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已經快半夜了,張志剛接到電話很快就到來,或許是他也在等着吧。此前與楊秀峰告別時,就感覺到楊秀峰有些要幫他的意思,心裡存着這一份執念,自然會等這樣的機會。何勤去接來走得急匆匆地張志剛,兩人在外面已經客套過了,進到包間裡知道不是兩人客氣說話的地方。
進到包間裡,張志剛見李光潔和楊秀峰兩人都坐着不動,面帶笑容,忙走到李光潔不遠處,將臉上的笑容堆好,說“李縣,感謝感謝。”
“感謝我什麼啊,是楊科長提到你,說請你過來一起喝一杯。”李光潔說。何勤此時也是沒有資格在包間裡呆着的,要到外面去留意着其他的動靜。等張志剛進包間裡也就先走。
張志剛聽李光潔這樣說,轉想楊秀峰說“楊科長,您是我們的頂頭上級,今後還要請您多照顧多關心。感謝感謝。”
“坐下吧,是李縣長對你的工作能力比較讚賞,今後將工作做好了,領導自然會看在眼裡的。對組織要有信心,李哥,你說不是不這個話?”
“你是市裡領導,不單單是教育方面的,也是我們政府這邊的領導,誰敢不聽從領導的?”李光潔說,自然不會對楊秀峰有什麼譏諷與玩笑。楊秀峰在市政府裡,只要過些時間就會升爲市府辦裡的副主任,對縣政府的人說來,市府辦裡的人雖不是直接領導,但也會很尊重的。更何況李光潔知道楊秀峰在滕兆海他們的圈子裡,在圈子裡他沒有楊秀峰的地位高。圈子裡同樣也要講資歷的,不完全是看你有多少利益貢獻出來。
三個人就笑,楊秀峰和李光潔兩人爲彼此的話而笑,張志剛卻只是陪笑。能夠到這裡來與李光潔和楊秀峰一起坐一坐,就是他人生的一大機會與轉折,怎麼不小心地抓住?
張志剛在三人裡年紀最大,工作資歷最老,但在體制裡,他雖已經是副科級卻還沒有進入行政體系裡,也就對權力自然有種拜膜,知道在仕途上不是以年齡來處理彼此關係的,而是以所在的位子。楊秀峰目前雖沒有李光潔級別高,但進了市府辦裡,今後的前途誰能夠料定?他跟在領導身邊,下面如同李光潔等人要找領導,直接找可能無法得到領導的認同,就得要領導身邊的人,他偶爾幫忙提一句,領導就會慢慢注意到下面有這樣一個人,你和你所做的工作的成績,也纔會進入領導的思維中。張志剛還是看不透的,他只是按照自己的思維來理解所見到的外在表像,對楊秀峰和李光潔直接的關係,就這樣簡單地歸結起來。
給兩個人先倒了酒,雙手端起遞給兩人,張志剛自己也端一杯,舉起來,說“兩位都是我的領導,我敬兩位三杯。我就一口了,兩位領導請自便。”這時張志剛所用的是白酒,他之前也喝了些,要是真將三杯連着喝下,也夠他爲難了。但楊秀峰和李光潔都不說話,將杯子舉起來。
