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穿着單薄的和服,站在陽臺上,望着黑沉沉的夜『色』,凜冽的北風中顯得異常單薄。
葉承歡果然走了,他離開私人會所,回到車上的時候還在回味着德川茂茂的那句話,黑龍會的野心果然不小,居然要統一燕京黑道,而且這還僅僅是個鋪墊,他更感興趣的是他們到底要做什麼?那批貨又是什麼?
聯想到忍者部隊的出現,以及德川茂茂剛纔的話,葉承歡越發感到黑龍會似乎在醞釀着什麼驚天的陰謀,和這個相比,德川茂茂只是個小角『色』,幹掉他根本沒任何意義,反倒會打草驚蛇,甚至加速他們的計劃。
他越發覺得,黑龍會在設一個局,司馬風雲、丁香、龍頭杖都不過是這個局裡的一枚棋子,自己這個局外人也正在把自己捲進去,眼前一團『迷』霧,什麼也看不清楚。
他擡起頭,天上的星星好像上帝的眼睛,在悲憫的注視着人類。
讓他更『摸』不透的是聶小青,她爲什麼要投靠黑龍會,爲什麼要做德川茂茂的妻子,爲什麼要幫着黑龍會對付司馬風雲?
在他快要殺死那個女人的一剎那間,他從對方眼裡看到某種無法解讀的『色』彩,至少能讓他相信,那不是仇恨。
從她和德川的對話中,葉承歡隱隱感覺,聶小青在有意通過德川之口給自己傳遞訊息,可那個女人爲什麼要這麼做呢?
人類本就是個複雜的生命體,絕不是好人和壞人,朋友和仇敵那麼簡單,很多事情也絕不僅僅是對與錯、是與非,不像武俠裡快意恩仇就能解決的。?? 女神總裁愛上我576
葉承歡不喜歡複雜,他更喜歡像過去一樣簡單粗暴,活就活個瀟灑,殺就殺個痛快,愛就愛個明白。
他苦笑一下,一腳油門,汽車漸漸融化在夜『色』之中。
一邊開着車,一邊想着心事,忽然電話在震動,他拿起手機摁了接聽鍵卻在等對方說話,很快那邊就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葉大哥,我是小山子……”
葉承歡眉頭一緊,“什麼事!”
“我媽她心口疼的老『毛』病又犯了,這次看樣子怕是……怕是……你說過有事第一時間給你打電話,所以……”
葉承歡的心緊縮了一下:“送醫院了沒有?”
“那死老婆子……哦不,我媽不肯去醫院,非要等你來了再說。”
“等我!我很快到!”葉承歡掛了電話,表情冷峻的換了把檔,一腳把油門踩到底,車子飛速向四條衚衕駛去。
曾經,和桃姐在一起的一樁樁一幕幕在擋風玻璃上不斷閃現,她的音容笑貌好像一把無形的鉗子,狠狠揪着他的心。
一個沉重的腳步踩在老舊的木質樓梯上,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
此時也已深了,儘管女人還年輕,但做了一整天的工作,身體還是十分疲憊。
一腳踩上閣樓的時候,她稍稍頓了頓,儘量讓自己『露』出微笑,嘴角掛上兩個淺淺的酒窩。
“龍兒,姐姐回來了。”她輕快的叫了一聲。
屋子裡燈光很弱,女人在門口看了看,才見小男孩正面朝裡蹲在地上,兩手抱着自己,把腦袋埋在膝蓋裡,一動不動。
女人怔了怔,“龍兒,一定餓了吧,看姐姐給你帶什麼回來了。”?? 女神總裁愛上我576
小男孩還是不動彈。
女人有些納悶,快步來到男孩身後,『摸』『摸』他的頭,“幹什麼呢?”
小男孩不動也不支聲。
女人去拉他起來,可小男孩用力抱着自己,就是不起身。
“你怎麼了?讓姐姐看看……”女人有些擔心,繞到他前面,蹲下來看他的臉。
小男孩忙用小手把臉捂住。
女人越發詫異,可說什麼小男孩也不肯擡頭看她,拼命的用手捂着臉。
女人急了,硬把他的手掰開,頓時驚呆了。
只見小男孩手心裡紅紅的,全都是血,臉上好幾塊青腫,額角上一個銅錢大的傷口,雖然大部分都已凝固,可還是有鮮血慢慢滲出來。
“你……你怎麼了……說話……說話啊……快告訴姐姐!”女人有些六神無主,聲調都變得嘶啞。
小男孩怔怔的看着對方,繃着嘴就是不吭聲。
女人這才發現,不光是臉上,還有脖子上、身上到處都是淤青和血痕,就算是成年人受了這種傷都令人觸目驚心,更何況他還是個孩子。
女人嘴脣顫抖着,臉『色』漲得通紅,“你是不是又跟人打架了?我說過多少次,不許你再和人打架,我的話你都忘了麼!”
她認定了小男孩一定是跟別的孩子打架,被人家打成這樣,又是心疼又是氣憤,“說話呀,你倒是說話啊,跟誰打架了!”
她扯着小男孩的衣服,搖晃他的身子,小男孩還是怔怔的看着她,半晌都沒言語。
女人背轉過臉去,眼眶一下子就溼了,捂住嘴不讓自己哭出來。
她忙去打了盆水,把『毛』巾浸溼了回來,蹲在小男孩跟前,用『毛』巾輕輕的擦着他臉上和身上的血跡,語聲和緩下來:“告訴姐姐,是不是和人打架了?”
