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打了!”千葉再也看不下去衝來,埋怨的對葉承歡道:“你怎麼下手這麼重。”
葉承歡不屑的道:“難道他下手就很輕麼,這種貨天生就是賤種,放着半截磚不挨,非要捱整磚。”
他用腳踢了踢地上的須磨:“英雄,服不服,不服再打。”
須磨彌生下意識縮了縮身子,這一次他是真的服了,徹底領教了對方的厲害,只是他怎麼也沒想到,這個外表斯斯文文的神州人怎麼這麼大本事。
千葉拿出紙巾給須磨擦去臉上的血跡,“須磨先生,真的對不起,讓你受苦了。”
須磨彌生半晌才站起身,一把推開女人,他看看千葉又瞧瞧葉承歡,仰天冷笑。
“千葉小姐,你什麼也不用說了,今天我算是明白了,其實你根本就沒把我當朋友,你們兩個一軟一硬的對付我,爲的就是要從我嘴裡得到式神先生的下落。”
“須磨,你誤會了……”
須磨彌生一擺手,“別說了,說了我也不會聽。既然我輸了就一定會願賭服輸。我現在就帶你們去見式神先生。”
“可是你的傷……”
“不要緊,不管你怎麼對我,我都沒關係,我說了幫你就一定幫你。”
他正要走,葉承歡說了聲:“先等等……”
他返身進了豆腐店,端起自己那碗湯豆腐,一仰脖吃個乾淨,吧唧吧唧嘴巴:“我本來不稀罕這碗破玩意兒,不過你小子一再不肯讓我吃,那麼今天我吃定你豆腐了!”
三人上了須磨送豆腐用的汽車,須磨作爲領路人親自開車,只不過經過剛纔一場真刀真槍的較量後,一路上誰都沒說話,車裡的氣氛十分僵冷。
車行約莫半小時,他們來到了一座小城,在高低錯落的街道中逶迤半晌,最後來到一條破敗的老街,車子漸漸放慢速度。
葉承歡透過車窗往外看去,只見兩側的小店節次鱗比,有小飯館、居酒屋、理髮館、雜貨鋪,只不過路上行人寥寥,跟繁華熱鬧的東京相比,這裡簡直就是另外一個世界。
車子在一個木質的小店門口停下,跟其他的小店不同的是,這個店面連塊招牌都沒有,從外往裡一看,裡面陰森森、黑漆漆的好似鬼屋一般。
不過以葉承歡的理解,陰陽師本就是神叨叨的職業,住在這種地方貌似也沒什麼奇怪的。
三人下車後,須磨在前面帶路,三人一起走去。
這小店看上去倒是有些年頭兒了,牆面斑駁不堪,一邊牆也歪了下去,是用破木板子給頂起來,店口是兩扇脫了漆的木門,半米高的門檻也已經被腐蝕的不成樣子了。
進了門,裡面黑燈瞎火的一片黑漆漆的,老遠往裡頭望去,兩盞忽明忽暗的燈籠亮着,朝着燈籠走了過去,走進了一看,是兩個白色的紙燈籠,說是白色,其實已經薰得不成樣子,等到了晚上也不知道會不會點它。
茫然四顧之間,不知從哪兒飄來幽魂般的一聲,“住店還是吃飯?”
直到須磨彌生走上老舊的木質臺階,葉承歡才知道那一聲來自樓上,估計是樓上的人聽到了他們的動靜。
三人踩着木質臺階咯吱吱的往上走,好幾次葉承歡都有種要一腳踩空的感覺。
順着臺階來到二樓,樓上更加潮溼陰暗,一股發黴發酸的死人味令人作嘔。
葉承歡不由皺起眉頭,這特麼是死人店還是活棺材?
藉着一盞昏黃的電燈,只見一張破櫃檯前坐着一個老人,一張老樹皮似的老臉眯着眼望過來,眼睛不大,猶如鬼火一般飄忽不定。
“小室先生,是我,晚輩是須磨彌生。”
老頭兒慢慢起身,一擡腳確實是一瘸一拐的,“哦,是須磨先生啊,你怎麼來了?”