張志剛說着就先喝了一杯,隨即給自己杯子裡倒滿,端起來給兩人示意,又仰頭喝下,乾脆利索。到這時刻,初見領導的面要是這幾杯酒都不爽快些,今後還能夠被領導看中?喝了第二杯下肚,見兩位領導看着他有些讚賞的意思,感覺就有股勁力往上涌。倒第三杯酒時,手就沒有控制好,而灑落一些到桌上。張志剛就趴下頭去用嘴在桌上直接吮吸,說這是糧食,可不能給浪費了。
吮吸後,再舉杯時楊秀峰也就拿起杯子和他一碰,李光潔見了也和張志剛碰一碰,三個人將杯裡的酒都喝下。張志剛喝下後,連着說“謝謝、謝謝。”楊秀峰和李光潔兩人也都不說什麼。此時還不是就對張志剛說什麼的時候,今後他是不是能夠走到那一步,也還要看他自己是不是有足夠的領悟力,工作能力等也是有待參考的一個方面。
但對張志剛說來,得到楊秀峰的引薦之後,要和李光潔拉上關係也就順利多了,畢竟當着楊秀峰的面算是答應了張志剛的靠攏。
接下來三人雖說都帶着醉意,但彼此之間的關係已經確立,倒是歡暢多了。
有嚴文聯在,楊秀峰也不能夠玩得太歡,隨時要留意着,就怕嚴文聯突然找他。嚴文聯平時話不多,喝了些酒後也不像一些人就念叨個不停,算是一個有着很好酒德酒品的人。但有時也會發作,比如說喝醉了後,偶爾會想到高興或痛苦的事,這時會念叨起來。
楊秀峰還從沒有遇到過一次,兩人下縣裡工作,也極少在縣裡住下沒有回家的,就算縣裡接待,嚴文聯喝酒也都控制着,不讓自己醉的。
作爲專職秘書,今天要不是柳河縣這邊的人將他和嚴文聯分開接待,楊秀峰也不可能單獨出來見朋友的。但這個時間卻要把握好。楊秀峰一邊喝酒聊天,也在留意着時間,等時間估計差不多了,就得主動去聯繫。只要將嚴文聯安置休息了,一天的工作纔算是完結,自己也才能夠安心地睡下。
不好直接聯繫嚴文聯,楊秀峰先用電話和王超聯繫。王超喝酒也到位了,說了好幾句都沒有說清楚。楊秀峰耐着性子,估計嚴文聯肯定也喝到位了,要不王超哪敢多喝?只有陪好了領導纔是最好的接待,而不是自己先喝醉了。
問清楚嚴文聯在政府賓館的包間裡,楊秀峰就跟李光潔告辭。和李光潔之間是純朋友之間的事,要不,楊秀峰單是他的職位卻不能讓李光潔出面來陪着。在縣裡,王超的排位遠在李光潔之後,要是讓嚴文聯知道李光潔陪楊秀峰而讓王超陪他,結果可想而知的了。
張志剛知道輕重,楊秀峰要去政府賓館,李光潔不能夠送過去,免得給人見了不好,犯忌諱的。就表示由他陪着楊秀峰迴賓館去,請李光潔放心。
兩人很快就到政府賓館裡,張志剛知道去處就帶路找到王超和嚴文聯,他們那邊也人少,坐在一起的還有就是市教育督查的那位領導。楊秀峰進去後,先給幾位道歉,說是去見了朋友,來遲了。王超就看着張志剛,估計是張志剛陪着去玩,纔回來。對張志剛也就點頭微笑,說辛苦他了。
楊秀峰忙將話題轉移開,說“市長,今天您辛苦一天了,工作的事現在就不要多考慮,有什麼都先交給我們來做,也讓我們有鍛鍊的機會不是?”
