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7)受傷的暴力女
那學長告訴我,他畢業以後不想回家鄉,所以就留在這裡開了這家學生主題的小店,生意也還好,白天就做一些奶茶、咖啡和簡餐,晚上就做酒吧,他女朋友還是這裡的駐唱,有一支自己的樂隊。
不過這些都不是重點。
重點是,當我走進去的時候,就看見了一個女生趴在正對着門最靠裡頭的桌子上睡着了,面前擺了至少有七八瓶就,有啤酒有洋酒。
那學長說:“我真沒見過這樣的女生,又來勢洶洶的,甩了兩千塊錢出來,說給她上吃的上酒,我們這鬼地方,說老實話吧,其實酒也並不是特別貴,所以慢慢的就上得多了,而且專門挑貴地給她上,後來她就喝醉了,雖然說也沒什麼,也不吵不鬧的,但她一直趴在這裡不是個辦法。”
“我也是實在沒辦法,就翻了翻她桌上的手機,幸好沒鎖,她手機裡我唯一認識的號碼就是你的,她寫着什麼社長林謄。如果不是有你這個號碼我就報警或者直接找學校老師了。”
我認出了那女生是顧婉玲,估計是昨晚就過來了,我當然不能讓他隨便報警找老師,我說:“好吧,這事兒我來解決吧,錢都夠吧?”
“夠……這女生應該富家子弟吧,我們這個小酒吧還沒見過這樣的。”那學長說,“不過買醉的倒是很多。”
我是真的有點生氣了,走上去,一拍桌子,說:“起來!”
顧婉玲宿醉未醒,但肯定比昨晚清醒,她擡起頭來,看着我,說:“你吵什麼?”
我說:“今天不用上課是嗎?跑來這裡喝酒喝一夜,真有你的!”
顧婉玲站起來,搖搖晃晃,一副還沒搞清楚自己在什麼地方的樣子,我上去拉住她,這個時候我也管不得她有沒有什麼功夫了,她總不至於還能打醉拳吧。
我說:“走,回學校,你看你這個樣子。”
顧婉玲可能是真的喝太多了,要不就是太頹廢了,完全沒有反抗,就跟着我往外走。
那學長趕緊拿起她的挎包,說:“哎!東西!”
我趕忙接下挎包,又讓顧婉玲站着,要了一杯檸檬水,給顧婉玲喝了下去。
“這個沒什麼用,要不先留下來,我煮讓廚房煮點番茄湯。”那學長畢竟跟我認識,話還是好說的。
我說好。
但顧婉玲卻含含糊糊地說:“不,不要,又酸又難喝,我也沒錢了。”
我說:“閉嘴,我有錢。”
顧婉玲說:“你管我幹什麼,幹嘛老是你管我,信不信我打死你。”
我看了她一眼,沒再多說什麼,直接跟學長說:“那麻煩學長了。”
那學長搖了搖頭,說:“沒事,也不用付錢了,番茄湯而已,沒關係。”
很快湯就端了上來,我逼着顧婉玲給喝了,這個時候她戰鬥力不行,而且我發現這個練武的妹子喝完酒之後其實比不喝酒要溫柔一點。
我至今不知道酒到底有多少奇葩的作用,反正我認識的人,包括我自己在內,喝多了酒以後絕對都會變成完全不一樣的另外一種個性,我聽說有種洋酒叫龍舌蘭的,喝了五杯左右有些人就可能產生幻覺,我也不知道這個該死的顧婉玲到底喝沒喝這種酒,而且她昨晚明顯是在喝混合酒,簡直就是不要命的行爲。
等她把番茄湯灌完了,在原位置上又坐了好一會兒,我才說:“走吧,回學校,你這副樣子,怎麼見人。”
顧婉玲不說話了,也許是因爲昏昏沉沉的腦袋已經清醒一些了。
我往外走,她跟在我後面,這個小城市中午的陽光比較明亮,但是十一月底的天氣,還是比較冷,顧婉玲又喝多了酒,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好像還有點發抖,我趕緊把拿在手上的外套給她披着。
顧婉玲一開始還想反抗,但我吼了一聲:“讓你披着就披着唄!”
其實吼完我還有點心虛,怕她給我來個什麼黑虎掏心之類的直接把我拿下了事,但她沒有,她乖乖披着衣服,跟在我側後方,走得很慢,我走得更慢一點,想跟她並肩,她卻又走得更慢了。
我說:“你搞什麼,不想回去了是吧?”
顧婉玲說:“嗯,有點不想回去了。”
我說:“書也不想讀了是吧?”