“我帶陪兩位朋友來看看房。”
老瘸子愣了一會,咧嘴漏出一排的老黃牙,滿嘴的牙垢,一看那手裡的半支菸卷就知道是個老煙油子。
“須磨,你的臉怎麼了?”他顯然發現須磨臉上有傷。
須磨不自然往旁閃了閃身:“哦,沒……沒什麼,前幾天開車送豆腐的時候出了點兒小事故……”
光線昏暗,加上老瘸子老眼昏花,估計也沒看清是新傷,“哎呦,那可要小心了,沒出大事就好。”
須磨不想多說,忙道:“我先去看一看,兩位稍候。”
他又跟老瘸子低語了幾句,便閃身沒入一條陰暗的走廊。
葉承歡看了看周圍,除了樓梯口有點兒光亮之外,四外全都是一條一條的走廊,黑漆漆深不見底,不住吹來一股股的陰風,帶着發黴發酸的死人味,讓人全身發毛。
這要是在半夜三更,普通人恐怕在這種地方呆不了十分鐘就得嚇哭。
於是這一刻,葉承歡再一次腦洞大開,什麼貞子、稀人、裂口女之類的形象在腦子裡各種亂入……
正自疑惑之間,隱隱聽到好像有人在悶悶的說話,沒多大會兒,那聲音變得嘈雜了起來,夾雜着一些分不清的雜音。
葉承歡有點兒心煩意亂,再一看那老頭已經回到櫃檯後面,一手捧着收音機打起盹來。
他這人最喜歡熱鬧,在這種活棺材裡待一分鐘都是受罪,他來到櫃檯前,用手指敲了敲,“喂,老先生,這是什麼店?”
老人慢慢把眼睜開一條縫,“你們不是來住店的嗎?”
“不,其實我們是來找人的。”
“哦,原來如此。”他放下收音機,眯着眼睛將葉承歡和千葉從頭到腳打量一遍,“你們一定是第一次來吧?”
“是的。”“年輕人,我要是說出來你可別怕。”
葉承歡笑道:“我這人天生膽子大,你要是能把我嚇哭算你有本事。”
“呵呵呵,你還滿真風趣的……其實,我開的是棺材旅館!”隨着老人說出這句話,臉上的光影更是一陣捉摸不定的飄忽,說不出的詭異神秘。
葉承歡看看千葉,千葉也搖了搖頭,顯然也沒聽說過。
老人從櫃檯裡拿起一大串鑰匙,慢吞吞的站起身,頭也不回的往前走,“來吧,我帶你們看一看。”
葉承歡和千葉跟在後面,順着一條走廊往裡走,瘸腿走路的老人每走一步,手裡的一大串鑰匙便跟着嘩啦嘩啦直響,在安靜的走廊裡有些刺耳。
隨處可見張貼的“靜”字樣,以提醒客人保持安靜。
老人站定,打開手電往走廊兩旁照去,葉承歡這才發現,原來走廊兩側不是牆壁,而是一個個木質的格子。
這些格子分上下兩層,很像神州火車的臥鋪車廂。
每個格子長寬高分別約莫是2米、1米和1米多點,老人拿起鑰匙打開其中一個格子的門。
葉承歡往裡一看,裡面是長方形的,在極其狹小的空間裡裝着一張牀、一個小木桌、一臺電視,基本是內部的全部傢俱了。
袖珍桌子也就門把手大小,只能放眼鏡、手錶等小物件。
牆壁上有一排電子開關,是控制裡面燈光、溫度及音響設備的。
即便如此,看上去一個身高1.8米的成年人躺下翻身是沒問題的,坐起身來也不會碰到頭。
葉承歡今天算是開了眼界,這哪是旅館,分明就是停屍間,這一個個小格子分明就是一個個活棺材,也不知道是哪位天才能有如此奇葩而又變態的點子。
老人嘴裡還不忘唸叨着:“別看住處很小,房租也不貴,但我的旅館不會因爲廉價而忽略衛生,不論房間是否更換旅客,牀單、枕巾等就寢用品都是每天一換。客人一進門,就要換上專用睡衣。”
葉承歡不禁在想,住這破地方還要穿睡衣,不過仔細琢磨一下也算合理,死人進停屍間當然先要套上裹屍布。
大概是爲了保證每個房間的空氣流通,門上都有氣孔。當然,氣孔無法阻止聲音的襲擾,不遠處的洗手間及淋浴室的聲音會若隱若現的傳進來。想必到了深夜,走廊裡此起彼伏的鼾聲也會響成一片,客人可以帶上耳塞隔音。
