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市長的隱私 官情①②
二一六
任雨澤今天有自己的想法,他絕不能在這一場爭鬥中讓楊喻義等人領先,這包含了兩個方面的問題,一個是車本立中標可以爲北江市節省300萬元的資金,雖然現在任雨澤不會因爲300萬元而緊緊張張的,但錢再少,那也是錢啊,蝨子很小,也有肉呢,省一點,總比不省強。
第二個原因,任雨澤是不能讓楊喻義通過這件事情來打壓車本立,這不是車本立一個人的問題,還關係着自己在所有北江市生意人中的口碑和威望,假如大家看透了自己連一個爲自己出過大力的人都幫不了,以後誰還會願意接近和聽從自己的指揮。
所以,任雨澤就決定要對這個件事情用自己的方式來解決了,這似乎有些不合遊戲的規則,但無可奈何,很多事情只能超越常規來處理。
任雨澤沉默了一會兒,問車本立:“車老闆,在徐海貴已承建的那些工程當中,有沒有哪個工程因質量問題被人投訴的?或者施工過程中發生過嚴重安全事故的?”
車本立有點茫然的搖搖頭,說:“這個事情我不是很清楚,因爲徐海貴那面我去的少。”
任雨澤冷冷的說:“你花點心思,好好去查一查這些年徐海貴承包的工程,假如有問題,那麼,或許你的事情還有挽回的可能,當然事情還是要你自己做,我不過是提點想法而已。”
車本立立即就明白了任雨澤的用意,當即把在外頭等候的助手叫進來,吩咐助手去調查。
“車老闆,另外我要提醒你一下,徐海貴是善者不來,來者不善,你要有思想準備。你記住,千萬別跟他發生正面衝突,明白嗎?”
車本立點了點頭,說:“任書記,您放心吧,真要有什麼事情,我會跟先跟您彙報的。”
“很好。”任雨澤站起來,說,“今天就先這樣吧,有事保持聯繫。等定標後,我們一起去宮老先生那裡走走。”
“好呀,前幾天我還和宮老先生通過電話,他還提到你呢。”車本立說,“到時我給宮老先生捎些好茶過去,讓他樂一樂。”
“還是你想得周到,會哄宮老先生開心。”任雨澤微微一笑說。
三人又聊了一會,車本立就先走了,任雨澤和王稼祥晚走了一會,王稼祥給任雨澤倒了杯開水,說:“任書記你要釜底抽薪啊。”
任雨澤搖搖頭,感嘆一聲說:“稼祥,對大橋招標,我有種十分不好的預感,所以纔想做點準備,當然,事情還要看徐海貴給不給機會了。”
王稼祥點點頭,沒說話,等着任雨澤說下文。
“車本立和徐海貴原來都是在社會上混的人,爲這個工程,誰也不會讓着誰,尤其是徐海貴,既然破例地把手伸到了北江市,那就是志在必得的。一旦他沒能中標,他很可能就會放手一搏。”
王稼祥皺起了眉頭:“您是說他會亂來?”
“很有可能。現在爲了搶一個工程打架鬥毆的事情比比皆是。我是真不想橋還未建,就弄出什麼大的麻煩來啊。”
“應該不至於吧,徐海貴是楊市長他們叫來的,徐海貴若真想鬧點什麼事,楊市長也應該會阻止的。”
任雨澤把身子往沙發靠背上靠了靠,說:“你不太瞭解道上的人,怕就怕徐海貴犯起痞性來,到時楊市長的話他也未必聽得進去。”
王稼祥覺得任雨澤分析得有道理,但看到任雨澤憂心忡忡的樣子,王稼祥又忙着安慰說:
“任書記,也許不至於,你不要太過擔憂。”
任雨澤苦笑一聲說:“畢竟新方案是我提出來的,萬一鬧出點什麼事來,別人少不了背後說三道四的,那樣我們可就被動了。所以剛纔我囑咐車本立有什麼事情先跟我彙報,千萬別跟徐海貴發生正面衝突。這兩個人手下都有不少人,真鬧起來,可就是大事情了。”
王稼祥嘴裡勸着任雨澤,但心中也有了一層顧慮,不過現在想什麼都是推測,所以任雨澤很快就放過了這個話題,和王稼祥說起了別的工作,兩人將近十點了才離開。
在隨後的幾天時間裡,車本立就忙了起來,他利用了他在韓陽市所能利用的關係,終於打探到了一件事情,但這個事情對車本立來說,心裡還是沒有什麼底,因爲事情真的太小,是什麼事情呢?
