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門愣了半天,過了好一會兒才說:“水晶……”
“嗯?”
“說實在話。”楚門嘆息着:“你真的比我更像神棍。”
午後的陽光照射在屋頂上,給灰濛濛的頂子增添了一層金色的光彩。
幾名鎮民在街頭遊蕩,在和煦的日光中,舒適的打着哈欠。一名中年人在清掃屋頂,厚厚的灰塵簌簌而下,好像濛濛霧氣。
兩匹高頭大馬噠噠噠的出現在街口,背上馱着衣着光鮮的男子。
是諾維斯基和他的副團長。如今,楚門專案小組,就剩下他們兩個人。
“這裡是甜水鎮?”諾維斯基左右看了看,有點狐疑。他雖然生長在首都,但這個破敗的地方,一輩子都沒來過。
“應該就是。”副團長試探着問:“要不……打聽一下?”
“好吧,溝通工作交給你,反正你擅長。”
擅長溝通的副團長點點頭,策馬來到一個閒漢跟前,問:“啊,請問一下,這裡是不是甜水鎮?”
閒漢打量了他一眼,見這人衣着不凡,立刻換上謙卑的表情:“是啊,大人,這裡就是甜水鎮。”
“甜水呢?我怎麼沒看到?”
“唔……聽說一百年前,這裡有一口甜水井,不過早幹了。大人,您知道,這裡留不住好東西。”
“哦……那你們的領主,楚門男爵,住在什麼地方?”
“領主?”閒漢茫然地看着他,似乎不明白這個詞的意思。過了一會兒,笑起來:“這位大人,看您說的,這個破地方還會有什麼領主麼?”
“啊?不對啊……”副團長撓撓腦袋,“按理說,楚門男爵就是這個地方的領主……你們都不知道?”
“領主?真是好笑!”房頂上掃灰的中年人停下了手裡的活計,叉着腰說:“這個鳥不生蛋的鬼地方,領主來幹什麼?喝西北風嗎?哈哈——”
聽着對方放肆的笑聲,諾維斯基很不滿,縱馬到了房下,仰着頭說:“沒人教過你,和貴族說話要用敬語嗎?”
“大人,您別理他,這人是出名的刺頭……”閒漢連忙接口,滿臉巴結的笑。
“呦,和我說話的居然是個貴族老爺啦?真是榮幸。”中年人滿不在乎的笑笑,“抱歉,我還要修房子,不敢耽誤您的時間。”說着,拿起掃把用力掃了起來,飛灰從天而降,罩住了下面的人。
“咳咳……”諾維斯基咳嗽着衝出塵埃,光鮮的衣服沾滿了塵土,好像一隻剛鑽過煙囪的貓。他指着頭頂,剛要大罵,就看到又一蓬灰塵紛揚下來。
“老爺,”閒漢連忙拉着諾維斯基的馬,牽到安全的地方,伸手在他身上拍打着,“您別跟他一般見識。如果要找什麼男爵,倒是有一個地方比較可能……”擡手指了指鎮外的小土丘,“半山腰上有個很不錯的房子,您去那裡看看?”
諾維斯基回頭一看,副團長和他一樣灰頭土臉,頓時勃然大怒。有心上去把那傢伙揪下來,但考慮到房子的高度,只好作罷。
“哼,要不是貴族的風度,你今天就完了!”諾維斯基冷眼朝房頂上看看,打馬朝山上奔去。
副團長緊跟其後,由衷地說:“團長大人,您的心胸真是讓我折服。”
“行了!”諾維斯基瞪了他一眼,“剛纔的結果,就是你所謂的溝通嗎?”
“這個……總要嘗試一下吧?”副團長一臉訕訕的模樣。
“好了,一會兒不要在楚門面前給我丟臉。嗯,到了!”諾維斯基已經看到了半山腰的別墅,他跳下馬來,仔細撣了撣身上的塵土,突然,僵住了。
“怎麼了?團長大人?”
“我的錢包不見了……”諾維斯基咬牙切齒的說。
“啊?是不是今天出來太倉促,沒有帶?”副團長發揮着想象。
“笨蛋!一定是剛纔那個閒漢!”諾維斯基咬着牙,恨不得立刻下山去把那人扒了皮,不過他也清楚,就算現在回去,也肯定找不到了。只得罵了一句:“狗屁甜水鎮,分明是個賊窩!”
“啊,團長大人分析的果然透徹……”
“閉嘴!”諾維斯基沒好氣地把馬拴在別墅外的一根木樁上,想了想又解開了繮繩,“拉着馬進去!”
“啊?”副團長撓撓腦袋,“團長大人,我不明白……”
“我怕丟了。”
“……”
諾維斯基來到客廳的時候,楚門正在讀書。見到故人,他很欣喜的丟下書本,站起身張開了雙臂,笑着說:“我的朋友,你還好嗎?”
“楚門男爵還記得在下,真是令人感動啊。”諾維斯基在原地行了一個禮,一擡頭,頓時呆了。
楚門的打扮實在有點驚人。身穿一件紫色的長袍,夜空一樣深邃。一道金色的花紋從肩頭斜着盤繞下來,有點像花瓣,又有點類似一排咬合在一起的齒輪。左胸繡着幾顆星辰,之間以直線相連,彷彿命運的絲線,下襬有無數到放射性的線條貫穿上來,似乎蘊含着某種奧義。
這身袍子,再配上如沐春風的笑容,以及完美無缺的姿態……諾維斯基一時有點恍惚,以爲自己對面站得不是貴族,而是一個正在佈道的神棍。
“您這身衣服……”
“怎麼?不好看麼?”
“啊,不,非常好看。”諾維斯基定了定神,笑起來:“您的衣着品味真是不同凡響,可否問一下,是那家裁縫店的手筆?我也想去做幾身衣服呢。”
“哈,那恐怕要讓您失望了,這是我自己設計的。”楚門笑着,請兩個人坐下,親手倒了兩杯咖啡,“請。”
“啊,多謝男爵大人。”副團長似乎此刻纔回過神來,受寵若驚。
諾維斯基很不滿的瞪了他一眼,笑着對楚門說:“男爵大人,您可真是多才多藝。說句冒昧的話,我都忍不住想請您幫我做一身了呢。”
“你確定?”楚門很有趣的看着他,“想不想知道這身衣服的來歷?”
“來歷?”
“是啊,其實,這也不能算是我的作品,它的靈感源於一場夢。”楚門帶着回憶的神情說:“我夢見了一位女神,她降下教誨,讓我明白了許多事情。”
“一位女神?”諾維斯基吃了一驚,他睜大眼睛,想從對方臉上捕捉一絲玩笑的神情。可楚門的臉上,始終是那樣認真。
要知道,在這個諸神統治的世界,這樣的謊言似乎沒什麼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