後要重新做人。
看着林挺、楊秀峰等人臉上那種輕淡之色,騰雲心中起伏波動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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