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前兩刀,就是老馬在刀之一途上的領悟。
而最後這一刀,卻是天罪的。
他記不得自己的身體被能量控制之後所使用的刀招。
但那刀招的某種韻味,卻還留在他的身體裡面。
若是靜等時間流逝,這股韻味也會逐漸消失。
所以他迫切的將這刀招使了出來,一方面是爲了老馬的傳承,另一方面,也是不想自己的靈光一現,在這裡成爲絕唱。
可是這麼做,絕對不是沒有代價的。
天罪的修爲擺在那裡。
綠級五十一星。
他可以用刀招讓半步聖級的馬江感受到威脅和懼怕,靠的是他的境界。
對於天罪一個從曾經的世界來到這個落後世界的人來說,這境界和修爲在某些時候可以用一個比較容易理解的比喻。
境界就是發動機,而修爲則是車身。
若是兩者相當,則車子會保持最佳性能。
若是車身很好,但境界不夠,所有的優秀技術都沒有辦法被髮揮出來。
相反,則更慘。
若是一個十二缸機械渦輪雙增壓,可加氮氣加速系統的發動機組裝在一輛‘雙皮蛋’上,那隻要一腳油門,就是一個悲劇的結果。
但不可否認,在最開始加速的那一個瞬間,確實可以產生讓人心悸的力量。
天罪就是這樣,臨時的,將自己的境界當作修爲來用,在這一瞬間,使出了會讓馬江去奮鬥一生的三招,但同時,他這輛‘破車’也徹底的散架了。
輪胎飛出,懸掛斷裂……要多慘有多慘。
馬江被天罪的鮮血噴了滿身。
還未從震驚中恢復過來,所以也沒有來得及把他扶住。
這次,倒是零反應奇快,從後面將他抱住,眉心一挑,便擔心起來。
這世界上就是有許多的自作孽的傢伙。
天罪明顯就是其中之一。
自己明明有傷,還有弄出這麼一件事來,讓自己傷上加傷,即便是看慣了各種傷勢的零,此時也說不好天罪到底什麼時候能夠清醒過來,或者……他能不能繼續活下去。
作爲一個女人,她真的很不理解天罪的做法。
但作爲一個男人,馬江卻很明白天罪,也懂他。
並且深深感念。
“哎,臭小子,你曾經是我在這個世界上最討厭的傢伙,如今看來,你倒是還有些順眼的。”
當然,這種話放在女人的耳朵裡,也有些像是風涼話。
她們不會懂得這句話中所蘊含的意義。
還有……爲了這樣一句話,男人將要付出什麼樣的努力和代價。
不過說起這些人裡面最尷尬的。
就要數木婉花了。
她想要自己得到寶藏。
爲了這件事,她是準備把自己曾經的這個男人給拋棄的,拋棄了她,她就能獲得新生。
但現在……
寶藏?什麼蛋疼的寶藏,根本就是一個小屁孩,還是一個她現在恨不得馬上殺掉的小屁孩。
而自己準備拋棄的男人,又找來了。
更要命的是,找來之後,竟然至今都沒有跟她說過一句話,反倒是把所有的經歷都放在一個臭老頭和臭小鬼的身上,這……
木婉花的眼神發生了一些變化。
看向馬江的表情也很是奇怪。
她當然聽說過這世界上有很多奇怪的男人,他們不喜歡女人,偏生喜歡男人,彷彿臭男人加上臭男人,就會變得香了一樣。
她最是討厭這些人,認爲他們是變態,是怪物,可是如今看到自己的相公……好像也有這麼一些趨勢,又看到他那健碩的身體,略顯猙獰的五官……
她本以爲自己會更加厭惡,甚至覺得噁心。
但不知道爲什麼,她竟然感覺到一絲……呃……激動?
彷彿這樣是什麼好事一樣。
她當然不知道,她心中某種不應該存在的東西……覺醒了。
馬江當然不會想到自己在自己的愛妻眼中,已經變成了一個‘奇怪的人’。
此時的他嘆了口氣,將天罪小心的扶到殘紅身上,思索了一陣,竟然跟在殘紅後面一起走。
也直到這個時候,才湊到木婉花身邊說道:“跟我回家吧。”
木婉花突然之間感受到無比的委屈。
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伸出雙手在馬江身上一陣敲打。
馬江也不躲避,雖然胸口已經被捶的紅腫,但好似都不覺得疼,依然是一臉的溫柔,說道:“走,跟我回家吧。”
木婉花愣了一下,隨後哭的更厲害,一頭撲到馬江的懷裡,怎麼都不肯擡起頭來。
經過這一件事,從最開始的被辱,到被俘,又到野心的滋生,再到見到了無法抵禦的強大,最終……看到了死別,也看到了生還,還有團聚。
她突然之間發現,自己曾經的堅持,還有自己曾經的不忿,說白了都是她的無理取鬧,還有她對於自己生活的抗爭。
而如今才明白,她原來是生活在如此幸福的環境中,而自己竟然還那麼理所應當的認爲那些是悲劇。
悲劇嗎?
