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失去
我跟葉子坐車回學校，整整花了一個半小時，也不知道這司機吃錯了哪門子藥，明明已經是肉貼肉了，還每個站都停一停，拉上幾個人來。天氣本來已經比較熱了，雖然車裡空調對着我們狂吹，我還是被擠了一頭的汗。
葉子就在我對面，最後不得不整個人貼在我身上，這給我的感覺只有一個，那就是——她真的“什麼都沒有”，我還對她說：“你也該豐滿豐滿了，貼在身上一把骨頭，你知道我現在像是貼在一張釘板上一樣的感覺麼？真爲你以後的老公擔憂啊。”
葉子一臉鄙夷說：“得了便宜還賣乖是不是，要不是我沒把你當男的看，我早一把捏碎你的鳥蛋了，站離我那麼近你是想非禮我嗎？”
她那句“捏碎鳥蛋”說得聲音特別大，我看到邊上無數人投來極度曖昧的目光和一臉猥瑣的微笑，於是我也不敢說話了。
下車以後，葉子看我一直沉默，又說：“幹嘛，生我氣了，還是心裡鬱悶還沒緩過勁了？還是……花太多錢？”
我說：“你不提花錢的事我還好受點，提它幹嘛？”
葉子說：“抱歉抱歉，我一向來烏鴉嘴，你是知道的啦，那你是，生我的氣？”
我說：“沒有。”
葉子說：“好吧，看來你還沒緩過勁來，真是麻煩啊……”
我想了很久，最後還是決定把事情說出來，反正葉子知道的事情已經不少了，恰恰有些事，我真的找不到誰來傾訴，總是憋在心裡，並不是好事——有的時候，找一個人傾訴也會變成習慣，我說：“你覺得，兩個分手以後的人，還有可能在一起麼？”
葉子的表情，看起來是把這個問題當做很慎重考慮的事情，想了很久，才說：“我覺得，如果分開了，肯定有分開的原因，即便再複合，再有眷戀，也……”
“你的意思是沒有可能咯？”我說。
她的語氣顯得很匆忙，像是在補救什麼，說：“也不一定，看是什麼原因分手吧。”
我說：“如果，是那個男的做錯了，傷害了那個女生呢，讓她難過，傷心，然後女生提出分手。”
葉子看了我一眼，有些驚奇，然後說：“我說話比較直接哦……我想，如果是我，男生傷害我的話，我就算還喜歡他，也不會和他複合的……可能我性子比較倔，而且，我也沒有談過戀愛啊，所以，其實我不懂。”
我點了點頭，其實葉子的答案和我想得差不多，也許芹菜也是這樣，無論她最後選擇去英國是對我的無奈、逃避還是別的什麼，他已經決絕的不想再和我有未來了，我是不是不該繼續去想？
我說：“別說我了，你真沒談過戀愛？沒想過試試？”
葉子說：“我一度懷疑自己喜歡的是女人。”
我說：“女人……就喬冉那樣……的？”
葉子說：“哎，你說到她，我真要跟你道歉，其實我和她，已經是很多年的姐妹了，所以，有些事我可以容忍，不過，你……”
我說：“說了別提花錢的事情，你又說。”
葉子尷尬的笑了起來，然後說：“我只是想說，她這個人，的確不太好，比較虛榮吧，她從高中開始，談過不下十次戀愛了，換男朋友真的特別快，而且她花男生的錢從來不心慈手軟，其實她家裡也不算太有錢，可能比我家還差很多，但是她……總是有漂亮的衣服啊、化妝品啊什麼的，都是男生買給她的……哎。”
“你跟我說這些幹什麼？”我說，“你不是她的好姐妹好老公嗎？”我已經快送葉子到宿舍樓下了，“你在我面前說她的壞話，你覺得這樣好嗎？”
葉子說：“得了吧，我就是這樣，很容易相信一個人，比如說你，你既然願意把你和張雨學姐的事告訴我，我對你說幾句我對朋友的真是看法也沒什麼吧。而且今天這件事，你不是也感受到了嗎，我不說明一下，好像又不太好。”
我說：“你都重複了好幾遍了，你要是真的心裡有愧疚，就把錢還給我唄，一分不少。”
“可以啊，嗯。”葉子說，“我上樓拿給你。”
我想：這姑娘還當真了，也不知道是真傻還是不差錢。
