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明表注意後面那個男生很久了。
他從飯館開始就不對勁，一開始只是神色莫名地時不時轉過頭來看看，後面居然發展到了跟蹤尾隨的地步。
進校門之前，明表還特意警告性地瞪他一眼，卻只見那個人頗有些遲疑，最後還是跟上來了。這倒是讓人奇怪了。
明表這時候纔開始正經打量那個尾隨的男生。清清秀秀的一張臉，走路微微有些駝背，純色T恤加上合身的休閒褲，他看起來斯文又安靜，整個人透露出一種詩人或者音樂家的氣質。如果他是做音樂的，那一定是古典音樂。明表忍不住想，搖滾樂和他完全不搭。
不過再怎麼顏值高，氣質好，也掩飾不住這個人是個尾隨犯的事實。看他那低頭走路，時不時就擡頭飛快地往這裡掃一眼的樣子，還有和他目光對上以後倉皇顧試左右的模樣，簡直就是在左邊臉色寫了“跟蹤”，右邊臉上寫了“尾隨”的標準的不懷好意。
“林準，你把古佳娟和江雯送到宿舍去，你們兩個是一棟樓吧？”明表見那人還沒有要離開的意思，卻走到了宿舍區的分叉路口，不得不對另一個男生吩咐道。
“啊？”林準還沒反應過來，“會長你這是要幹嘛？護花使者？”
林準在學生會裡是出了名的能說，一張嘴黑的能說成白的，圓的能說成方的。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說的就是林準。
可曲靜樹卻不知道，這一路走來他早就確定了那第三個女生纔是他的“牛奶糖”女神。這會兒正一邊心中唾棄自己，一邊爲自己能比其他網友更接近女神一點而興奮不已呢，就突然聽見了這麼一句，心都慌了。
忍不住凝神細聽。
明表皺着眉頭看着那人走得越來越近，因爲他們停下在路口說話，尾隨者也在不遠處停了下來。
“你說什麼呢！”明表一臉恨鐵不成鋼，這是開玩笑的時候嗎？“你先送她們兩個回去，我送符子琪。”說着，他又回頭望了一眼尾隨的曲靜樹，見他正假裝自己可以躲在路燈後面，目光和他對視以後，又假裝自己正在對筆直的路燈起了莫大的興趣，還伸出手戳了戳。
明表莫名覺得他有些有趣。
不過再有趣也只是一個猥瑣的跟蹤狂。
“先回去，回去再和你們說。”
也許是女孩子天生的第六感，也許是明表的表情讓他們有了一絲危機感，符子琪和其它兩個姑娘拉了拉還一頭霧水的林準，幾個人還是在這個路口分開了。
五個人分成了兩人一撥和三人一撥走了兩個方向，曲靜樹有些爲難。他當然不會去跟着那兩個姑娘，可是女神這邊還有那個很嚴肅看起來很難纏的男人跟着。而且再跟下去，感覺自己真的要變成反人人喊打的“癡漢跟蹤狂”了。
可是，明明女神就在眼前了，如果要他放棄的話，還是有些令人泄氣。至少……至少也要和女神搭句話再走吧？而且，如果女神願意的話，曲靜樹還想要簽名看看。
但是作爲女神的資深粉，曲靜樹也是知道女神在直播的事情，也沒在三次元裡公開。如果在那個男人面前找女神要簽名，女神也會困擾吧？
猶豫來，猶豫去，眼見着那對人就要走遠了，曲靜樹也顧不得那麼多了，拔腿就跟上。
明表見那個男生跟了上來，還鬆了口氣。雖然這邊也有一個符子琪，可如果這個跟蹤狂的目標是古佳娟或者江雯的話，林準一個人可能護不過來。
“有人跟着我們——別回頭！”明表猛地拉了一把符子琪，見姑娘嚇得臉都白了，抖着聲音說：“不……不會吧……這是學校裡誒！”
“他從吃飯的時候就跟着了。”明表皺着眉頭，“我看看大軍有沒有空。”
大軍是體院的學生，長跑健將，也是學生會的。
“哦，哦……”符子琪手機都拿不穩了，一行字打錯好幾次。“要是他沒看到怎麼辦？”
“沒事，我們往人多的地方走，這學校裡到處都是我們的人。”
三人一前一後走了好一會兒，大軍的消息還沒回過來。符子琪雖然心驚肉跳如擂鼓，卻也因爲是大白天又是熟悉的校園中而放下不少心來。
“是哪個啊？”
明錶快速走過車道，“就是那個純色T恤，穿棕色休閒褲的。手插在兜裡。”
符子琪飛快回頭看了一眼，“啊！”轉過頭來，悄悄對明表說，“看着不像壞人啊。”