小男孩搖了搖頭。
“龍兒,我平時是怎麼教你的,任何時候都不許說謊。”
小男孩又搖了搖頭。
女人靜靜的思量了下,忽然想到了什麼:“你是不是遇到那個人了?”
小男孩點了點頭。
女人蹙起眉頭,臉『色』煞白:“是他打的你?”
小男孩又點了點頭。
女人狠狠的咬着牙齒,身體一陣發顫,表情瞬息萬變,各種悲憤、各種無奈寫滿了臉上,到最後全都化成一個無聲的嘆息。
她噙着眼淚,輕輕的給他擦拭傷口,柔聲道:“疼嗎?”
小男孩搖搖頭。
她忽然發現他的手很燙,又『摸』了『摸』他身上也一片滾燙,瘦小的身子骨簌簌打顫,驚道:“龍兒,你發燒了!”
她慌慌張張的站起身,眼前忽然一陣發黑,身子搖了搖才站定,等稍稍好了些,才道:“你在家等着,我這就去給你找大夫。”
剛走到門口又想起什麼,馬上回來盲目的一通『亂』翻『亂』找,踢倒了一隻水壺都沒留意,最後終於從牀下找出一個鐵皮盒子,打開來一看,裡面只有可憐的一點兒錢。
剎那間,女人有些崩潰,所有動作都停下了。
她回頭看了小男孩一眼,嘴裡喃喃的道:“還有辦法,一定還有辦法……我去找他,不管怎麼樣也要借到錢。”
她丟下鐵皮盒子,匆匆下樓,腳步聲很快消失在外面。
過了很久,女人拖着沉重的腳步回來,面『色』慘白,手裡空空如也,看着面前的小男孩,眼淚止不住的流。
“孩子,冷嗎?”
小男孩搖頭。
女人拉着他來到牀上,給他蓋上夾被,自己躺在他身邊,緊緊的抱着他的身子,用自己的體溫給他取暖:“這樣好點兒麼?”
小男孩點頭。
女人『摸』着他的頭髮,愛憐的看着他,儘量讓自己平靜些:“別怕,再忍一忍,等到天亮姐姐一定能想辦法給你治病。”
這個夜無比漫長,連時間都變得很吝嗇。
眼看着小男孩的眼皮發沉,很快就要睡着,女人看他的臉『色』越來越可怕,寒冷、飢餓、傷痛、疾病一股腦的蹂躪着這個孩子弱小的身體,她真擔心他睡着就再也醒不過來,搖着他的身子:“孩子聽話,千萬別睡着,等到天亮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儘管這麼說,可小男孩抵擋不住睡意的侵襲,隨時都有可能睡着。
“龍兒,別睡,姐姐給你講個故事,好嗎?”
小男孩這才慢慢睜開眼睛。
女人想了想,輕柔的講起:“這是一個美麗的愛情故事,故事的主人公是她和他,一個女孩一個男孩。”
小男孩這才振作了下,眼睛終於有了一絲光亮,認真的聽着。
女孩,是一個美麗的標本,躺在這個冰冷的玻璃櫃中已經整整年了。
五百年前,她用她的聲音從巫師那裡換取了,請他把自己製成一個愛情標本,等她的愛人有一天來和她重逢。
施法的時候,巫師對她說:你將躺在這個神奇的玻璃櫃中五百年,誰也不能將你帶走,五百年以後,你等的那個人會經過這裡,如果那時他能你認出你並且叫出你的名字,你就可以打開這個櫃子,從此跟他遠走天涯、永不分離,如果他沒有叫出你的名字,你將化爲一堆灰燼,永世不得超升。
她微笑着說:他一定可以認出我的,請您施法吧!
她把雙手合在心上,『露』出一個最美麗的微笑,那是她的愛人曾經最『迷』戀的神情,她想他一定能一眼就把自己認出,因爲他曾那樣溫柔的在她耳邊對她說過:我喜歡看你笑的樣子,永遠也不會忘記。
巫師搖頭對她說:你必須承受很大的痛苦才能使生效,你的相貌將會因爲承受不了那種痛苦而變得可怕,你就是做出再美麗的微笑也沒有用的。
她依然笑着說:來吧,我不怕……我一定會保持這個微笑的,他說過最喜歡我笑的樣子。
巫師再次搖頭,卻沒說什麼,於是開始施法。
剎那間,她好像五雷轟頂一樣,感覺到一陣劇痛從頭到腳,她疼的幾乎要跳起來,但是她強忍着疼痛,一動不動。
一會兒,又好像千萬條小蟲在她的身體裡『亂』咬,一直鑽進她的心裡,讓她忍受不住要撕祉自己的胸膛。
一會兒,又像躺在油鍋裡煎熬一樣熾熱難當。
一會兒,又像進了冰窟一樣寒冷刺骨……
但她還是沒有動,頭上的汗珠滾滾落下,馬上又結成了冰。
一切都過去了,她感到身體漸漸變的僵硬麻木,繼而什麼感覺也沒有了,而她依然保持着那樣的姿勢和那樣的微笑,始終不曾改變過。
她看見巫師眼裡閃過的驚訝,她知道她勝利了。
巫師合上蓋子,然後就離開了,再也沒有來過。
於是,她就躺在這個巨大的玻璃櫃裡,安靜的等着她的愛人有天會來到身邊,她知道她一定會來的,一定會把她認出,那時她就可以跟他永遠不分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