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諸位來的早啊,沈某人遲到了。”沈天成笑呵呵的壓了壓手,示意大家坐下,清了清聲,才道:“我想不用說諸位也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對別人來說可能今天沒什麼特別的,可對我們這些來說,今天可是個大日子,公司五年一界的坐館選舉就在今天。十年前,我沈天成一手創辦了公司,在座的諸位公司元老想必還記憶猶新吧。現在你們的頭上也越來越白了,我的頭髮也越來越少了,大家都老了。承蒙兄弟們擡愛,讓我做了第一任坐館,一坐就是兩屆。不過人老了,有心無力,風水輪流轉,總要把機會留給年輕一輩,所以曾經我們才定下規矩,一任坐館最多隻能坐兩屆。今天把大家召集來,就是一起公議一下新一任坐館的人選。”沈天成說罷,便拿起茶杯,低頭吹着茶葉。
臺下的人一陣小聲議論。
一個略微發福的中年人搖頭晃腦的道:“我以爲坐館的人選起碼應該具備四個字:德高望重,坐館應該是大家公認的楷模。本次選舉的大熱門本來應該是青紅幫老大聶小青和煙雨堂老大丁香,可是昨晚兩派火拼,聽說兩個人都死了,就算沒死,今天沒來參選就等於自動棄權,剩下的就是在座的諸位老大,大家以爲誰有資格來做公司坐館呢?”
他只提出問題,並沒說誰合適來做,很明顯是在試探大家的反應。
一個絡腮鬍子的幫派老大叫道:“明叔,這話我可不同意,這是黑社會選舉,又不是國家主席,要什麼德高望重,要我看新一屆坐館得有能力帶着大家擴充地盤,大大的賺鈔票,這纔是正理。”
他的話立馬得到一些人的支持。
“哦?這麼說鐵頭哥以爲自己合適當坐館嘍。”
“這話我可不敢說,合不合適要大家說了算才行,我就是說說我的意見。”
大家又交頭接耳的議論一陣。
權哥對第三排中間的一個老大遞個眼色,那人會意,馬上叫了聲:“依我看,咱們這些幫派老大沒一個合適的,論實力論威望還是老爺子最合適,我看還是請老爺子繼續連任吧。”
“規定已經定了,一任坐館最多隻能連任兩屆,何況老爺子年紀越來越大了,應該休息一下才是,把機會讓給別人。”一個紅臉短髮的中年男說道。
先前那人怪眼一翻:“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現在除了老爺子明明沒人能擔當這個位子。”
“雪狼,你嚷嚷什麼,既然是選舉,要投票說了算,究竟有沒有人能擔當還不一定呢。”紅臉男怒道。
雪狼呲牙一笑:“忠伯,我提議老爺子連任,你橫三阻四的,是不是你有想法?”
忠伯霍然站起,用手指着雪狼喝道:“雪狼,你別血口噴人,我忠伯是什麼樣人大家都知道,我身爲公司元老,一向秉公辦事,沒有規矩不能成方圓,規矩就是規矩,既然定了大家就得遵守,要不然我們和佔山爲王的土匪有什麼區別!”
有人在下面小聲發着牢騷:“操,黑社會還他媽搞選舉,純屬扯淡!”
大家嗚嗚泱泱,一陣混亂,議論聲中隱然分成兩個意見,一是支持沈天成連任,一是支持忠伯的意見,重新選出新的辦事人。
雙方各執一詞,越吵越兇。
沈天成對旁邊的權哥小聲道:“事先給忠伯打過招呼了沒有?”
權哥一苦嘴:“沒有。那傢伙屬秤砣的,一向只認死理,我怕把底告訴他,他不僅不會同意,還會把事情搞亂。”
沈天成點點頭,思量了下:“看樣子,好多人都支持他,這樣下去結果很難預料。”
“你的意思是……”
沈天成臉上閃過一道殺氣,權哥馬上明白了,頓時抽了口氣,“可忠伯是公司元老,他要是死了,肯定會有人追查,到時候難保不泄露。”
沈天成擺弄着手裡的茶杯,淡淡的道:“大家兄弟一場,怎麼能說殺就殺呢,咱們動不了忠伯,不等於動不了他身邊的人。”
“老爺子的意思是……”
“我聽說他老婆和孩子剛從國外度假回來,一家人很幸福啊,我們是不是該派人給嫂子和小侄女接接風呢。”
權哥立馬明白了,點了點頭:“還是老爺子考慮的周到,今天參會的所有人的信息都在我們掌握中,放心吧,我馬上就派人去辦。”
他趁着會場混亂,叫來一個貼身保鏢,耳語幾句,那人轉身走了,大家都在爭吵,誰也沒注意到這個細節。
忠伯按老規矩對沈天成一拱手,聲音好似銅鐘:“老爺子,咱們一直都是好兄弟,我有一說一,我不是衝你,你是咱江湖上的楷模,規矩是你定的,別人卻慫恿你破壞自己定的規矩,我是爲了保全咱們公司和您的威望才堅持我的意見,雪狼意圖不軌,可我知道老爺子不是這麼想的。”
沈天成皮笑肉不笑的道:“忠伯說的一點都沒錯,我自己定的規矩自己破了,以後還能在江湖立足麼,雪狼和諸位的好意我心領了,可這個坐館我是萬萬不能連任的。”
在場的人又是一陣竊竊私議。
忠伯朗聲道:“老爺子,時間不早了,大家商議的也差不多了,依我看,咱們是不是可以投票了。”
沈天成一僵,捉摸着這個時候形勢不利於自己,要是現在投了票,萬一結果不是自己預想的那樣,豈不是前功盡棄麼,如今關鍵的絆子就在忠伯身上,只要他能就範,剩下的人就好解決了。
“時間還早嘛,坐館選舉五年一屆,非同小可,一定要選出一位大家都滿意的人選才行,今天咱們一定要好好議一議。”他這麼說是有意拖延時間。
沈天成的話無懈可擊,忠伯也只好默默坐下。
又過了一會兒,沈天成眼前一亮,看到權哥派出去的那個保鏢回來,遞來一個妥帖的眼神。
保鏢來到忠伯跟前,對他小聲嘀咕了幾句,忠伯驀然變色,“什麼?你說的是真的?”