葉承歡這才明白,正因爲他耳力好,剛纔聽到的聲音恐怕就是客人在活棺材裡活動的聲響。
想到這兒,他不由得瞄了千葉一眼,忽然冒出一個很邪惡的念頭,要是一對狗男女在這裡面搞破鞋看樣子湊合湊合也能完工,可要是想耍十八般武藝恐怕比較困難。”
“這種破旅館也有人住?”葉承歡直截了當的問道。
老人鎖好那個小格子的門,嘩啦嘩啦的往回走,邊走邊說:“有生意當然就會有客人。東京是世界上最擁擠的城市之一,住房問題始終難以解決。棺材旅館就是專門爲奮鬥初期,忙於工作,僅求一個地方睡覺的年輕人準備的。
居住在裡面的人共用一個廁所和浴室,從外觀上看,一個個房間就像疊放在一起的一口口棺材。而對於那些幽閉症患者來說,這種超級狹小的空間,顯然就不太合適了。
我這裡就有一名19歲女租客,她是沖繩來的,成爲一名演員是她的最大夢想。她的房間只有半張榻榻米那麼大,大約2.4平方米,裡面還放置了她的電視、化妝品、玩具以及衣服和毛毯,在這裡住了半年,就在昨天和一家演藝公司簽約,剛剛搬走。
關鍵是她住這樣的旅館剛好有利於磨練演技,面積剛剛好,再大點兒都是浪費。”
葉承歡眨眨眼睛:“我讀書少你別蒙我,就這破地方還能磨練演技?她籤的是什麼破公司?”
老人翻翻眼睛:“那可不是破公司,那是日本最大的演藝公司。”
“叫什麼名字?”
“。”
葉承歡笑了,笑得合不攏嘴,他還以爲是濱崎步簽約的什麼公司,鬧了半天居然是他看得最多的“深夜劇”封面和片花上最熟悉的那三個英文字母。
看來這個老瘸子的確沒蒙他,這樣的旅館確實有助於磨練那種演技。
於是他很肯定的點頭道:“嗯,的確是一家很偉大的演藝公司。”
老瘸子只顧往前走並沒注意到他的表情,繼續說道:“別小看我的旅館,我的租金可不算特別便宜。沒有窗戶和牆紙的公寓月租爲4.5萬日元,而帶有窗戶並鋪了牆紙的房間月租高達5.5萬日元。如果你去找找,你完全可以用這5.5萬日元找到一個兩居室每月的房子。”
葉承歡又不明白了:“你們日本人是不是有病,放着兩居室的房子不住,偏要來住你的活棺材。”
老人呲牙一笑:“聽你的口吻,你一定不是日本人。”
“沒錯,我是神州人。”
“那就不奇怪了,住我的旅館一般有三種人。”
“哪三種人?”
“剛纔我說過了,一種是正要打拼事業的年輕人,雖然我的租金聽起來很高,其實排除附加費還是有價格優勢的。”
“第二種是什麼人?”
“每個人都有好奇心,有一部分想棺材旅館到底是什麼樣的,不過那一般都是短期租客。”
“第三種呢?”
“第三種就是對生存已經充滿絕望、想要嘗試死亡又沒有勇氣真正去死的人。”
葉承歡摸摸下巴:“嗯,這種人當然會有,但也不至於有很多吧。”
“錯,我的旅館最多的客人就是這種人。”
“我又有點兒搞不懂了。”
“日本是全世界自殺率最高的國家,如果你不是純粹的日本人,你永遠不會懂得什麼叫櫻花精神。”老人回過頭來,似笑非笑的道:“年輕人,第一次來日本吧,想不想嘗試一下?”
葉承歡搖搖頭:“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不過我們神州人還是比較相信‘好死不如賴活’,我覺得活着真沒什麼不好。我們神州人都膽小,要死還是你們多死點兒吧。”
千葉看了葉承歡一眼,心裡覺得彆扭,又不好說他什麼。葉承歡看出女人的心思,“我可沒說你,至少我知道你肯定不會喜歡這種旅館的。”
這時,他們已經回到了剛纔的地方,老人幽幽的道:“既然你是神州人,我就不妨給你多介紹些。其實我的旅館還有一項服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