這件事情說起來有此微不足道,且與修橋毫無關係。車本立了解到,徐海貴在韓陽市開發的一個樓盤中,曾出現過頂層漏水問題。住戶跟徐海貴反映,徐海貴不僅不採取補救措施和相關賠償,反而叫人打傷了帶頭反映問題的一個業主。
這事情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關鍵就看怎麼運作了,所以當車本立把這個情況給任雨澤彙報之後,任雨澤只是淡淡的說了聲:“炒作!”
車本立在北江市還是有些人脈的,再加上手裡有錢,自然會有很多人忙他操辦起來,到了
第二天,《北江日報》第三版“一家之言”欄目登載了這麼一篇署名爲“義眼”的評論文章,標題爲“定標要看標價更要看人品”,文章由北江大橋工程招標一事引開,談及韓陽市某出身黑道的開發商置業主利益不顧,房屋發生質量問題不僅推卸責任,還把業主打傷入院一事,進行點評,論述,最後文章一語概括闡述觀點:工程招標定標時既要看標價更要看人品。
文章中所說的韓陽市某開發商雖沒有指名道姓,但人們一眼就能看出文中說的就徐海貴。
這篇文章見報後,市委辦公室、市政府辦公室,還有市招投標管理委員會辦公室的電話都快被“羣衆”打爆了,當然,這些羣衆也未必就是真的羣衆,他們異口同聲的稱不能把北江大橋工程交由徐海貴這種黑道出身的開發商承包,否則不僅大橋的質量不保,北江市的形象也會被抹黑。
事情就反饋到了任雨澤的面前,早上任雨澤到辦公室剛坐下,發改委的吉主任就過來了,問任雨澤看了今天的報紙沒有,任雨澤說剛纔匆匆瞄了幾眼,還沒來得及細看。
不過見吉主任這樣問,任雨澤覺得有事發生,便拿起報紙翻了起來,在吉主任的指引下找到了那篇文章。看完文章,任雨澤笑了笑說:“給北江市抹黑?這是不是說得誇張了點?”
吉主任就把電話被被羣衆打爆的事情說了:“我也覺得誇張了點。但徐海貴確實是社會流氓出身,文章中所說的他打傷業主的事情也基本屬實,所以,我覺得如果這次是他中標的話,還真可能不是什麼好事情。”
任雨澤好像很認真的想了一會,說:“嗯,有道理。”
“任書記,北江市的社會治安在全省一直是排在前列的。很多羣衆覺得徐海貴一旦中標,就等於他的勢力也在北江市邁出了關鍵的一步,這樣一來,北江市可能就不會安寧了。但是……”
“但是什麼?”
“我覺得這篇文章刊載的時機比較特殊,明天就要公佈這次招標的結果了,這個時候出來一篇這樣的文章,實在是讓人有些匪夷所思。市政府的很多人都在揣測這會不會是車本立搞的鬼。”
“志吉主任啊,沒有證據的事情我們就不要妄加揣測了。這篇文章是誰寫的,有什麼用意,我們都不去管它。只要文章中說徐海貴毆打業主的事情屬實,我們就不能把工程給他,北江市的任何一個工程,我們都不歡迎帶有黑社會性質的社會混混參與進來。”任雨澤說。
吉主任說:“那是那是,我現在就回市政府去,把這個情況和其他同志溝通一下。”
任雨澤點點頭,吉主任就離開了。
看着她豐~滿的背影消失在門外,任雨澤自言自語的說:“這個車本立啊,還真有一手,這一招徹底把徐海貴打敗了。這就應了那句話,強龍難鬥地頭蛇”。
“這招確實厲害,肯定出乎徐海貴的預料。這會兒啊,他肯定氣得肺都要炸了。還有那些請徐海貴過來的人,肯定也是眼珠冒火,口鼻生煙。”小劉附和着任雨澤的想法說。
但事情也確實是這樣,徐海貴看了報紙後,氣得不輕,把報紙撕了個稀巴爛,要是能站起來,他還真想在報紙上再跺上幾腳,徐海貴罵了十來分鐘,便叫上幾個助手氣沖沖地去了市政府,找到楊喻義,很是委屈的發了一頓牢騷。
楊喻義也只能好言相勸,說:“我去找任書記談談吧,像這種含沙射影,不負責任的言論,我們一定會一查到底。”
然後楊喻義又給分管宣傳的市委副書記和宣傳部長去了一個電話,要他們查一查這件事情。這兩人肯定是不能推的,都嘴裡答應了,應允會嚴查此事。
這些工作安排好了,楊喻義又對徐海貴說:“徐總,你先回去吧。北江大橋工程是非你莫屬,他車本立再怎麼興風作浪,北江大橋工程也跑不了的。”
徐海貴還是有些擔心的問:“這個不會影響太大吧?”
