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漸的,遠方出現一道暗淡的青色。已經略顯疲憊的狗突然振奮了起來,歡叫着發足狂奔,雪橇像狂風催動的舢板在雪原上疾馳。
青色清晰起來,是一片茂密的松林。隱約可以看到,有條人工砍伐成的小路從密林中蜿蜒而出。
進入松林,雪橇放慢了速度。風雪也小了,茂密挺拔的樹木形成一道天然的屏障,沿着小路繞了幾圈,一座規模不小的莊園出現在眼前。
莊園外圍有一座伐木場,一些伐木工人正在工作。看到雪橇,他們停下了手中的活兒,歡快的朝這邊招手。
皮袍子臉上帶着滿足的笑,揮手致意。
雪橇伴着沙沙的聲音,滑進莊園內部,一些似乎是白樺木壘成的房子散落在四周,只有正面城堡樣式的主建築是青灰色石頭建造的,只是沒有溝壕和圍牆。
楚門被人擡進了一間木頭屋子,裡面生着火,還有一張樺木牀,上面那層厚厚的毛皮看上去就很暖和。僕人們把他放在了牀上,用毛皮嚴嚴實實裹住,然後出去了。
過了一會兒,楚門翻身坐起來。對方很可能是去請醫生了,那麼自己必須在醫生到來之前作出一副完全好轉了的樣子。他看到木椅上放着一套衣服,顯然是爲自己準備的。
楚門迅速把衣服穿好,以前作骷髏的時候赤身沒什麼,現在可不行。也許是尼古拉斯·凱奇的惡趣味,他的下體被塑造的十分雄壯,一路上,他能感覺到那幾個僕人羨慕的目光。
如果繼續保持展示狀態,估計會很快召來幾個斷背山愛好者。
靈魂寶珠套在右手的手腕上,散發着暗淡幽深的光,這個東西好像是鑲在了肌肉裡,完全沒法挪動。
“收集七個靈魂……隨便收集就行麼?”楚門手指在寶珠上滑動,突然,一種信息從靈魂深處浮現出來。
——貪婪。
“嗯?”楚門一愣,繼續去摸別的珠子,很快,所有的信息都出現在楚門心底。
——貪婪,饕餮、懶惰、淫慾、傲慢、嫉妒、暴怒。
楚門有點兒傻眼,尼古拉斯·凱奇讓他收集的罪惡靈魂,竟然是天主教教義裡的會遭到永劫的七宗罪!
這地獄君主難道和耶和華有一腿?楚門大不敬的遐想。
這樣看來,任務是在有些難度。他沒法確認到底誰正在犯下這七種罪惡,雖然說這樣的人肯定滿坑滿谷,比比皆是。
解決的方法也不是沒有,最直接的方法就是殺人。楚門從不憚以最大的惡意揣測人類,他相信只要把一個城的人屠乾淨,靈魂寶珠立刻會被罪惡的靈魂撐爆。
不過,姑且不提楚門有沒有這種狠心,就算他打定了注意,恐怕也沒這個實力。最大的可能,就是先讓人家把自己給剁了。
從靈魂碎片裡獲得的知識來看,人類的頂級強者絲毫不遜於地獄的強大戰士,甚至尤有過之。
要從容,不要急,深挖洞廣積糧,然後徐徐圖之。這本該是最好的辦法,不過那該死的地獄君主還給他下了個時限,要在三個月內完成。
超出時限會是什麼結果,楚門想都不敢想。離開地獄的時候,他能感覺到尼古拉斯·凱奇在自己靈魂裡動了手腳,有點類似他和吸血鬼簽訂的生死契約。
“靠,直接動粗,也不管人家心情怎麼樣!”楚門無限哀怨,突然又想起一個問題,“靈魂收割者呢?”
那柄短劍,離開地獄之前他是攥在手裡的,但現在已經不知去向。若不是沒那個功能,楚門肯定已經遍身冷汗。
“在哪裡?”楚門腦子裡迅速回想,可怎麼想不出短劍的去向。難道是傳送過程中失落了?“這可要了我的親命了!別藏了,快給我出來!”
驀的,一柄黑色的短劍毫無徵兆的出現在楚門手中。烏亮的劍柄是一串小骷髏頭,劍鍔是一對展開的惡魔翅膀,半米長的劍身黑沉沉毫無光澤,劍脊上有一道火紅的細線,絲毫在隱隱流動。
短劍一出現,整個房間立刻被一種腐朽墮落的氣息隆重起來。
“他媽的!想害死我麼?”楚門驚慌的看了房門一眼,提着劍手足無措,不知道往哪裡藏纔好。“回去!趕緊回去!”
短劍驟然消失了。
楚門長出了一口氣,一屁股坐在牀頭上,心裡滿是邪火。這尼古拉斯·凱奇腦子進水了?一把收割靈魂的破劍,用得着這樣大陣仗?拿這東西出門,等於給自己臉上貼了一張“我是邪魔”的標籤,這不是找死麼?
要是在冥界,得到這東西的楚門一定欣喜若狂,可這是在人間,強大的黑暗力量只能是“向我開炮”的宣言。
心裡正在罵娘,門開了。一個醫師模樣的傢伙走進來,看到一副正常人模樣的楚門,他的嘴巴驚訝的能吞下一個雞蛋。
這就是大家說的被埋在雪地裡連體溫都沒有了的傢伙,不管從什麼角度說,瞅着樣子比自己都健康。
費了一番口舌,楚門好容易才把好奇的醫生打發走,然後拉開一把樺木椅,坐在木桌前等待。
不多時,正主兒果然來了。皮袍子換了一身衣服,暗紅色的領主軟袍。筆挺的墊肩讓他看上去精神了許多,柔軟面料有點像絲綢,上面帶着靛青色的暗紋。
“您好,我該怎麼稱呼您?”對方還在觀察的時候,楚門卻先發制人。吞噬了那麼多靈魂,這個世界的語言障礙已經不復存在。
“查爾斯·布魯斯南爵士。”皮袍子笑着說:“你可以叫我查爾斯。相信我,一般人沒這個榮幸。”
“您可以叫我楚門。查爾斯爵士,我首先要感謝您,您救了我的命。不過,您怎麼確定我不是一般人?”
“我相信自己的眼睛,你是一個有故事的人。”
“我的故事很不好聽。我想您大概不會對強盜怎麼洗劫我感興趣吧?說實話,這事兒到現在我還沒法釋然。”楚門聳聳肩,流利地說着提前編造好的謊話。
“跟那個無關。嗯,剛纔你說,我救了你的命……”查爾斯停頓了一下,看楚門的反應。
“您會得到相應的回報。”楚門很乾脆地說。
“唔……”查爾斯略顯尷尬,對方太過直接的反應讓自己很多迂迴的策略都失去了意義,不知該如何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