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黑道有黑道的規矩,入門就要按入門的規矩。況且這幾個人都不是一般的馬仔,而是從別的幫派投靠過來的堂主一級的人物。三百年前,康熙圍少林而焚之,衆僧慘遭焚死。倖存者五人逃至高溪廟前,插草爲香,結爲異姓兄弟,矢志報仇雪恨,反清復明。五人廣結英雄義士,聚義紅花亭,創設洪門。洪門多次興兵起義,失敗而回,十萬洪軍爲民族壯烈犧牲,然而,洪門此秘密組織卻一直流傳至今。黑道不分南北,鼻祖都是洪門!”
葉承歡只是點點頭,並沒多說,因爲他懂得什麼時候該尊重自己的女人。
他跟着丁香一路來到酒吧門外,然後上了一輛車,在幾輛車的保護下,一行人毫無交流的來到四個街區外的一個破舊的樓棟裡。
進了那棟樓,上到三層,裡面已經佈置的十分妥帖,葉承歡只看了一眼,還以爲自己到了清朝,心裡首先冒出一個想法:這是黑社會入社麼?
正當中香案上供“五祖”牌位,祀關帝像,牌位前放盛有果品牲醴的器皿,香爐一座,還有一木鬥在桌上,插在五色旗幟和七星刀劍三軍司令旗等物,桌前面地上有一隻縛好的活雞。
樓梯入口有兩守衛持槍而立,密室內一“先生”身穿紅色八卦衣、頭扎紅巾,高聲叫道:“開壇”。
葉承歡差點沒笑出聲來,黑社會入社居然像跳大神。
可丁香自從進屋後,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嚴正而淡漠,和剛纔判若兩人。
緊接着,馬上有個年歲不小的老人帶人入會場。兩個保鏢把槍一舉,問道:“你可知此處是洪軍禁地?警衛森嚴,不可冒犯。違者,軍法無情!”
老人道:“俺是明朝輔駕大先鋒,架橋修路第一功,逢山開路逢城破,誰人不識天佑洪!”之後帶着那些新入會的年輕人進入會場雙膝跪地。
葉承歡看了一眼,最大的也超不過二十歲,染着黃毛,衣衫不整,一看就是街頭混混那種,但其中也不乏一兩個戴着後鏡片的斯文男,一臉書呆子樣,傻乎乎的看別人幹嘛他就幹嘛。
“到來何事?”
“來拜天地會!”
“拜會何事?”
“反清復明!”
“有何爲證?”
“有詩爲證:反斗穹原蓋舊時,清人強佔我京基,復回天下尊師順,明月中興起義時!”
這時,那些年輕人用雙手捧過高香,先前那個老人手裡提着條皮鞭,在每個人後背抽一下便問一聲:“愛兄弟還是愛黃金?”
“愛兄弟!”“愛兄弟!”“愛兄弟!”“……”
等到他們依次答完,那個老人才收起皮鞭,滿面肅穆的道,“現在跟我起誓。第一誓,自入道之後,你父母即是吾父母,你兄弟姊妹即是吾兄弟姊妹,你妻即是吾嫂,子侄即是吾子侄。如果有不遵此例,不念此情,以爲背誓,五雷誅滅。”
“第二誓,倘有兄弟父母百年歸壽,無銀埋葬,必要通知各兄弟,有多幫多,無錢出力,以完其事,如有詐作不知者,五雷誅滅……”
一直唸完了三十三個誓願,老人才恭恭敬敬的給關二哥上香,然後拿起硃砂筆在黃紙上寫道:“承天洪運,乙酉年十月初七吉日,我等九人今日跪在關勝帝君前,滴血焚香,仿效當年五祖於高溪廟前插草爲香,結爲異姓兄弟,我等兄弟,聚首一堂,已拜天爲父,地爲母,日爲兄,月爲嫂,我等九兄弟各人同心,心傳忠義,樂必同樂,憂亦同憂,雖不同生,死願同死。既題名於金榜,必盡忠於和聯勝,今日金蘭結義,終生肝膽相照,忠心義氣,發財到尾,若有奸心反骨,有始無終者,神昭其上,鬼闞其旁,三刀六眼,五雷轟頂,報應分明,人神共鑑。”
寫完後,他退到神位左側,手執尖刀將公雞宰殺,滴血入酒,新丁們也跟着刺破手指,歃血爲盟。
然後,老人把黃紙點燃,一邊燒着一邊朗聲道:“有忠有義,富貴榮華;不忠不義,照此蓮花!”
啪嚓一聲,將碗摔在地上。
從頭到尾,丁香一句話沒說,只是站在一邊,看着一切,甚至都連看葉承歡一眼。
一切結束,馬仔們搬過一張古舊的椅子放在大堂正中,請丁香高坐。
丁香毫不客氣,徑直走了過去,抖起裙襬坐了下去,臉上沒有一絲表情。
“諸位,燒過黃紙,斬過雞頭,從今天開始你們就是煙雨堂的人了。我只說三句話:第一,忠於社團;第二,愛護兄弟;第三,義字當頭。今後誰要是違背了這三條,別怪我丁香翻臉不認人!”