嚴文聯手邊一杯啤酒,似睡非睡,人也在半清醒狀態。知道楊秀峰來了,也不說話,把杯子舉起來。王超見了,也就順着說,“嚴市長,很羨慕您有這樣一個能幹的人才。嚴市長識人用人的智慧,我們是一輩子都跟不上的。”
這話連着給楊秀峰也誇進去了,楊秀峰忙說“我哪算什麼人才,只是能夠在市長面前,跟在他身邊學習,確確實實收穫豐厚,不是你們能夠想象得到的。市長,我借花獻佛敬您一杯酒,一爲感謝您一直都栽培,也爲來遲賠罪。”
說着將倒滿的酒杯舉起來,往嚴文聯杯沿下輕碰了下,再讓王超等人看了看就一口喝下。嚴文聯本來是懶懶地坐着,見楊秀峰喝了酒,心裡也明白。像柳河縣這樣地,對領導們的接待都會分開去接待的,此時楊秀峰就能夠過來,而且都還沒有醉酒,也知道是他心裡想着自己。人心裡雖明白,但也不會就暴露出來,對楊秀峰的好感卻更多了一份。將杯裡的啤酒也喝了一大口,楊秀峰見了,忙着再倒一杯喝下算是對嚴文聯的感謝。
喝酒是沒有止境的了,楊秀峰對王超和市督學領導都表示了意思後,也將近午夜了,第二天還要有工作,再說嚴文聯顯然已經累了,不能夠再纏着鬧。楊秀峰又喝了幾杯啤酒下肚,人雖說還清醒,但也只是勉強控制着。
隨即就間接地問到嚴文聯的房間,沒有直接說要散了。嚴文聯或許今天是比較開心,纔會坐在這裡還不想走。王超會怎麼樣安排,嚴文聯不會說,王超也不會提及的,楊秀峰自然也不會問。等楊秀峰問了嚴文聯的房間情況,嚴文聯也就想到該回去休息了,說“王超縣長,你的工作我們都是看到的,市裡對柳河縣的教育都很放心。明天還有工作要忙,今晚就到此爲止了吧。”
王超自然也不想拖得太久,見嚴文聯提出來,忙說“感謝嚴市長的鼓勵,工作上我們會盡心盡力的。能不能達到市裡的要求,還要請嚴市長多指導多批評。時間不早,明天還有工作,我提議大家來團圓一杯,就休息了,嚴市長您看……”
“行吧,就這樣。交流的時間和機會今後都可以找,可不能夠耽誤了眼前的工作。”嚴文聯說着,楊秀峰感覺到他的思路還很清晰,心裡也放心不少。嚴文聯沒有真醉了,自己也就可安心睡踏實覺,要是真醉了,還不得守在他房間裡一夜?
喝了團圓酒,嚴文聯在衆人的擁簇下往賓館房間裡去。政府賓館沒有電梯,從二樓往五樓走,才上不多的樓梯,楊秀峰就感覺到嚴文聯情況有些不妙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酒意而感覺錯誤,就覺得他身體涌動,像是要吐的樣子。但卻讓他給強制地壓下來了,其他人雖跟在身邊,但人人都酒意不淺,還有誰會這樣細心?
進了房間裡,嚴文聯似乎將酒意壓下去,不知道是很累了,還是壓制那翻涌的酒氣很難受,總之一言不發。楊秀峰將王超、張志剛等人應付走,送他們下都樓梯口,也就不再相送。心裡也想會房間裡洗簌睡了,但卻覺得還是要去看看嚴文聯。不說這段時間他對自己還不錯,就是同事,到嚴文聯這樣的年紀,喝了酒還沒有躺下自己也得去看看才放心。
也就折身回嚴文聯房間裡,房間門沒有關牢,燈也還開着,楊秀峰敲了敲門沒有聲音,也不在意地進去。嚴文聯卻不在之前坐的那種沙發上,楊秀峰聽到洗簌間裡有水聲,也不知道嚴文聯是在沖涼還是在洗簌後準備休息。此時也不好直接推門進去看,要是嚴文聯光着身在沖涼,冒昧地進去就不好看了。
站立一會,就聽到洗簌間有嘔吐的聲音,那聲音聽着讓人感覺到極爲吃力痛苦。楊秀峰就不再猶豫,推門進去,見嚴文聯倦着身子趴到抽水馬桶上,頭身在馬桶裡嘔吐。一手扶在馬桶沿壁,一手撐在地上。洗浴間裡一股酸臭腐腥氣,楊秀峰自己也喝不少酒,胸腹間那股翻涌味道對那氣息更是有種抵擋不住就要嘔吐的感覺。
拼命咬了咬舌尖,使自己清醒些。楊秀峰對嘔吐的控制能力,是之前在家裡給廖佩娟比出來了的,就怕萬一在房間裡嘔吐,那非得有十天半月地給罵。此時,咬住舌尖,強行讓自己清醒,那股瀰漫在空間裡的味道也就很濃。
心裡有了足夠的準備,還是能夠忍住。只要忍住了第一次想嘔吐的衝動,也就能夠壓制下來。將注意力轉開,到嚴文聯身邊兩手去攬住嚴文聯的腰身,將他扶起來。
或許是吐得厲害了,使得嚴文聯渾身都沒有了力氣,這時有楊秀峰幫扶一把,也就軟塌塌地想站,卻又站不牢,腳彎裡總是不得力。楊秀峰雖也有酒意,卻知道自己要怎麼去做,將嚴文聯的一隻手牽過來,搭在肩上。肩頭頂住他的身子,也就扶了起來。
要是自己也嘔吐,那就更沒有力氣,想將嚴文聯扶起來都不可能。要是再去叫人過來幫忙,嚴文聯哪肯丟這樣的面子?
