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句。一篇優秀歌賦中總有一兩句膾炙人口流傳甚廣百聽不厭的句子,人們尊稱爲絕句。
天罪腦海中的記憶,其實文學的發展一直在向兩個方面努力,一方面是追求文字提煉精華,既然人人喜歡絕句,便講絕句越弄越多,最終……單獨用絕句書寫文章,於是便有了詩詞。另一方面就是易懂,歌賦的時代是數量極少的文人之間的自娛自樂,百姓多不識字,自然也沒有鑑賞的能力。但隨着識字的人越來越多,甚至不識字的人也開始接觸好的詞句,文學才終於變成‘共有’的文學。
這是時代的發展,這是人們審美的提升,也鑄造了技藝的提升。
所以當天罪將這一篇在當時就紅透街頭巷尾的詞念出來之後,在場所有人都禁不住劇烈的震撼。
遠遠透過通天鏡看着的陛下更是拍案而起,來回踱了幾步,或低吟或瞪眼,又猛地舉起桌邊事物直接砸向牆壁,最後大聲吼道:“天下‘才’有十車,便讓他一個臭小子獨得了八車,該死該死!”
衛少爺臉皮已經抽搐到不行了,誰的好已經不用評斷了,畢竟……自己偷自家老爺子的那篇文章他自己都不太懂,可是這一篇文他卻聽得真真切切酣暢淋漓,恨不得馬上記下來到其他地方跟人說說,讓其他人好好羨慕羨慕自己的‘耳福’。
至於舞臺中間的牡丹早已經愣住了驚住了,她呆呆看着天罪那小小的身體,想不明白爲什麼他會擁有這麼大的才情和能量,忍不住再次回想起曾經聽說的那個她根本不相信的傳聞,‘帝王之爭,一孩童頃刻平定十萬亂軍,因公封爵,特爲一戶侯!’
“就是……他嗎?”
牡丹小心肝瘋狂的跳動着,對於英雄的崇拜,對於武力的尊敬,對於才情的傾慕……無數種情感在她心中醞釀開來,化成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她不明白,但她清楚的知道,這個小屁孩……不,這個男人的身影已經深深的烙印在自己的心中,怕是終生也不能忘懷。
噔噔噔!快步聲響,牡丹下了舞臺直接衝上二樓,氣喘吁吁滿臉羞紅的對天罪說道:“能不能再念一遍?”
天罪一愣,隨後呵呵笑道:“爲什麼啊?”
牡丹一滯,說來她也不知道是爲什麼,想了一下才說道:“奴家覺得若此文章用曲調調配,唱詞形式唱出來,應該更美!”
天罪忍不住眼睛一亮,笑道:“哎呦?你這丫頭倒是識貨,來來來,跟本候進暖閣,本候好好教教你……嘿嘿嘿嘿……”笑的無比盪漾,是男人都知道他想要幹什麼。
牡丹臉一紅,使勁搓着自己的衣角,她也聽出來天罪的意思了。沒主意的看了花娘一眼,卻發現花娘正用某種眼神看着她,那眼神彷彿在說……‘他一個小屁孩能對你怎麼樣啊?讓你進你就快進啊!’
猛然醒悟,巧笑一聲就跟着天罪往裡走了。
衛少爺一下子就慌了,大聲道:“不行,還沒有結束吶!那琴,本少爺的太虛你不要了嗎?!”
牡丹身體猛地一震,轉頭看了看現在依然放在舞臺中間的太虛琴,眼神中的喜愛與不捨讓人都看着心碎。
衛少爺心中狂喜,好,只要自己還有這個太虛琴的絕招,自己就永遠不會輸,那可是大衍真人親手製作的琴啊,世間會有女人抵抗的了那種誘惑嗎?就像是一品的武器對於武者而言的性質一樣啊,誰能拒絕?
天罪看着牡丹想要拒絕又張不開嘴的情況,突然哈哈一笑道:“哎,文才武功全是白費,地位金錢纔是王道!本候不是俗,本候說的是大道理!”
衛少爺冷笑道:“侯爺還是別說沒用的了,要認輸請儘快,本少爺還要跟小美人好好樂呵樂呵吶!”
天罪道:“沒有?不不,很有用!本候問你,文是爲了什麼而存在的?”
衛少爺一愣,支吾道:“這……”
天罪道:“哼,文是爲了統治,爲了治國!文定下綱常德行,規矩方略,爲的就是統治民衆,至於衍生出來的文學,也不過是爲了麻痹大衆,或者讓規範更好的實施罷了。本候在問你,武是爲了什麼?”
衛少爺前一句話還沒有領悟過來,就被追問了下一句,趕忙思索道:“武……武嘛,就是爲了打仗唄!”
