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葉微微一怔,隨即笑了。葉承歡也笑了。
朋友,不是在最好的時光遇見你,而是遇見你之後都是最好的時光。
朋友,就是那個可以陪你一起哭,一起笑,一起喝醉的人;就是傷心的時候陪在你身邊的那個人;就是那個在困難中可以給你力量的人;就是那個不用說什麼也能懂得你的人……有了朋友,人生纔不會孤單。
對於千葉這樣從來沒有收穫過真正的友誼的女人來說,葉承歡的這句話比天還大,比金子還值錢!
千葉認真的道:“你要做我的朋友?”
“不可以嗎?”
“別忘了我是特工。”
“那是從前,現在你只是一個普通的女人。”
“我從來都沒有過朋友的。”
“恰好我這人專注沙發二十年。”
“我從不信任身邊的任何人。”
“朋友就是從不信任走向信任的。”
“你就不怕我出賣你?”
“不怕。”
“爲什麼?”
“因爲我早看出來了,我們是一種人,經歷過相似的人生,我無比堅信你需要一個像我這樣的朋友。”葉承歡一笑道:“我知道你不可能完全相信我的話,那麼咱們就功利一點兒理解,就當我是想和土豪公主交朋友吧。”
千葉捂嘴一笑,“我沒想到殺人不眨眼的北風之神竟是一個如此固執而又如此可愛的男人。”
葉承歡笑道:“所以說交了我這樣的朋友對你有很多好處。”
女人長長的睫毛在陽光下不住閃動:“有什麼好處?”
“至少跟我做朋友,你永遠都會有一個喝不醉的人陪你喝酒,任何時候、任何地點,哪怕你將來恢復了公主的身份。”
千葉的笑容沒了,她默默的轉臉到一旁,望着川流不息的瀑布,目光中有一絲晶瑩在微微閃動。
事實上,她的眼睛已經枯竭很久了,是這個男人一次次的觸碰到她最敏感的淚點,可她又一次次無法抵擋。
“你是個值得擁有的朋友,但我沒有勇氣和你做朋友。”
“爲什麼?”
“你是男人,我是女人,你覺得男女之間會有真正的友誼嗎?”
“爲什麼不能有?”
“你就像這篝火,你燃燒的時候太熱烈,很容易讓人向你取暖,而我又是從來都沒有溫度的人。”
“朋友之間就應該相互取暖,不是嗎?”
“不,朋友之間可以相互取暖,但男女之間相互取暖是一定會產生愛情的。你就不怕我愛上你嗎?”
葉承歡訕訕一笑:“怪不得都說女人心思細,也許是我想簡單了,那咱們還是做一對只計算利益不計算情誼的最佳拍檔吧。”
“最佳拍檔?”女人咀嚼了一番:“嗯,我喜歡這個詞。”
“來吧,最佳拍檔,該我們合作出場了。”
“你的身體恐怕不適合……”
葉承歡邪魅的一笑,“我沒事,棒着呢。就算今天找二十個女人洞房五十次都沒問題。”
千葉訝道:“二十個女人爲什麼會洞房五十次?”
“因爲即便是二十個女人,我也都要餵飽她們,現在的女孩子胃口那麼大,一次怎麼夠呢。”
千葉笑了:“你真是個壞蛋。”
葉承歡正色道:“你是好蛋行了吧,那你教我?”
千葉白了一眼,雙頰暈紅,沒再說什麼。
她不說並不等於葉承歡也不說,“我記得你昨晚喝醉了。”
“是的。”
“可你怎麼現在看起來比我還清醒?”
“我是女人。”
葉承歡眨眨眼,有點兒搞不明白:“女人怎麼了?”
“女人和男人喝酒是不能喝醉的。”
“爲什麼?”
“不爲什麼,你心裡清楚。”
“可是你還是醉了。”
“我的醉也是被你弄的。”
“怎麼又怪到我頭上來了?”