扶住了,站穩後楊秀峰才伸手去將按住按鈕,讓水沖洗馬桶,但一時哪能洗掉,總算將味道變得淡一些。兩人轉到洗臉處,楊秀峰咬牙扶住嚴文聯,他雖說渾身沒有力氣,但人還算清醒,估計喝酒也就是喝雜了些,酒卻沒有多喝。
接一杯水讓嚴文聯漱口,然後將他的臉也用毛巾擦拭後,纔將他扶到沙發上坐。這個過程,嚴文聯都沒有說什麼話,也知道自己的情況,對楊秀峰還是很配合的,也讓楊秀峰少費了些力氣。
端一杯茶放到嚴文聯前面,要他慢慢地喝,免得燙傷了舌頭。
“市長,要不我弄點醋來?”醋和茶都能夠解酒的說法,也不知道有沒有科學依據,但也都有不少人去做的。
“不必了,秀峰,我已經沒事了,你去睡吧,明天還要工作呢。”嚴文聯說,也不知道他心裡怎麼想。嚴文聯對工作的態度總讓人有種用筷子夾豆腐的感覺,總是不得力。
“市長,你先喝杯茶。”楊秀峰說着到洗簌間裡去,用賓館提供的杯子一杯一杯地舀水去沖洗馬桶壁上那些沖洗不到的位子。衝了幾杯,才覺得這不是辦法,想到用沖涼的噴頭來沖洗,心裡不禁有些苦笑。自己還是有些喝多了,反應這麼慢了。
再出來,嚴文聯好像是精神了些,楊秀峰問了下情況,他自己也覺得喝下熱茶之後,渾身的力氣回覆不少,嚴文聯說着小站起來,卻哪又站得了?楊秀峰說,“市長,我扶你到牀上去睡吧。”
也就不聽嚴文聯說什麼,堅持着要將他送到牀上去睡。嚴文聯也不在堅持,半夾半扶地被送到牀上睡了。要楊秀峰自己回房間裡去睡,楊秀峰應着,卻留在沙發上坐着沒有走。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嚴文聯自己睡着了,而楊秀峰也在沙發上入睡。
直到臨晨,嚴文聯忍不住尿醒來,走出來見楊秀峰一隻腳掉在沙發下,可算是很難看到睡姿了。可看在嚴文聯眼裡卻變得很可愛,就算是醉酒了,楊秀峰的睡眠還是很淺。夜裡總處在那種要照護嚴文聯的意識裡,等嚴文聯小解走回時,也就醒來,站着要過來扶住嚴文聯。嚴文聯說“秀峰,我已經沒事了,你安心睡睡吧。”
楊秀峰還是堅持着扶他到牀上去,說“市長,我年輕着,就算熬兩三晚不會影響到工作的,你放心休息好吧。”
第二天早餐後嚴文聯沒有恢復過來,也就在縣裡坐鎮指揮協調。到下午楊秀峰等人督查後回縣裡,反饋會議上也有兩組分別發言,嚴文聯不動聲色地端坐着,也不會有人看出什麼來。
回市裡,楊秀峰依然和嚴文聯在一車上,出了柳河縣後,楊秀峰還是不斷地回頭陪嚴文聯聊天說話,嚴文聯說“秀峰,閉眼休息休息,要不回到家裡精神不振可不好。”
“沒事,和市長您在一起,就想着要多學習點東西。”
“年輕就是好啊。”嚴文聯感嘆一句,突然說“秀峰,好好工作,我們爭取今年之內把你的副主任職務解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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