“是!永遠效忠煙雨堂,效忠丁老大!”一行人一起叩拜道。
一團聲浪憑空捲起,葉承歡遠遠的站在大堂後面,看着高高在上的丁香,忽然有種遙遠而模糊的感覺。
他自己都不相信,那個女人就在幾分鐘前還依偎在自己懷裡,好像一隻受傷的小貓。他更不相信,那個妖魅的女人此時眼裡除了殺氣已經別無他物。
這一刻,他覺得自己有點兒多餘,這是一個充斥着各種**的世界,金錢欲,食慾,但不管是何種**,歸根結底都是權力慾。
那些對別人來說遙不可及的東西他都已得到了,可是得到了之後他又感到厭倦,人生何嘗不是由無數快樂到痛苦的輪迴組成的?
可是要他告訴別人這些,誰又能相信呢?
他趁着儀式還沒結束的當兒,悄無聲息的退出大堂。
經過酒吧時,小白龍不知又從哪兒冒了出來,只不過這次躲得遠遠的,嘿嘿一笑:“大哥,時間還早,這就走啊。”
葉承歡的身子似乎動了一下,小白龍眼前一花,那張邪魅的臉便已到了跟前,然後他的下身不可避免的被揪了一下,這一下更快,也更狠,讓他的臉一陣扭曲,差點兒沒疼出聲來。
他苦着臉,帶着哭腔,“大哥,我求你了,給點兒面子,不然以後我還怎麼帶兄弟啊!”
葉承歡陰冷的道:“面子不是別人給的,是你自己掙過來的!”
他開車走在霓虹交錯的路上,雖然路上的人車稀少,但他的車速並不快,就像這個城市此刻的生活節奏一樣。
打開收音機聽着綿綿的音樂,漸漸放空着自己,經過一個十分僻靜的所在時,忽然從旁邊的一條衚衕裡傳出一聲淒厲的尖叫:“救命啊……”
聲音在寂靜的夜裡顯得十分驚悚!
葉承歡下意識的踩住剎車,汽車穩穩的停在路邊,隔着車窗往那邊看去。
這一帶都是老式住宅樓,基本都在六層左右,窄窄的街道兩邊是一條條幽深的衚衕。
剛纔那一聲叫喊就是從右邊的衚衕傳出來的,原本還亮着的幾個住戶燈光頓時全都熄滅。
人情冷暖,世態炎涼,估計人們都自求多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衚衕深處依稀透出幾絲光線,大致能看到那邊有幾個人影在晃動,不時傳出幾聲謾罵和踢打。
葉承歡皺了皺眉,他沒有助人爲樂的愛好,也談不上什麼正義感,更不喜歡幹英雄救美那種狗血的事,可明明知道一個女人正在被欺辱,讓他掉頭離開,他做不到!
把車熄了火,他下了車,徑直走進衚衕,奔着那幾個人影健步而去。
越發近了些,纔看清有四個年輕男人正把一個女人按在牆邊,有的摸,有的親,有的捂她的嘴,有的撕扯女人的衣服。女人髮絲凌亂,遮着整張臉,因此看不清相貌,任憑她怎麼反抗也不是四個男人的對手,眼看褲子被扒到膝蓋下,露出兩條白花花的腿。
一個男人滑了滑舌頭,一臉淫邪的道:“穿這麼性感的內褲,還給老子裝清純!”
葉承歡一邊走過去一邊叫了一聲:“嘿,能不能算我一個,我也喜歡玩戶外!”
幾個男人聽到聲音全都停了下來,陰冷着臉回過身來,打量了一眼,只見來的是一個身材高大、長相斯文、衣着很上檔的男人,他們做賊心虛先是吃了一驚,繼而膽子又撞了上來,確定沒有其他人之後,他們根本沒把葉承歡放在眼裡。
“不想死就給我滾,當你什麼也沒看到。”其中一個男人陰森森的道。
葉承歡不緊不慢的摸出一支菸,用手捂着點燃,吸了一口,一邊緊了緊黑皮手套一邊道:“新聞裡說今晚哈雷彗星要經過我們這兒,可是你們打擾我看星星了。”
他們纔沒功夫領略他的幽默感,互相使個眼色,頓時殺氣畢露,手裡多了把寒光閃閃的甩刀。
最前面那人發一聲喊,揚刀衝了過去,可剛到葉承歡跟前,身子卻忽然僵住了。
他的身子擋着,後面三人都沒看清怎麼回事,臉上閃過絲絲怪異。
“你小子玩什麼,怎麼還不下手!”其中一人問了一聲,可那傢伙還是一動不動的站在那兒,沒有一點兒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