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珊,你覺得這首歌好嗎?”許劍秋在她身邊坐下,款款微笑道。
林佩珊這纔回過神來,其實他唱的什麼完全沒有聽,但總不好駁了人家的面子,抿嘴一笑道:“很好聽,現在還玩樂隊嗎?”
“哪還有時間玩樂隊啊,不過沒事的時候還是喜歡自己一個人彈彈吉他唱唱歌。你平時喜歡做什麼?”
林佩珊苦笑下搖了搖頭,時間對她是件奢侈品,她的生活基本上就是工作兩個字,“真羨慕你有自己的一份愛好。”
“難道你就沒有什麼愛好嗎?”
誰說林佩珊沒有愛好,不知道她一個人的時候喜歡用平板看柯南或是收藏柯南公仔這些算不算,這話要是說出來非當場驚爆幾對眼珠子不可。
“應該很少,一時也想不起來。”
這場聚會倒是十分盡興,大家可以放下所有煩惱,在一起沒心沒肺的吃喝玩樂,給自己一個簡單快樂的理由,結束時已經很晚了。
臨別時大家難免依依不捨、互道珍重,許劍秋派人把他們送去酒店,自己則親自送林佩珊回家。
林佩珊婉拒了兩次,見許劍秋一再堅持也就不好再說什麼。
來到維多利亞,林佩珊本想提到跟樂天合作的事,可話到嘴邊還是沒有說出口,今天好好一次同學見面真不想再摻雜公事煞了風景。
“今天太晚了,按理說應該請你去家裡坐坐的……”
許劍秋看了看氣派的維多利亞,“老同學還客氣什麼,本來我也想見見你老公的,不過今天太晚了不好打擾你們。這樣吧,改天我們單獨出來,約上你老公一起。”
“還是不要了吧,他很忙很難抽出時間。”
“那好吧,我相信以後會有機會的。”
“你在神州打算停留多久?”
“沒什麼事的話明天就走,業務上還有一些事情要做。”
“這樣吧,明天我抽時間去送送你。”
“不用了,以後有機會還會來的,這次能見到你就已經很滿足了。有時間的話歡迎來日本玩,到時候一定要找我。”
“好。”
以林佩珊的小酒量來說今天確實破例喝了不少,現在被夜風一吹,酒意又放大了數倍,下車的時候沒留神一個趔趄,幸好許劍秋及時扶住了她的胳膊。
林佩珊臉蛋紅了紅,下意識的閃開,彼此都稍稍尷尬了下。
“要不要緊,要麼我送你進去吧?”
“沒事的。”林佩珊淺淺一笑:“老同學,再見。”
“再見,老同學。”許劍秋一直看着女人進了別墅這纔回到車裡,車子掉了頭徐徐開進闌珊的夜幕之中。
再說葉承歡,他離開意亂情迷驅車回到維多利亞,這個時間林佩珊當然不在家,婉姨也沒在家,卻見到了莫大廚和張大媽,兩位還是那麼可愛,一個還是直眉瞪眼的大茬子味,另一個還是悶頭不看天的碎嘴子,看來婉姨還是聽進了他們的話,把這兩位又給請了回來。
他打了個招呼後就回到自己房間,昨晚爲了照顧丁香一夜沒閤眼,現在好容易抽出身子,當然要先不管天不管地的大睡一場。
一覺睡了個天昏地暗,等他再醒來時窗外已經夜色闌珊,這時婉姨也已回家,正跟張大媽有一搭沒一搭的扯着林佩珊小時候的事,葉承歡立馬來了精神,賊拉拉的聽着神仙妹妹的童年趣事,聽到最後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婉姨和張大媽這才一臉怪異的扭過頭來看他,葉承歡假裝沒事人似的搓搓鼻子,一閃身進洗手間撒尿去了。
吃飯間,葉承歡問婉姨:“佩珊呢,怎麼還沒回來?”
“哦,她打電話了,說是晚上有個應酬要參加一下。”
葉承歡翻翻眼睛,她不是一向不喜歡應酬的麼,到底是什麼大牌能把她請去。
昨天跟着丁香又是殺人又是被殺的,一整天都沒顧上好好吃東西,此時回到家裡終於可以安安穩穩的大快朵頤,於是這頓飯他發揮了九成功力,直到把飯吃到嗓子眼兒才肯罷休。
話說剛纔對肚老弟也忒狠了點兒,吃飯的時候沒覺得,往沙發上一坐,一節NBA還沒看完肚老弟就跟腸老弟擰巴了起來。
林佩珊不在家總覺得少點兒什麼,加上吃得太多肚子鬧得慌,葉承歡便披衣而出,沿着林佩珊平時晨跑的海灘來回散步。
大白月亮把海面映的白亮亮的,海風好似情人的小手,層層掀起男人的額發,他一手捏着菸捲一手插在褲兜裡,走了一會兒肚老弟跟腸老弟終於簽訂了停戰協定。
走着走着一擡頭就看到漁人碼頭上有個女人在看海,一如今晚的月色般孤寂、清冷、黯然神傷。
葉承歡不由得皺起眉頭,他算是被這妞搞得沒脾氣了,既然是殺手就應該有點兒專業精神,好好去做你那份兒很有前途的工作,幹嘛莫名其妙的跑來禍害別人。
關鍵是完全不知道她到底想要幹什麼,你要殺她人家讓你殺,你讓她殺你她卻不幹。
臥榻之旁豈容他人鼾睡,何況屋子周圍整天有個殺手遊魂似的飄來飄去,換誰都不舒服。
“你姥姥的香蕉大把啦!”他一口吐掉嘴裡的菸捲,硬着頭皮,頂着一腦門子官司打算好好收拾她一頓,可剛走出幾步又慢了下來。
也不知爲什麼,他忽然涌起一股情緒,覺得那個月光下的女人很可憐!