天罪點頭道:“沒錯沒錯,衛少爺並非全傻,十竅通了九竅,難得難得。武就是爲了打仗,外守國門,內治不法!說白了就是‘文’的依仗,是‘文’的基礎。單重文則羸弱受欺,單重武卻又國力單薄不可長治久安。說白了,文武二物都是爲了權利和金錢服務的。”
衛少爺眉角一陣抽動,忍不住問道:“侯爺說了這麼多,聽起來好像還有點道理,不過……跟今天的事又有什麼關係?”
天罪哈哈笑道:“所以啊,評定一個男人的好壞根本不用去看文武絕學,只要看權勢財勢即可!如今本候九歲封侯,雖只一戶,但貴在白手起家,因功封侯,不靠祖輩陰資,試問天地間除去皇族以外,還有人比本候地位崇高嗎?還是說衛少爺覺得你僅僅一襲白丁,單靠爺爺相國之位就能與本候平起平坐?!”
“這……”衛少爺猛地一驚,其實仔細想來,他還真就是白丁,無官無爵,最多就是……家裡錢多點。
天罪又道:“再說錢財,靈石晶石之物拿出來太土,如若商賈之流,上不了大臺面。衛少爺如今拿出一把太虛琴,價值自然無可估量,這也是你如今最大的依仗,本候說的可對?”
衛少爺大聲道:“對……對!就是這麼回事,你要是拿不出比太虛琴還要好的東西,你今天就是個輸!什麼文采?有什麼用?到底有什麼用?你今天就是輸!再說多少也是個輸!”
天罪哈哈大笑,突然伸手一招,朗聲道:“來,給他們開開眼!”
就在天罪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窗外猛地就飛進一個人來,不是上官思青又是哪個?她直接落在天罪身前,單膝下跪雙手託着一條長長的布包,恭敬舉在天罪的面前。
天罪點了一下頭,猛地伸手將布包撕開,破舊的難看的布匹化作絲絲柳絮漫天飄舞,卻沒有任何人會去注意它們。所有人的眼睛,都被隱藏在布包裡面的東西給深深吸引住了!
天罪把自己關在房間裡面雖然大部分時間是在想着如何‘發家致富’,從而養活那一羣嘰嘰喳喳的小姑娘,但剩餘的時間他也沒有浪費,之前的所作所爲,有幾點還是讓他有些小遺憾的,比如紅酒的釀造,他很想讓它變得更醇更美,比如精鹽煉製之法,他很想弄出一個簡單快捷的方法,讓來學習的人可以快點學會,然後……他就會忍不住想到那個夜晚,那個美到無可附加的臉龐,那個輕輕的彷彿從來沒有發生過的,卻好似依然在脣邊留下香氣的吻。
只要想到這裡,他就忍不住去雕刻琴。侯府內被移植來的最好的一棵樹木被他砍掉了一半,動作很慢的精雕細琢,每一刀下去,削下的木屑都是透明的,工整的捲成一桶,甚至可以隨風飛出很遠。每一刀,不是在打磨古琴,而是在打磨自己的思念,他知道自己不應該去想那個女人,還有那個可愛的小丫鬟,他已經有了小劍,有了上官思青,還有了那十個女孩子,他已經十分的滿足。在這樣的幸福中再去想其他的女人,這很不應該,也很讓他痛苦,所以……他就用這種形式把自己的思念打磨消耗,讓它漸漸消逝。
可以說,這是一把投入了他心神的琴,明明不想把它製造的如果精美,但它就是那麼精美,彷彿那個女人的美麗一樣,無可附加。
當這把琴製作完成之後,天罪曾經呆呆的看着它,並有那麼一絲想要毀掉它的想法,可最終沒有,而是在那琴上刻上了兩個字——‘螭吻’。
螭吻乃龍之九子中最後一個,代表了極致,也代表了終結。天罪製作第二把琴,也是最後一把琴。
深吸一口氣,天罪伸手撫摸着被上官思青顫抖的雙手捧在頭頂的長琴,用一種平淡的聲調說道:“七絃古琴,從亙古開天天地初成時便有,流傳至今僅存兩張,一曰‘九霄環佩’,二曰‘螭吻’。乃天地靈物,凡大造化之者方可得之,本候幸甚,機緣之下入得一處秘境,天元數十千里,鳥獸怪異,湖泊如錫,山石險峻,樹木唯空。一天十二時辰全如白晝,每七日纔有一次黑夜,卻吞噬所有生靈,再一日,萬物復甦。第一天有光,第二天有山水,第三日有花草樹木,第四日有走獸飛鳥……生死七日便是一個輪迴。本候幸甚,在*之中得一古盒,逃出秘境後才知那盒中裝着這把古琴,有七絃,可奏萬事之聲,上書螭吻二字,便叫做……螭吻琴。”
說完,全場依然是一點聲音都沒有。天罪緩緩轉過頭來,輕輕伸手撫摸了一下牡丹的臉頰,輕聲說道:“此琴世間僅此一張,事關重大,所以不能贈送佳人,不過你若要彈奏,隨時可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