千葉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對了,我們認識以來我好像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
“葉承歡……”
“嗯,人如其名。”
“怎麼人如其名了,我讀書少,你別耍我。”
“我的意思是這個名字和你很配。”
葉承歡咧嘴一笑:“配嗎?我一點兒也不覺得。”
“那你覺得你應該叫什麼?”
“我叫什麼?我也不知道。其實我有很多名字,拉風的有不少,弱智的也有不少。”
“你最喜歡哪一個?”
“葉承歡。”
“因爲這個名字是你自己取的?”
葉承歡搖搖頭:“不是,是我母親取的。”
“那麼……你的母親呢?”
“生我那天就難產死了,也就是說她是爲了生我而死的。”
“對不起,我不該問這個的。”
“沒什麼,都這麼多年了,我纔不會介意。”葉承歡伸了個懶腰,看了看天,“時候差不多了,我們動身吧。”
女人凝望着周圍的一切,入神的道:“將來真希望能死在這裡。”
葉承歡調侃道:“那我幫你立一座碑,你想在碑上刻什麼字?”
“什麼也不要刻,我希望死後就像生前一樣,沒人真正認識我到底是誰。”
看着女人恬靜的側臉,葉承歡也不知道她心裡在想些什麼,也許她複雜的內心世界只有她自己知道。
他們上了輛車,離開這片美麗的無人區,直奔東池袋而去。
來到東池袋時已近中午,離他們要去的地方還有一段距離,於是葉承歡提議先解決肚子問題,吃飽了好乾活。
他們在一條小街上找到了一家名爲“是山居”的料理店。葉承歡這人就是這樣,哪怕接下來要被送往刑場,面對一桌美味的時候,他也能把什麼煩心事都忘了,因爲他從來都不喜歡爲還沒發生的事情煩心。
“先吃點兒東西吧?”
面對葉承歡的提議,千葉有些不可思議,“你忘了我們要做什麼。”
“不管做什麼也得先填飽肚子,沒力氣怎麼做事。”
“真沒想到這種時候你還有心思吃東西。”
葉承歡桀驁的撇撇嘴:“我最看不上的就是屁大點兒事就愁眉苦臉、好像世界末日似的。”
“我們要做的可不是小事。”
“所以更要吃飽了才行。”
葉承歡振振有詞,千葉拗不過他只好跟他進了那家料理店。
在國內,葉承歡也曾不止一次的吃過日本料理,天婦羅曾是他最怕的日料:面衣張牙舞爪的支楞着,就算浸滿蘸汁也廢不了它的“武功”,戳得嘴巴生疼;要不就炸得太軟,吃起來怎麼都覺得跟油膩的炸茄盒是一家。
然而,“是山居”第一個出場的炸蝦便瓦解了他對天婦羅多年的成見,視覺與味覺記憶徹底顛覆。
蝦身披掛的面衣,清晰透出蝦肉的紅潤,好似段美麗的紅珊瑚。
沾上一點海鹽,入口那一瞬完全是見證奇蹟的時刻——面衣在脣齒間輕輕一壓便酥鬆地崩落滿口,香氣隨即瀰漫口腔。
“貴店的天婦羅如此輕盈優美,有什麼秘籍?”吃得心花怒放的葉承歡禁不住打探。
早乙女大師淡然道:“沒有秘籍。所有細節都是公開的,唯一差別在於師傅對天婦羅理解的深度。麪糊要用特殊手法調製並保持低溫纔不會起筋,不同的食材,甚至同一食材的不同部位,掛糊的層面、厚薄不同,入鍋的角度、油溫、時間都各有差異……這些纔是分出高下的關鍵所在。”
難怪早乙女大師在日本有“天婦羅科學家”的雅號。而那句“做事不是在找中間安全地帶,不做到極限是找不到美味的平衡點的”,則是早乙女大師堅持了半個世紀的行事哲學。這令壽司之神小野二郎也讚賞有加,多年來每月都定期來吃早乙女先生的天婦羅,並說“這對我也是一種進修”。
而早乙女更是把二郎壽司當食堂,每開新店前幾乎每天都去午餐。
真正的料理大師除了懂得科學、哲理外,藝術也必不可少。
整個是山居由日本20位現代作家共同創作,店內陶藝、漆器等餐具來自近100位日本當代名家的作品,每人一餐所用到的餐具價值超過100萬日元。
餐後,不苟言笑的大師恢復到笑眯眯的謙和狀態,聽說葉承歡從神州遠道而來,竟主動提筆爲他繪製了一幅筆觸細膩靈動的對蝦圖,並簽名留念。
這時,葉承歡才注意到,原來菜單中那些躍然紙上的魚蝦蟹貝、蔬菜瓜果都是大師親筆繪製的墨寶。
一個人可以把食物當成一項苛刻的藝術去精心製作,豈不也是一種上乘的人生境界?