但是，我就算再怎麼**絲再怎麼窮，也不好意思真的要她的錢吧。我說：“好啦，跟你開玩笑的，你快回去吧。”
葉子點了點頭，又說：“那個……其實我，剛纔說那些，還有一個意思，就是如果你真的想追喬冉的話，最好，慎重考慮一下，真的，我是認真的。”
我說：“我什麼時候說了要追她，不是你能駕馭的姑娘我就能駕馭好麼？兄弟。”
葉子說：“你要沒興趣就好，我是作爲朋友，真心提醒你，你跟她真的不大合適，雖然你看起來對她挺有興趣的，而且她好像也對你挺有意思的。”
我說：“算了吧，一個張雨還不夠，我還找一個換男朋友跟換衣服似的姑娘？我又不是受虐狂。”
跟葉子告別以後，我開始盤算着讓別人來搞定喬冉，或者是能儘量跟她保持合作關係而不是很親近的朋友、或者更深一層的關係，按照她的性格，就算是普通朋友，她也可能隔三差五的拉我出去玩，然後花我的錢，到時候我會變得拒絕也不是，不拒絕也不是。
回到宿舍，打開電腦，本來我想找白龍和文強兩個富家公子商量商量這件事，哪知道一上qq就看到了鴨梨的留言。
鴨梨說：傻帽，芹菜今天下午走了，你不知道吧，她讓我給你帶個話，她說你最近給她的留言都收到了，很感動，不過，就這樣吧。
我恨驚愕，說：“什麼叫就這樣吧？”
鴨梨回覆地很快，說：“就是就這樣唄，字面意思。”
我說：“她就沒多說什麼？”
鴨梨說：“沒說什麼別的，說這些還不夠？”
我打了一連串省略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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鴨梨回覆我說：“你是不是最近智商在直線下降，芹菜的意思不是很明顯了嗎？你們沒戲了，就這樣吧，她去英國了，不打算聯繫你，也不打算回覆你了，作爲兄弟勸你一句，你趕緊放下吧，另外，欠我的錢早點還，五百塊不是小數目，夠吃半個月的食堂。”
我坐在牀上發了還一會兒呆，打開芹菜qq的聊天框，打開聊天記錄，一條條的往下拉，一條條的看，突然覺得自己真的好賤，當初在一起的時候，不是坦坦蕩蕩的麼？不是還不想要她煩我麼？現在失去了，又花那麼多經歷，放低自己的尊嚴來挽回，一副死皮賴臉的樣子，最後卻只得到這個結果。
忽然，鴨梨的頭像又在右下角閃了起來。
我打開。
鴨梨說：“另外，兄弟補充幾句話，你別生氣：你和芹菜的事情，她都跟我說了，作爲旁觀者，兄弟說你一句，你就是一王八蛋。當然，我也沒資格說你這麼多，很多人總要經歷這一段。現在芹菜離開你是對的，她可以找到比你好幾倍幾十倍的人，她可以過得很幸福。所以你也最好好好照顧自己，不行的話就多打打飛機，發泄發泄……”
鴨梨這幾句半諷刺謾罵半搞笑的話，就像是針一樣戳在我心口，我和芹菜的事情，幾乎沒有人知道，這件事，從我們分手到現在，差不多半年來，就一直壓在我和她的心裡。所以，始終沒有一個人來戳我的傷疤，沒有一個人讓我疼痛讓我清醒。
最後，卻是鴨梨用最簡單的話，罵了我一句，正好戳中了我的要害。
“是啊，我就是王八蛋，我已經配不上她了，芹菜做的選擇都是對的。”我說。
鴨梨發了個嘆息的表情，說：“好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日子還不得過麼？路還不得往前走麼？你說是不是？”
我沒有再回復，我倒在牀上，望着上鋪的鋪板，宿舍裡還是空無一人，很安靜，我閉上眼睛，好像看到了芹菜坐飛機離開的樣子，好像看到了三年後她和她的高富帥男友一起回國的樣子，就算這些都是想象，我真的覺得它們很真實，很現實。
有的東西，不論怎麼反覆糾纏，最後，失去了就是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