也許這樣的女人從來就沒有家,甚至沒有一個親人,她每晚孤獨的坐在海邊,就好像坐在被世界遺忘的角落。
曾經的自己又何嘗不是如此呢?
他的眉頭漸漸鬆弛了下來,一步步的來到漁人碼頭的棧橋上,沿着長長的棧橋一直走到海水深處,二話沒說一屁股坐在女人身邊,然後脫了鞋襪,光着腳丫子很傻很天真的打起了水花。
女人照樣一動不動的坐在那裡,就彷彿還是自己一個人,月色下那張清冷的容顏不沾半點兒風塵之色,卻隱隱藏着曠世的寂寞和對這個世界的隔絕。
葉承歡又摸出煙盒,自己點上一支,又把煙盒遞給女人,見女人沒有接也沒有動,只好訕訕一笑又揣進兜裡。
他深吸一口香菸,順着女人的目光望着天上的大白月亮,“你不是會讀心術麼,猜我現在在想什麼?”
女人慢慢轉過臉來,葉承歡也轉過臉來,一瞬間兩人四目相對,葉承歡居然有種被什麼入侵一下的感覺。
女人這才又轉過臉去,“你在想,我是個可憐的女人。”
葉承歡驚得張大嘴巴,半晌都沒說話,說實話他對那些見鬼的讀心術一向都不怎麼感冒,覺得那都是無聊的傢伙編出來哄孩子玩的,可這個女人卻一次次驗證了奇蹟的存在。
他一向自信的認爲,在僞裝方面幾乎沒有幾個人能比他做的更好,就連軍情部門的測謊儀跟人類情緒光譜分析儀這類尖端設備都拿他沒法子,可這個女殺手卻一次又一次毫不費力的猜透他的心思,在她面前自己就好像是全透明一般。
他矜持的捂了捂衣服:“你不會連我穿什麼顏色內褲都能看到吧。”
“我只會讀心術不會透視,另外我對你的身體沒興趣。”
“既然你一眼就能看穿別人的心思,那豈不是誰在你跟前都沒有秘密可言。”
“其實我的讀心術並不什麼玄奧的魔法,我只不過可以從人的眼神裡看出他心裡在想什麼。”
她這麼一說葉承歡倒十分意外,沒想到她竟能把自己的訣竅告訴自己:“你把你的訣竅告訴我,就不怕我拿這個來對付你?”
“不必那麼麻煩,其實你已經贏了,我的命是你的,想要的話隨時可以拿去。”
這樣一來葉承歡更加吃驚,他相信女人沒有說假話,前幾次自己差點兒想要她的命,她連半點兒反抗都沒有。以她的實力不一定能贏得過自己,但要想全身而退應該還能做到,可她就是毫無反抗。
“你沒事吧你,當初要殺我,現在反倒把命給我,你們做這行的是不是都這麼不走尋常路。”
“世上的事有因就有果,有果就有因,現在我還不想說,但早晚你會知道的。”
葉承歡苦笑了下,爲什麼總有那麼多奇奇怪怪的人和奇奇怪怪的事偏讓他碰上,“我這人吧真心不想對女人動手,但你就這麼整天在我家周圍遊蕩,換成是誰都會惱火的,雖然你並沒做什麼,但你的身份對我和我的家人來說本身就是威脅。所以咱能不能商量一下,你該幹什麼幹什麼去,別爲了我耽誤你的事業,實在不行我給你一筆誤工費也成,只要你開個價。”
“我知道你並不忍心殺我,因爲你可憐我,但我需要告訴你的是,我不需要任何人可憐。”
“我就不明白了,你怎麼就這麼想死,又爲什麼偏偏選上我。今天我就實話告訴你,只要你不傷害我的家人,我是不會對你動手的,想死的法子多了,上吊、跳海、跳樓、抹脖子、摸電門、喝藥,總之這種事你完全可以自食其力,我實在幫不了你。”
“你並不明白,殺手是不會選擇自殺的,我們寧願死在別人手裡。”
“那拜託你找別人殺你好不好,你知不知道打擾別人生活比殺人還可惡。”
“我沒有打擾你的生活,以後也不會。”
葉承歡一陣無語,以往他都是讓別人無語,可這個女人卻結結實實的讓他沒有半點兒脾氣。
接下來就是靜默,長久的靜默。
直覺上葉承歡覺得她對自己並沒有惡意,像他這樣的人也許對別的東西會感應遲鈍,但對血腥和殺氣卻絕對是高度敏感。
無形中也讓他不像之前那般牴觸和戒備,何況他還感受到女人身上有某種東西跟自己很像。
甚至連他自己都沒想到,他會跟一個曾經想要幹掉自己的人坐在一起看海聊天。
因爲他相信殺手也是人,殺手也可以有小學同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