保鏢拿出手機,讓忠伯瞧了瞧。
忠伯一下子就癱了下去,他心不在焉的站起身對沈天成一抱拳,說話有氣無力的道:“老爺子,我家裡出了大事,請容我先告退一步。”
沈天成假裝驚訝:“是嗎?要不要我陪你去看看?”
忠伯一擺手,紅着眼圈:“不必了,我……唉!諸位兄弟,對不住了。”他一跺腳,揚長而去。
衆人一片詫異,都不明白忠伯家裡出了什麼事,讓他連選舉都拋開了。
“老爺子,都辦妥了,忠伯的老婆孩子、傭人、親戚一家十二口一個沒留。”權哥小聲告訴沈天成。
沈天成嘆了口氣,自言自語的道:“忠伯啊,這可是你逼我這麼幹的。”
忠伯一走,那些持反對意見的人沒了主心骨,一個個全都默然,雪狼趁熱打鐵,“諸位,論威信論貢獻,老爺子都是當之無愧的坐館,忠伯之所以反對,還不是想自己上位。今天老爺子如果不能連任,以後我們雪狼幫退出公司,我帶着兄弟另立門戶!”
他這麼一吆喝,全場大部分人都跟着附和起來,原先支持忠伯的那幫人也都動搖了。
沈天成黑着臉道:“雪狼,不許放肆!忠伯說的對,規矩就是規矩,這個規矩我要是破了,以後也會有其他人去破,公司還怎麼發展。”
“我纔不管那麼多,我眼裡只有老爺子你一個人,要是換了人我第一個站出來反對!”
“是啊,老爺子,您就別客氣了,規矩是您定的,可這次是大夥給破的,下不爲例。您纔是我們的主心骨啊!”人們你一言我一語,紛紛表示贊成沈天成連任。
沈天成顯得十分糾結,一拳砸在桌子上:“你們……你們這是逼着我沈天成壞了江湖規矩啊!”
權哥一看火候差不多了,和林遠瞻交換下眼色,“諸位,既然大家都商議妥當了,那麼現在我們就開始投票吧。”
“還投什麼票,脫褲子放屁,多費一道手續,直接宣佈老爺子連任吧。”
沈天成一擺手:“大家的好意我心領了,不過投票是必須的。”
他使個眼色,在場邊負責發票的馬仔開始忙活起來,一切都搞得好像議會選舉,只不過臺下坐着的不是議員,而是刀尖舔血的主兒。
意見既然已經達成,發票投票進行的很快,也很順利,投票結果也很快便出來了,權哥接過大紅燙金的紅封,取出投票結果,清了清嗓音,剛要念的時候,就聽一個女人的聲音道:“大家好像忘了,青紅幫老大的票還沒投,這個結果怎能算數呢!”
衆人吃了一驚,全都循聲望去,只見從門外緩緩走進一個女人。
一頭刀削般的長髮,一張蒼白無血的臉頰,一雙刀鋒般的眼眸,一身米色線織的緊身裙,在屋子正中一站,好似一把等待出鞘的劍!
有的人忍不住呼出名字:“聶……聶小青,她……她沒死!”
聶小青目光一閃,嘴角揚起一道似笑非笑的弧度:“怎麼,大家好像不太歡迎我。”
別人固然吃驚,可更吃驚的還是沈東澤,他心裡犯着嘀咕,自己明明一槍打死她,還把屍體丟進海里,她怎麼又好端端的站出來了,真是他媽的活見鬼!
他嚇得後背冒出一道寒氣,忽然瞥到自己老爹那兩道惡狠狠的目光,更是一陣膽寒。
還是沈天成反應的快,假裝吃驚的道:“小青,你沒死,我聽說煙雨堂的人把你炸死了,你怎麼……”
聶小青的眼光落到沈東澤臉上,好像兩把錐子,“問問你的寶貝兒子都對我做了什麼?”
到了這個節骨眼,沈天成可以裝傻,可他這個做兒子的不能,這個黑鍋他不背誰背。
沈東澤冷笑一聲:“沒錯,是我殺你的,只是沒想到你是怎麼活過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