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虧欠
從醫院出來之後回去的路上,可以看得出,張雨是一直在試圖和我說話的,只是我始終保持愛答不理的態度。最近家鄉的天氣不是很好,略有些陰沉,我的整個人也顯得很陰沉。剛纔經歷的那種亂七八糟的事情更讓我覺得噁心得不得了。
公交車上,張雨坐在我旁邊,一直在回憶以前的事情,說這個地方變化很大如何如何。
我想了半天如何堵她的嘴,最後說:“你說夠沒有,我可不想回憶以前的事情,大部分都讓我覺得有點噁心。”
張雨被我堵了一句,表情好像被什麼硬東西哽住了喉嚨一樣,然後說:“你沒必要吧?”
我說:“怎麼沒必要,就我坐這個公交車就有很多不好的回憶,比如我這個sb居然相信你說什麼晚上11點還在公交車上。”
張雨現實撲哧笑了一聲,這種笑讓我越發得覺得她沒救了。
她說:“是,我後來想起來,也覺得你傻得可愛,我其實一直覺得你比我小呢?”
我回過頭,憤怒地等着她,說:“你有意思嘛?當初我們是什麼關係,你在別人牀上,跟我打電話騙我說在公交車上,你今天還有臉拿出來說?!”
她說:“誰說我那時候在別人牀上?對,我承認,那段時間我很壓抑,很喜歡玩,我也承認那晚我在夜店裡喝多了,但我那晚上我什麼都沒有發生,騙你是因爲你怕你擔心,怕你就接。你以爲我不知道你嗎,那個時候每天都爲我的事……”
“這麼說你還是爲我好咯?”不知道爲什麼,這些在一起的時候不敢說的事情,分開以後我們卻能說得暢快淋漓,我也沒什麼遮掩,想罵就罵。
張雨說:“不能算爲你好,我承認我自私,但事情都過去那麼久了,你沒必要再對我這樣下去吧,你越這樣,越表示你在意。”
我說:“在意個毛,我只是現在看你噁心而已,如果不是家裡人讓我和你一起回來,我絕對不會和你一起走。”
張雨說:“我覺得你這樣不好,你這樣的性子……”
我吸了口氣,其實我覺得張雨說得好像有點道理,但她來教訓我實在很不中聽,我說:“我是什麼個性,真不需要你來教育,好……車也快到站了,我話也說開吧,如果你是男人,你能容忍自己的女朋友弄出那種視頻來嗎?”
張雨陷入了沉默,過了很久,當我們都下車的時候,她才又開口說:“是不是人犯了一次錯誤,就永遠都沒辦法挽回了?”
我心裡忽然一震,接着說:“那要看是什麼錯誤,有的錯誤,只要犯過一次,一輩子都得不到原諒。”
張雨說:“我比別人都瞭解你,我也知道你現在想幹什麼。”
我說:“你什麼意思?”
張雨說:“放假前文強反覆向我仔細打聽學校建社團的流程,那個時候我就猜到,你們可能有些什麼動作,是不是?”
我說:“這種事你猜就猜了,問那麼清楚幹什麼?”
張雨說:“我清楚你的個性,平時看起來忍讓,看起來溫和,要強硬的時候比誰都固執。其實你查阿天他們賬目的時候,我就知道你差不多要開始行動了。還好你沒有和他硬碰硬。”
我心裡忽然有一種非常惡毒的想法,說:“既然你知道了,那就等着見招拆招吧。”
張雨說:“你不怕我告訴他們你們的事情嗎?把你們的計劃扼殺在搖籃裡。”
我說:“如果你有這麼賤,我也沒辦法。我現在最想不清楚的就是,你被那兩個傢伙輪jian,還拍了視頻,你們就能繼續在社聯呆下去,你看到那兩個人很爽是麼?你很享受這種感覺,是麼?”
張雨說:“林謄,我已經是爛人一個了,就像你說的那樣,有的錯誤是不能犯的,犯了以後人就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我皺着眉,有點困惑,我不懂張雨心裡在想什麼,她這算是懺悔嗎?
張雨說:“要不,你陪我走走好嗎?”我們已經下車了,站在馬路旁邊。
看到我有點遲疑,張雨又說:“不願意沒關係,我先回去就是了。”
我繼續往前走,說:“有什麼話就快說。”
張雨也跟了上來,就站在我身旁,我們兩個已經很久沒有這樣肩並肩走在一起了,我的感覺很奇怪,也不知道自己心裡到底在想什麼,難道我對她還有什麼期待不成?