悲劇是她發現的太晚了。
依靠。
一個寬廣的熟悉的胸膛,竟然會讓她如此的安心。
……
天罪繼續上路了,顯得漫無目的。
因爲他遲遲沒有醒來。
按照零的說法,他是在躲避。
按照馬江的說法,他是在逃避。
逃避的是什麼?是一份愧疚。
不管在這場戰鬥裡面天罪充當的是何種角色,這場戰鬥的結果都是一個悲劇。
因爲在他們下方,一座城,不,不僅僅是一座,三座大城,無數小城徹底的在世界上消失了。
裡面的人吶?
男人,女人,老人,孩子,曾經幸福的,曾經不幸的,曾經奮進的努力的,曾經墮落的無情,亦或者是那些浪子回頭的,準備正視自己人生的……他們,全都失去了機會。
因爲他們死了,失去了生命,便是失去了所有。
甚至……連他們的傳承,子嗣,所有的族人,也都死了。
在那場驚天大戰之中死的一乾二淨,一瞬間化作飛灰,消失不見了。
這是百萬人命的罪孽,誰能擔得起?
起碼馬江認爲自己擔不起,即便他這輩子已經做下諸多罪孽,但還是接受不了這樣的慘劇。
所以天罪沒有醒。
躺在殘紅身上,不知是生是死的被它馱着往前走去。
至於零,最關心的還是要讓天罪去決定東晉國的未來,要他的一句話,或者是他親自的參與。
但他不醒,所以成了躲避。
而他們現在最想要做的,就是儘早走出這荒蕪的地界。
……
大陸上的人,也越來越多的知道了這裡的變故。
但他們也並不知道這裡到底發生了什麼,只是從那些旅人的嘴裡得知,那些旅人驚恐的發現自己曾經走過的地方,那些繁榮和美麗都消失不見,只留下一片彷彿無邊的荒蕪。
甚至有人開始幻想,是不是世界末日又要來了,那裡僅僅是預兆。
但不管怎麼樣,知道這個消息的人多了,而親自來看這裡的人卻少了,大家都有意無意的避開這個地方,彷彿這裡住着瘟神,被看上一眼就會無辜死去一樣。
而在這瘟神之地,唯一從裡面走出來的一個隊伍,此時也終於來到一個臨近的小鎮,住了下來。
零把天罪安排在一個小院落裡面。
馬江除了動武,什麼都不會,而且他抓緊一切時間來領悟天罪教給他的三招。
木婉花是曾經的公主,即便下嫁給一個‘強盜’,也是被一大羣人無微不至的照顧,伺候人?開玩笑嗎?她都不知道菜餚原來是從鍋子裡面做出來的,而一直以爲就是被下人端進來的而已。
所以一應家務,都落在零的身上。
萬幸。
當真萬幸,零作爲情報機關的‘頭頭’,嘗試過各種各樣的身份,走方的藝人都做過,農婦什麼的自然不在話下,丫鬟什麼的也是手到擒來。
但照顧起天罪來,實在是太難了。
此時的天罪很奇怪。
身上總會流出一種黑色的粘稠液體,距離很遠都能聞到一股讓人作嘔的氣味。
而她要做的,是用手接觸,去清理這些黑色粘稠。
她當真是吐一陣擦一陣,心中想着吐一吐就吐習慣了,可惜每次進屋,還是要吐上一回。
讓人奇怪的倒是殘紅。
它不覺得噁心,有時甚至用大舌頭去舔,看的零繼續嘔吐。
終於。
在第十天的時候,在整個鎮子的人被這種氣味折磨的都瘦了好幾圈之後,天罪身上終於不再出現這種黑色粘稠了。
而是流出一種類似汗液的東西,卻是乳白色,看起來晶瑩發光。
數量很少,但卻有一股極爲好聞的味道,不用開門開窗,便能飄出很遠,讓整個城鎮都清新了起來。
而零的工作,也減少了‘擦身’一項。
這個工作被殘紅搶了。
殘紅就像是一個孩童發現了棒棒糖,每天準時準點的跑到屋子裡面去美滋滋的舔,猛舔,流出多少舔多少。
又過十天。
天罪醒了。
他醒來後第一件事就是舉起拳頭重重的揍了殘紅一頓。
試想,誰醒來的時候發現一匹母馬正在‘色迷迷’的舔着自己的身體,而不生氣?
二十天,天罪都在昏迷之中,他不瞭解自己的身體,也不知道自己之前身上的變化。
不過……不但他不知道,怕是這世界上也沒有人能知道,在過去的二十天之中,天罪的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
“可算是醒了……”
零感覺無比的勞累,比什麼都累,比當初在苦窯裡面訓練的時候還累。
“既然醒了,既然這些天都是我在侍候你,你現在可以跟我去東晉了吧?”
天罪坐起身,撓了撓頭,並沒有回答零的問話,而是指着正蹲在門口的馬江問道:“哎呀,儲錢罐爲啥在我屋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