顧婉玲說:“不用你管。”
我說:“我真搞不懂了,你這麼大的人了怎麼還像個叛逆少女似的,你今年多大了,十九歲有了吧?你這樣子就還是十六七歲長個性的樣子。”
她微微低着頭,說:“說得自己很老似的,你頂多比我大兩歲。”
我說:“不好意思我復讀的,至少比你大三歲,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你現在這個鳥樣子一點都不想顧婉玲。”
她看我一眼,邊走邊說:“你又不瞭解我,誰知道我是什麼樣子。”
我說:“總之跟平時的你不一樣,看起來讓人特失望。”
顧婉玲說:“又不是給你看的。”
她應該是越來越清醒了,要不然也不會攻擊性越來越強,我不說話了,安全給她送回宿舍去纔是真的,我也沒打算能給她多大安慰,估計我也給不了,這姑娘現在鑽在自己的死衚衕裡出不來,每個人總有這麼一段時刻,以爲某個人就是他或她的全世界,沒有了某個人就活不下去。
就好比我對張雨,蘇婧對柳城——當然,還有現在的顧婉玲對汪憶帆。
路走到一半,顧婉玲忽然問:“社長,其實你們早就知道了對不對,你們還幫着他去追喬冉學姐。”
我看了顧婉玲一眼,有點心酸,但我覺得如果真的以同情的語氣對待她,好像沒什麼用,倒不如就事論事,我說:“舍友的忙,朋友的忙,我們不可能不幫,而且汪憶帆對喬冉用情很深,難道你看不出來嗎?”
顧婉玲停在原地,呆了一會兒,我往前走,覺得脊背發涼,很怕她突然來個螳螂踹腎腿直接把我下半身和下半生的幸福給毀了。
但顧婉玲很快就說:“是啊,也對,他那麼喜歡喬冉學姐,喬冉學姐那麼優秀,哪像我,要什麼沒什麼,脾氣還那麼差,什麼都不懂。”
顧婉玲真的很少說這種話,但我發現,似乎每一個假裝自負的人內心多少都有點自卑,顧婉玲就是這樣,她很顯然是在僞裝。
我說:“胡說什麼,外形上說,你比喬冉好看多了,喬冉就是愛化妝,你個子也比她高;才藝方面,喬冉只會唱歌而已,其他方面一般,你還會舞蹈,不是還會一點兒吉他和其他什麼樂器嗎?你其實比喬冉優秀。”我頓了一下,說:“但是,你知道爲什麼汪憶帆喜歡她而不要你嗎?”
顧婉玲不說話。
我說:“因爲汪憶帆瞎了眼。”
“啊?”顧婉玲肯定是沒有想到我會說這一句,擡起頭,快步跟我並肩,看着我,說,“社長你說什麼?”
我說:“喜歡一個人就是這樣的,他就是瞎了眼,眼裡除了喬冉沒別人,就像當初我一樣;也就像現在的你一樣,當初我眼裡只有我初戀,把她看成女神,你呢,你現在眼裡只有汪憶帆。”
顧婉玲說:“所以你覺得,喜歡一個人的時候大家都是瞎子。”
我說:“可以這麼說,不過你可能不接受,那也沒辦法,你得自己調整,誰也幫不了你,我也幫不了,你也不讓我幫。”
顧婉玲又不說話了。
過了一會兒,我問她:“酒醒了沒有?”
她說:“差不多。”
我說:“喝一晚上酒,爽不爽?”
她說:“還好。”
我說:“你這個樣子回去,要是被發現了非要被處分不可。”
顧婉玲說:“沒關係。”
我說:“你何必對什麼都那麼不在乎呢?”
我還指望能再次找個切入點開導開導我這位情緒化的副部長,誰知道顧婉玲忽然說:“社長,你先回去吧,我想去跑步。”
我說:“什麼?你有病吧?”
顧婉玲說:“沒有,就是想去跑幾圈在回去,也好把酒氣蒸發一下,不容易被發現。”
我知道這些很顯然都是藉口,顧婉玲無非是要去發泄,她也許也確實非常需要發泄,不知道是出於對朋友還是對自己“部下”的責任,我說:“行,跑步就跑步吧,我也很久沒鍛鍊了,我陪你跑去吧。”
顧婉玲說:“你……就算了吧。”
我說:“看不起我麼?”
顧婉玲說:“聽那個人說,你長跑每次都是擦邊及格,因爲你心臟不好,我怕你跟我一起跑會死掉。”她故意避開汪憶帆這個名字不提,不過汪憶帆說的這個倒是事實,雖然從顧婉玲嘴裡說出來不那麼好聽。
我說:“不會的,大不了跑不動了我看你跑吧。”
顧婉玲咬了咬嘴脣,說:“那社長,隨便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