“放心好了,斷然不會因爲這麼小小的一篇狗屁文章就判車本立中標的。我給你透個底,其實這次誰中標,招標投標管理委員會已經統一了思想,已經有結果,準備報市委市,政府相關領導後就對外公佈了。你知道是中標的是哪個公司嗎?就是你徐海貴的天海路橋有限公司。”
楊喻義心中也已經猜測這事情是車本立乾的,雖然剛纔他也給宣傳部和副市長去了電話,也說了很多安慰徐海貴的話,但楊喻義心裡也知道,這查肯定是沒有一點用處的,現在報紙已經發布出來了,而且估計也是事實,就算查出來了又能怎麼樣,他也不過是先穩住徐海貴,至於這件事情怎麼處理,那還是要好好的思考一下。
等徐海貴一離開,楊喻義就給任雨澤打了個電話,說有事情要彙報一下,任雨澤說他在辦公室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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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雨澤上午本來想出去一趟的,昨天他跟分管招商引資的副市長嶽蒼冥約好了去看一個剛剛建成的企業的,但他猜到上午有人會爲招標的事情來找他,所以就一直在等辦公室等着。
任雨澤猜到的人裡面,就包括楊喻義。
等楊喻義一進來,任雨澤現實客氣的招呼幾句,又讓秘書小劉給楊喻義倒上了茶水,才問:“楊市長今天來一定有什麼事情吧?”
楊喻義問:“任書記,今天的北江日報登載了一篇題爲《定標要看標價更要看人品》的文章,不知您看了沒有?”
“看了,粗略的看了一下。”任雨澤輕描淡寫地說道,“文筆不錯,也反映了一些事實,只是有些話有失偏頗,言過其實了。”
楊喻義見任雨澤對這篇文章有讚譽之意,不得不把一些路上想好的話吞回肚裡,重新組織語言,說:“任書記說得對,寫這篇文章的人純粹是在瞎胡鬧,含沙射影地指責市委、市政府在北江大橋工程的招標工作上偏袒徐海貴。這也太不像話了!徐海貴出身是不怎麼幹淨,但他畢竟改邪歸正了嘛。現在來參與投標的可不是混混徐海貴,而是韓城市的優秀企業家,是韓城市市黨政一把手跟前的大紅人徐海貴。”
“奧,這樣啊,這我倒還不太清楚,對這個徐海貴我瞭解的不多。”任雨澤不置可否的說。
楊喻義就繼續說:“文章說徐海貴開發的樓盤有質量問題,徐海貴不僅不予解決,還把業主打傷了。這件事,徐海貴也承認了,確有其事。但人非聖賢,孰人無過呢?只要改正了,我們就不必總揪着不放吧。好比我們的幹部犯了錯,只要他能悔改,組織上還是會給他機會的,而不會因爲他曾經犯了錯就把他一輩子打入冷宮,永不錄用。再比如我們市的車本立,底子也不乾淨,但他知悔改,有頭腦,創辦企業,繳交稅收,解決就業崗位,到頭來,不也成了北江市發展的有功之臣,是這個理吧,任書記?”