張雨說:“那件事發生以後,起初,我想了無數個理由爲自己辯解,但好像什麼理由都沒有用,錯了就是錯了。”
我說:“廢話麼?你以爲你可以編多好聽的理由?多好聽的理由也掩蓋不了你和人3p的事實,你要跟我走走,不會就爲了跟我說這些廢話吧。”
張雨說:“我知道。其實,我承認,自從我爲王成仁墮胎以後,我整個人崩潰了好多次,之後就像什麼都變了一樣,我想在你身上找到安慰,但你給我的感覺完全不是那樣……”
“這麼說還怪我咯?”我又要火了。
“你聽我說完。”張雨說,“跟你在一起,我很累,因爲你對我真的太好,簡直是那種敬畏一樣的好,我感覺你在我身邊,永遠是戰戰兢兢的,連說話都要字斟句酌,我……我真的受不了。我很壓抑,很難受,我知道這些都不是理由,但當時我真的只想釋放自己。”
“我去夜店,喝酒、玩,整夜的不回宿舍不回家,都是在釋放自己……直到後來我發現自己做錯了很多很多事情,傷害了你,也傷害了自己。我一度覺得樑華對我很好,一度覺得他給了我喜歡的那種輕鬆,那天晚上喝多了,我也不清楚自己有沒有被下藥,我也不清楚我喝了多少,直到我再清醒過來的時候,我才意識到我又鑄成了一件大錯。”
其實,無論張雨怎麼辯解,都構不成她3p**的理由,我也沒必要去深究她有沒有被下藥。我也非常瞭解她,她就是那種叛逆,而且容易自暴自棄的人。
在高中時候發生的那一系列事情就可以看出端倪來,只是那個時候我完全不懂,我身在其中,什麼都看不清楚。
現在站在一個旁觀者得角度看,我反而坦然了。
我說:“我不管你以前怎麼樣,現在你這麼下去,是想自暴自棄麼?”
張雨說:“自暴自棄,我已經沒什麼好棄的了,我什麼都沒有,其實自從發現王成仁那個王八蛋做的那些事情以後,我就已經把自己當成爛人一個了,我到現在唯一覺得虧欠的只有你。”
我冷笑了一聲,其實我心裡真的很難受,但我還是冷笑了一聲,說:“無所謂吧,你虧欠我就虧欠了,總之我會找機會拿回來,我問你這些就是好奇而已。”
張雨說:“沒什麼好奇的,現在我已經麻木了,我還要繼續混完這幾年大學,和樑華他們的事情,他們不提,我不提,你們不提,就不會有人知道……”
我大概明白了她的意思,說:“還有一個問題想我問你一聲。”
張雨看着我。
我說:“你恨樑華他們嗎?”
張雨笑容很悽慘,我真的覺得那是一種頹廢絕望的笑容,我想也只有張雨這種人能擺出這種表情來,那時候我還不太懂形容,現在想起來,張雨這個人,帶有很濃重的非主流頹廢色彩,不是她的做派,而是她的性格和命運,她說:“恨啊,怎麼不恨,但我有什麼辦法,我倒是想一走了之,可又想到,離開社團以後,我可能會比現在還空虛,現在我至少還能用社團的工作來麻木一下,讓自己覺得自己至少還有點用處,還在做‘正事’。”
我說:“看來我上次一巴掌還沒打醒你,你爸媽給你這身體,就是讓你拿去糟蹋的。”
這句話說出口,我忽然覺得,不只是說給張雨聽,也是說給我自己聽。
我說:“不過你記清楚了你說的話,我也記清楚了,既然你恨,那就繼續恨吧,你最好不要再幫他們做什麼來給我們造成麻煩了。”
張雨說:“我什麼都不想管,我誰都不想幫,我只是對你有虧欠,我只是覺得對不起你。”
“這麼說,你是幫我咯?”我說。
張雨沒說話,但我大概知道答案了,事情到了這裡,我覺得我和張雨差不多已經算有個了結了,只不過,我心中還是有一些說不出的感覺。
不管怎麼說,我如果要“復仇”,時間只剩下最後半年的時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