眼看一餐飯就要吃完,一道清幽的身影閃過,葉承歡一擡頭就見面前多了一個人。
那人不是別人,正是來無蹤去無影的葉知秋!
好在葉承歡已經習慣了這個女人的行事風格,對於她的突然現身並沒太過意外,反而笑眯眯的道:“你來的正好,今天我請你嚐嚐全世界最好吃的天羅婦。”
女人臉上沒有半點兒表情,她連看都沒看男人一眼,一雙柳葉般細長的雙目一瞬不眨的盯着千葉。
千葉不明所以的看看葉承歡,又看看葉知秋,在對方逼人的目光下很不自然,“這位是……”
葉承歡剛要介紹,葉知秋便搶先道:“葉知秋。”
“你一定是葉承歡先生的朋友吧,我是千葉。”說着話千葉主動伸出手來。
葉知秋沒有說話,也沒任何動作,依舊那麼毫不客氣的冷視對方,就好象一個醫術精湛的外科醫生在對方身上尋找手術刀的落點。
冥冥中,葉承歡已經感到了某種殺機,那絕不是一般的殺機!
“你沒事吧?”他雖然還在笑,但笑容有些變形。
儘管葉承歡已經有了某種不安的感覺,但當他想要做點兒什麼的時候,葉知秋已經搶在了他的前面。
一把槍,赫然頂在了千葉的頭頂!
世界第一殺手絕不是蓋的,她要是想滅一個人,就連北風之神都無法阻止!
太快了!快到葉承歡僅僅只是心念一動,槍已到了葉知秋手裡,槍口已經頂在了千葉頭上。
他的眼眉緊緊的擰在一起:“你幹什麼!”
葉知秋冷冷的盯着千葉,一字字道:“我要殺了這個女人!”
事先沒有半點兒過度,葉知秋一上來就要殺了千葉,讓葉承歡實在摸不清頭腦。
“你認識她?”
“不!”
“那你爲什麼要殺她?”
“她不死,將來死的就是你!”
葉承歡真有點兒苦笑不得,可這一刻他也不敢有什麼動作,他很清楚這妞向來說到做到,殺個人對她來說實在是再普通不過的事情。
“你不覺得你這麼做很荒唐嗎?你都沒見過人家,甚至連人家是誰都不知道,憑什麼一上來就要殺人?”
“我殺人從來都不需要理由。”
葉承歡的臉陰沉下來,“葉知秋,她是我的朋友。”
“那又怎麼樣?”
“我需要她幫我。”
“那是你們之間的事,我只需要做我該做的事。”
葉承歡淡淡說道:“把槍放下。”
葉知秋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裡,絲毫不爲所動。噌的一下,他掏出一把手槍,卡吧一聲子彈上膛,頂在女人的太陽穴上,“我再說一遍,把槍放下。”
葉知秋的手指依舊緊緊的搭在扳機上,沒有半點兒要放下的意思。
砰!!
葉承歡把槍口一偏,在女人耳邊開了一槍,隨後又頂在她太陽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