任雨澤面帶笑容,說:“不錯不錯,是這麼個理。”
楊喻義又說:“明天就要公佈這次中標的結果了,這時刊載這樣的文章可以說是別有用心。”
“別有用心?有什麼用心?”任雨澤明知故問。
楊喻義見任雨澤揣着明白裝糊塗,便決定乾脆把話挑明白些,他看了秘書小張一眼,小張馬上說道:“任書記,今天早上我聽到一些幹部在議論,說這篇文章就是車本立發的,其目的,就是要把競爭對手徐海貴搞臭,好讓他中標。”
任雨澤一聽小張這話,臉色馬上變了,說道:“這些幹部沒事瞎嚷嚷什麼?怎麼可以隨便懷疑人呢。他們說那篇文章是車本立發的,有什麼證據?真是瞎胡鬧,天天正事不幹就知道議東論西。”
楊喻義眼光一閃,說:“任書記說得沒錯,這機關裡有些人啊,就是吃飽了撐着,喜歡製造謠言,傳播謠言。對這件事情,有人說得更難聽呢?說車本立之所以敢在報上登這樣的文章,是因爲背後有位市領導爲其撐腰,所以纔敢這樣不擇手段。”。
任雨澤意識到楊喻義開始對自己進攻了,他也變得小心翼翼,控制好自己的情緒,對楊喻義笑了笑,說:“楊市長,他們說的那個給車本立撐腰的市領導,是說你?還是說我,還是說其他同志?”
楊喻義也一笑,說:“誰知道呢,這純粹是閒着沒事的人在亂嚼舌根。車本立是憑他的本事在北江市立足的,又不靠誰撐腰才發起來的,跟你跟我跟市裡的其他同志,都扯不上關係。”
“說得好!爲作黨委、政府的一把手的你和我,在工作中,可能會對某些有突出貢獻人或者某些上規模的企業給予一定的關懷關照,這是很正常的,但是,這種關懷關照,是一種支持,一種褒獎,絕不是什麼撐腰。”任雨澤說道。
“對,對對對,任書記說得對,這樣的話,是不是明天我們照常開標?”楊喻義一下就把任雨澤逼到了牆角。
任雨澤猶豫一下,看了看牆上的鐘,說:“楊市長,你說有事找我,不會就是過來跟我說這事的吧?如果是招標的事情,我看這次還是在等幾天決定,不管怎麼說,至少也要給羣衆一個交代吧?”
楊喻義冷冷的看了任雨澤一眼,事情現在已經很清楚了,車本立的這篇報道,或許就是任雨澤默許的,任雨澤本來自己是不便出面干涉招標的,但現在有了車本立的找個報道,也就自然而然的給了他一個干預的契機。
楊喻義稍微一沉思,說道:“書記,這招標不是兒戲,我建議還是明天宣佈。”
任雨澤反脣相譏:“正因爲不是兒戲,所以才更要謹慎。”
楊喻義一時語噻,愣一愣說:“剛纔徐海貴往我辦公室打電話,說要市委、市委政府要替他作主,把那個惡意中傷他的作者‘義眼’和其幕後人查出來,還他一個公道。”
任雨澤皺了皺眉,說:“這個徐海貴也真是的,報紙上又沒有指名道姓的說那個打人的人就是他徐海貴,他這樣對號入座豈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還要找什麼幕後指使人,把事情也想得太複雜了吧。你告訴他,別太急躁了,市招投標管理委員會肯定會優先考慮的,但前提是,他的爲人,他的公司要經得住推敲。”任雨澤把“推敲”兩個字說得很重。
楊喻義看看今天這事情只怕難以解決了,咬咬牙說:“行,但我還是希望不要耽誤太長時間,請任書記早點拍板,我先回去了。”
楊喻義說着,正想告辭,卻見副市長嶽蒼冥在文秘書長的陪同下走了進來,嶽蒼冥是這次招標投標管理委員會的副組長,這個人和楊喻義的關係一直是遠不遠,近不近的,楊喻義一直想把他拉到自己的陣營裡頭,可就是總未如願。
似乎兩人在性格和處事態度上還是略有差異,這就限定了兩人的感情無法達到新密的融合,而嶽蒼冥本身又是個非常有能力的幹部,楊喻義雖對他耿耿於懷,卻也不敢怎麼太爲難他,最多就是在嶽蒼冥彙報工作的時候故意找點岔子,僅此而已。
現在楊喻義就很有點擔心了,他嶽蒼冥跑來幹什麼?楊喻義想了想,覺得嶽蒼冥這個時候過來肯定是爲工程招標的事給任雨澤彙報的,便沒有急着離開。
嶽蒼冥看到楊喻義在任雨澤這裡,顯然也是有些意外,這任雨澤和楊喻義的相鬥早就不是什麼秘密了,自己讓楊喻義看到自己過來,他一定不會高興,嶽蒼冥的神色裡藏着幾絲不自然:“楊市長也在啊,我昨天和任書記約好今天去看一個客戶的。”
嶽蒼冥還是解釋了一下,但看到任雨澤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嶽蒼冥臉有點紅了,他明白,任雨澤是看出了他的心理。
“嗯,我也是過來跟任書記彙報工作的,那你們忙吧。我就先告辭了。”楊喻義站起來,說。
任雨澤卻擡手示意楊喻義坐下,任雨澤感到現在剛好就是一個機會,所以有意問嶽蒼冥:“蒼冥,大橋工程招標的事情怎麼樣了?”