符子琪趁機又回頭看了一眼，“長得還挺好看的。”
明表忍不住說：“就是你們女生總是看臉，才老是被騙！”
曲靜樹漸漸地，漸漸地，停下了腳步。
剛纔女神回過頭看他的那兩次，眼神讓他很難受。
那是害怕的眼神。可是他不想讓女神將他視爲洪水猛獸，更不想在女神心中按下一個“跟蹤狂”的名號。所以，曲靜樹漸漸止住了步伐，目送女神和另外一個男生離開。
曲靜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回學校，走回宿舍的。打開電腦，“牛奶糖”果然沒有開始直播，彈幕上刷過一片“怎麼回事？”“小糖怎麼了？”
曲靜樹手放在鍵盤上，一句“對不起”大了刪，刪了打，卻怎麼也打不出去，就這麼呆呆看着飄過去的彈幕。甚至和“牛奶糖”約好打團戰的其他幾個直播up主都已經開始直播鬥地主了，“牛奶糖”才姍姍來遲。
看到主播上線的通知，等在直播室裡的人都精神一振。
【小糖醬你終於來啦！】
【up主等你等得好慘啊！】
【主播怎麼一點都沒有時間觀念啊！我們都等了一個多小時了！】
牛奶糖應該也看到了這條消息，連忙出聲安撫：“真抱歉，真抱歉啊。剛纔走在路上遇到了一個跟蹤狂，幸好旁邊有男同學，不然我真是要嚇死了。”
聽到主播這麼說，屏幕裡又飛過一片安慰的彈幕。
【現在社會真可怕！我前幾天聽到新聞說巴拉巴拉巴拉】
【主播沒事就好，下次一定要注意啊！】
【小糖醬太漂亮了，跟蹤狂去死去死！】
看到彈幕裡有人要“跟蹤狂”去死，曲靜樹忍不住手抖了一下，按下了“d”，一個“對”字就打了上去，嚇得他一身冷汗，趕緊刪了。
“牛奶糖”見彈幕裡都是一片聲討跟蹤狂的聲音，笑道：“好啦好啦，事情過去了，我也沒事了。下次我一定小心！各位正在看直播的女孩子們也要小心啊！”
【怎麼只有女生，男孩子也要注意不要被跟蹤了啊！】
看到飛過這樣的彈幕，“牛奶糖”才笑着加上：“——好好好，男孩子們也要注意不要被尾隨跟蹤了——不過，我今天受到的驚嚇是不小，可能手感沒之前那麼好了，今天要是打殘了，不要怪我。”
說着，就打開了遊戲，開始加載進度，一邊和彈幕嘮嗑，一邊和隊友調侃。
趁着加載遊戲的功夫，“牛奶糖”還翻了翻觀看該直播的名單，發現了幾個眼熟的粉絲，“誒，‘黑白’今天在，怎麼沒說話？是掛着呢嗎？”
“黑白”就是曲靜樹。聽到女神點他的名字，曲靜樹終於鼓起勇氣打出了一個“對不起”。
結果，正好遊戲加載完成，一句“對不起”淹沒在衆多彈幕中，“牛奶糖”也沒有注意到。
一時間，曲靜樹說不上是失落還是高興，心裡還是有些難過的，心臟沉甸甸的，“牛奶糖”一貫漂亮的微操也沒法吸引他的注意力了。
曲靜樹思索再三，掏出手機，給自己的親姐姐打電話，“姐，有沒有什麼辦法能接觸到被自己傷害過的喜歡的女孩子，讓她也喜歡上我？”
“……”被工作整得腦子多快要爆炸的姐姐大人，如果來電的不是自己的親弟弟，她一定會把電話跨越時空砸到他臉上。
不過，因爲是親弟弟，所以曲靜樹得到了姐姐曲靜雨的全部溫柔和耐心，“你先告訴我你怎麼傷害人家姑娘了？”
“……”曲靜樹把今天怎麼尾隨自己女神想要個簽名，結果被人當做跟蹤狂說了一遍。“所以啊，我覺得我去道歉的話，應該……不會被打吧……？你覺得用粉絲的身份接近她，然後上位的機率有多大？”
原來沒有造成實質傷害，只是受到了驚嚇。她就說嘛，自己弟弟要能有這個本事，當年就不會被人家堵在廁所裡了。
見沒什麼“重要問題”，曲姐姐將手機換了一個耳朵接聽，實在是懶得理自己這個甜心弟弟。只能說，曲靜樹專門挑了一個不好的時機，曲靜雨雖然疼愛他，卻也根本不想在工作的緊要關頭給他解決那些情情愛愛的小麻煩。
手指在電腦上下了幾條命令，曲姐姐漫不經心道：“那你……”心頭閃過前兩天在大型同性-交友視頻網站上看到的男扮女裝視頻中那個迷人的up主，曲姐姐不由一頓，“……不如化裝成女孩子接近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