嶽蒼冥就含糊的點點頭說:“還順利。”
“那好,正好楊市長也在這。剛纔我跟楊市長還談到這件事呢。你說說吧,是有了結果還是有了什麼新情況。”
嶽蒼冥肯定也是對早上的報子看過的,也明白這其中的一些問題,現在讓他來說,他真的還是有點爲難的,但在面對任雨澤和楊喻義的時候,他知道,自己是沒有辦法在他們面前耍滑頭,這兩個人都不是等閒之輩,當初任雨澤在臨泉市的時候,和自己是臨市,自己早就聽聞過許多他的傳奇故事了,想當初,自己還曾經暗自佩服仰慕過他的。
後來自己和任雨澤遭遇在了北江市,自己更是親眼所見任雨澤大刀闊斧的衝殺而來,讓楊喻義一路敗退,自己對任雨澤更爲敬佩,可惜,不管是任雨澤,還是自己,最近都很忙,都沒有機會好好的聊聊,自己就是想要和任雨澤結成一個統一的戰線,但也需要一個恰當的時機,平白無故的投靠,那會讓人看輕和不屑的。
但今天呢?或許就是一個機會?
嶽蒼冥看了看楊喻義和任雨澤,說:“任書記,楊市長,是這樣的,本來呢,市招標投標管理委員會根據這次的招標情況,經過綜合考慮,都定好徐海貴中標了,準備今天下午給你們兩位領導彙報之後,明天就發通知書了。可今天一早的《北江日報》卻登載了一篇討論工程招投標的文章。該文說韓陽市某開發商不講誠信,打傷業主,雖沒有指名道姓,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文章裡說的那名開發商指的就是徐海貴。對了,你們二位領導應該也看到了這篇文章吧?”
任雨澤點了點頭,說:“我和喻義同志都已經看了。”
嶽蒼冥說:“很多羣衆看了報紙後打來電話,說徐海貴出身黑道,不講誠信,這樣的人無資格承攬北江大橋工程。”嶽蒼冥說到這又看了楊喻義一眼,繼續說道,“關於文章中提及徐海貴打傷業主一事,我們已向韓陽市相關部門進行了覈實,確有此事。所以,我想,我們是不是得重新考慮這次的中標人選。”
任雨澤也很快地明白了,這是嶽蒼冥在對自己伸出了橄欖枝,作爲嶽蒼冥這麼精明強幹的官場高手,他應該早就看懂了這盤棋,任雨澤用意味深長的眼光飄了嶽蒼冥一眼,說:“蒼冥同志,這是你的意思還是你們招投標委員會的意思?”
嶽蒼冥說:“我跟委員會的幾位同志交流了一下,大家的意見是讓我先跟你們彙報,看你們是怎麼個意見。”
楊喻義心中升起了一股怒氣,這個嶽蒼冥也太可惡了,在這裡說起了這樣的話,楊喻義冷冷的看着他,說:“嶽市長,杭正固同志是招標組的組長,你也徵求了他的意見嗎?”
“徵求過了,杭市長是不太贊同我的意見。”嶽蒼冥說。
“理由呢?”任雨澤不緊不慢的問。
“是啊,他反對的理由呢?”楊喻義也問,因爲他知道,常務副市長杭正固肯定是不會同意的。
“杭市長他覺得文章所說的有關徐海貴的事情都是去年的事情,我們不應該因爲這個就更改決定。再說,他一致認定這是徐海貴的競爭對手搞的鬼,其目的就是要讓徐海貴在這次招標中出局。對這種動機不純的攻擊行爲,杭市長的意見是不予理睬。”
任雨澤沒等楊喻義說話,先把話頭接了過去:“不予理睬?這好像不太妥吧。羣衆的意見挺大呢,我聽發改委主任吉瓊玉說不少羣衆打電話到市委辦和市政府辦,說徐海貴黑道出身,不能讓他在北江涉足任何工程,羣衆的呼聲又這麼大,我們仍不聞不問,羣衆會怎麼說?萬一到時建成的北江大橋真有質量問題,出了事故,又由誰來負這個責任?”
任雨澤用炙熱的目光掃視着楊喻義和嶽蒼冥,他們兩人都不好接任雨澤的這個話了,誰敢在這個的事情上打保票呢?
任雨澤頓了一頓,又說:“這樣,我和蒼冥同志還是先去看客戶,這個大橋招標的事情,我們必須重視起來,下午我們到招標組開個工作會研究一下,這件事事關重大,千萬不能掉以輕心。”
嶽蒼冥頻頻點頭說是,待任雨澤說完了,又問楊喻義有什麼指示沒有。
楊喻義現在還能說什麼呢?任雨澤已經成功的找到了一個親自介入的機會了,事情就變得更爲複雜起來,他只能點點頭,說沒什麼事情了。
任雨澤帶着嶽蒼冥和王稼祥,離開了市委,到下面那個客商工地去了。
到了下午,任雨澤親自參加了招標組的一個工作討論會,會議由常務副市長杭正固主持,這裡面實際上任雨澤的人並不多,除了王稼祥,發改委主任吉瓊玉之外,也就是剛剛顯露了一點態度的嶽蒼冥兩人,當然,還有幾個二三不靠的評審磚家也可以爭取,但磚家在這個地方是微不足道的,他們的話語權也沒有多少。
任雨澤一走進了會議室,所有人都還是客氣的站起來招呼他,任雨澤就看了一下,楊喻義沒有到場,任雨澤微微一笑,形勢對自己很有利啊,任雨澤就裝着沒有發現一樣,點頭示意會議開始。
其他人也是在奇怪的,爲什麼楊市長沒有到會場呢?他不來,大家都沒有了主心骨。
會議一開始,嶽蒼冥就把任雨澤上午當着楊喻義的面跟他說的話作了“原話”傳達。剛傳達完,幾個局長們和一些和楊喻義關係密切的領導就紛紛發言不贊成爲了一篇小稿改變原有決定,堅決反對讓車本立中標。
有一兩個歲數快到退休年限的局長更是激動,一點都不給嶽蒼冥留面子,在發言時聲音很大。
他們吵,他們鬧,任雨澤默默地聽着,看着,不插話,不打斷,讓他們盡情的表演,等他們說夠了,吵夠了,任雨澤便把清了清嗓了,緩緩說道:“我們現在是開會,不是爭吵,所以請有的同志注意一點情緒。”
這幾個人見任雨澤說話了,才稍微的緩和了一下。
任雨澤又說:“請蒼冥同志把話說完,不過在說完之前,那一位隨意的打斷或者再如剛纔那樣鬧,我就只能請他出去了,希望不要讓我給他難堪。”
說完,任雨澤冷峻的眼神就在剛纔那幾個局長臉上掃了一遍,倚老賣老,哼,別人怕你們,我是不會怕的。
會議室一下還是安靜了下來,雖然說要退休了,可以放任一點,但畢竟還有一年的時間,真要是讓任雨澤把自己趕出了會場,這老臉就算丟盡了,你還別說,這小子說到做到,他真能那樣乾的。
等會議室的次序恢復正常了,嶽蒼冥繼續說:“剛纔幾個局長先後都作了發言,說了自己的一些看法。下面我也說說我對此事的看法吧,說得不對的地方,還請在座的各位多多包涵指導正。在說誰中標之前,我想先說說我對徐海貴和車本立這兩個人的一些看法吧。車本立這個人,我認識他有一兩年了吧,因工作的關係,與其多多少少有些接觸,也從一些領導和一些幹部一些羣衆口中,還是聽到不少對車本立這個人的評價。基本上,在大家看來,車本立是一個非常有能力而又富有善心的生意人。車本立出獄後,僅用兩三年時間就創出一片自己的天地,這對一個刑釋人員來說,是非常不容易的。但他做到了,這說明什麼?說明他有能力、善經營。”
說到這,嶽蒼冥覺得有些口渴,便暫停了一下去拿杯子喝水。他沒想到,一個國資局的局長卻見縫插針地發起了言:“論能力,人家徐海貴也不比他車本立差嘛。”
任雨澤眉頭一鎖,把杯子重重地往桌子一放,這個局長一下醒悟過來,乖乖的閉上了嘴。
嶽蒼冥一笑,說:“你說得很對,論能力,徐海貴和車本立確實差不多,但是,車本立是怎麼發起來的?他是把自家的房子賣了開個小砂礦賺了點錢,又貸了些款才辦了公司開起醫院的。這一點,不僅在座的各位瞭如指掌,就是隨便在大街上拉個羣衆,他都能說出個大概來。但徐海貴呢?一個黃、賭、毒俱全的娛樂城的打手,他是怎麼從一個打手搖身一變成娛樂城老闆的?又是怎麼一步步積累使其事業快速擴張的?在座的有誰能說出個子醜寅卯來呢?您們知道嗎?”
所有人都搖搖頭,說不知道。
“王局,你是韓陽人,你知道嗎?”嶽蒼冥又問審計局王局長。
王局長說他對徐海貴了解有限,不清楚徐海貴是怎麼發達起來的。
嶽蒼冥這才說:“斷定一個人僅憑猜測是遠遠不夠的,我們講究的事實,車本立控股骨科醫院後,爲30多位貧困骨折患者免費實施了內固定的安裝和拆除手術。車本立前前後後資助了10多名學生,這些都說明什麼,說明車本立懂得感恩,懂得回報社會,一個懂得感恩的人,就是一個胸懷天下的人,這樣的企業家,纔是我們需要的企業家。”
任雨澤在嶽蒼冥說道這些的時候,心中也是大吃一驚,自己和車本立關係還算比較近了,但對車本立的這些事情卻都一無所知,自己僅僅是憑藉自己的感觸在判斷着他的爲人和性格,卻沒有像嶽蒼冥這樣詳細的瞭解,這就是自己過於官僚的緣故啊。
現在看來,嶽蒼冥對此事也算是有備而來了,他用細心的觀察,周密的調查,無懈可擊的論述,來爲自己挽回一局,真不錯,果然有大將的風度。
嶽蒼冥確實也一直想在這件事情上給任雨澤送上一份大禮的,從招標剛一開始,徐海貴的價格擦着標的一出籠,嶽蒼冥便知道露標了,肯定有人給徐海貴放了水,自己也經見過太多的招標,但這樣靠着標的走的招標,還真的沒有見過。
那麼誰會給徐海貴放水呢?
思考着這個問題,很快的就把嶽蒼冥的思路帶到了這次招標的暗戰中來了,他明白了,這一次是楊喻義要對任雨澤展開的一次圍剿,在招標上,楊喻義有天時地利人和的優勢,他要讓任雨澤敗的徹徹底底。
看透了這一點,嶽蒼冥變認爲,自己要想辦法幫任雨澤,用這個事情來表達自己投靠的決心和獻禮,他開始對車本立和徐海貴都做了詳細的研究,但很遺憾,好幾天過去了,他卻找不到扭轉乾坤的方法。
直到今天早上看到了這篇《北江日報》的報道,他才找到了機會。
嶽蒼冥現在繼續着自己的侃侃而談:“相比之下,徐海貴他爲社會做了些什麼?他一身痞氣,動不動就用武力來擺平問題,今天報紙上發的那篇文章,從幹部到羣衆都對徐海貴議論紛紛,不少羣衆建言把徐海貴的標判爲廢標。大家意下如何呢?我的意見是,這次工程招標改爲車本立中標。這樣做,不是我們一味的聽民言,順民意,也不是我們存有私心,暗箱操作,照顧北江本土的企業家,而是綜合兩人的資質、標價及雙方人品等要素才做出此番決定的。當然了,這只是我的一些個人看法,大家有什麼不同的看法,都可以說出來,爭取在會議結束的時候拿出個結論來,也好跟對此事給予關注的廣大市民交差。”
嶽蒼冥的話,讓會議的勢頭出現了逆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