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目光鄙夷,隨後衝着那些衝出來的兵甲大聲喊道:“你們要幹什麼?造反嗎?這馬車中的人是本城主的貴客,若是驚擾了他,你們擔當的起嗎?都給老子滾!”
一聲令下,所有兵甲又都消失不見,出來,回去,整個過程行雲流水,竟是一般的軍隊都比不上的素質。
趙將軍大驚。
他……還是託大了,自己雖然有百萬大軍,但……所謂遠水解不了近渴,等大軍殺進這城中來,自己怕是都死一百個來回了。
如今當真是狼入虎口,自己竟然面對對方的威脅一點辦法都沒有。
其實想來這也能理解,這裡幾乎是南明最肥的一座城,而且還沒有城牆守護,光是南明周邊其他小國假冒盜匪前來滋擾,一年就不下數十次。
還有路上匪類,自然也需要城中士兵征戰四方,確保一個健全的商路。
所以這座城市的軍隊當真可以稱得上是身經百戰。
訓練有素的話都不用去講,強大的軍隊永遠不是訓練出來的,而是打出來的!
趙將軍一陣驚慌,卻表面平靜,微微退後兩步,臨近馬車,微微低頭用只有天罪能聽到的聲音說道:“次子心懷歹意,侯爺先走,末將在此斷後,必能爲侯爺殺出一條血路,等侯爺離開,再率大軍爲末將報仇。”
天罪神色卻一點變化都沒有,伸手摸了一下那塊臘肉,然後擺了擺手道:“算了,不過是去做做客,本侯這一路行來,也有些疲倦了,能有一處歇腳,自然再好不過。”
擡起頭又說道:“還請城主帶路。”
城主狂妄的哈哈大笑,給了天罪一個誰都明白的眼神,然後又大笑起來,大搖大擺的走在前面,竟然真的是在帶路。
趙將軍卻是一陣錯愕,他有些看不懂天罪了,他不知道這位一戶侯到底是因爲膽怯不敢突圍,這才準備‘從’了那肥豬,還是他膽氣包天,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還是說……他根本就是個白癡?根本就看不出對方眼睛中好似能吃了他一樣的火熱?
至於天罪到底怎麼想?當然只有他自己知道。
……
城主府,比之皇宮竟然還要華貴一些。
尤其門口有一條河流,明顯是人工開鑿出來,九曲十八彎,上有橋樑花草涼亭,甚至還有兩條紅帆飄蕩。
再看河中,河水發白,不透光,偶爾黑影從中游動,稍微露出一點背脊,竟然是如刀斧一樣的鱗甲。
天罪眉頭一挑,伸手一招,一滴河水便落入手中,放在鼻尖下聞了聞,才發現這真的是‘玄機水’,傳說中天神母乳,有孕育神龍之能。
而神龍,便是那北齊四位神獸雕像中的青龍。
這種水到底有多珍貴?一滴,便是一塊晶石的價格!
天罪眼睛眯了起來,這種財力,絕對不是那個摳門的國主可以比擬的,這裡……要說富有的話天罪可以理解,但真的有地方能富有到這種程度?
前面一座拱橋,說是拱橋,僅僅因爲其下無柱立於水面罷了。
橋樑平整,寬闊,一馬平川,即便二十匹駿馬橫行而過,怕是也不顯得擁擠。
這不是富有,而是有些敗家了。
這種橋樑,再加上這個沒啥技術的世界,一定是用陣法支撐起來的,僅僅爲了一個‘平整’,每年怕是就需要百枚靈石的消耗!
想當年天罪把思青那兇婆娘給‘買’下來,還是對方自願的賣,也不過是每個月四塊靈石的例錢而已。
這裡的條件確實能稱得上一個奢華。
過了橋,再往前走,天罪突然看到門口的門楣下面有一個燕子巢。
他便是一愣。
所謂‘檐下燕’,卻是一種好兆頭。
有人說也許是因爲住的人多了,屋子裡乾燥,所以燕子願意來築巢,有人說燕子可以感受到人類的善惡,如果一家人都比較善良,它們就會築巢,有些人覺得是角度問題,有些人認爲是房檐大小的問題,但具體是什麼原因,卻是誰也說不清楚。
可……但凡有燕子居住的家庭,往往都是欣欣向榮的,和睦的,而且是善良之家。
一世平安很是常見。
對於這個死胖子,天罪是有百分厭惡,但因爲這檐下燕,天罪卻在這百分中減少了一分。
擡起頭看了看,正巧一隻飛燕以極爲矯捷的身姿飛出去覓食,也不知道多久才能回來,想來燕窩之中正有幾隻新燕嗷嗷待哺吧。
難得的,天罪臉上帶了一絲真心的笑意。
趙將軍注意到這點,看着天罪,忍不住有些發愣。
一個權傾天下的人,會因爲看到一窩燕子而高興?爲什麼?
小劍卻笑嘻嘻的走了上來,說道:“記得之前,在我們那個小院子裡面也有這麼一窩燕子。”
天罪點頭道:“是啊,我們離開了那麼久,還真是不知道那燕子一家現在怎麼樣了,是還在那裡生活,還是到了別處,說實話,我還挺想念它們的。”
小劍捂着嘴笑道:“想念?記得有一次那燕子叼走了你一根小肉絲,可把你氣的夠嗆,不大的小人,竟然追着那燕子滿院子的跑,你又怎麼能跑過它?”
天罪笑道:“不過我最終還是追上了啊。”
小劍道:“是啊是啊,你可了不起了,你直接爬上屋檐,來了個守株待兔,人家燕子自然要回家,還不是要被你抓住?”
天罪哼哼道:“那隻小東西,還能是本侯的對手?哼哼,自不量力!”
小劍又是笑了一陣,隨後卻是一嘆,滿臉溫柔的說道:“不過……那燕子啄了你三下,你抓住了它,拳頭在它頭頂晃了幾下,卻最終沒有落下。放了它,還把自己僅剩的那條小肉絲又扔給了它們……當時我不明白,你到底是盲目的善良,還是透骨的膽怯。”
天罪輕輕一笑,滿臉溫柔,問道:“那現在你懂了嗎?”
小劍先是點頭,隨後又搖頭道:“還是有些不懂,不過我記得小天你說的話,你說,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當時我們很窮,但相對於這小小的燕子,卻是富貴的,所以你把另一根肉絲也分給了它們。”
天罪滿意的點了點頭道:“還是有些不對,不過……也差不多了,小劍你這境界還真是越來越高了吶。”
小劍吐了吐舌頭,一臉巧笑。
而這番對話落入其他人的耳中,便不那麼尋常了。
他們只覺得面前這個一戶侯,當真是……不同尋常,如此境界對於他們而言,無非就是小兒慈悲。但加上那句話,那句深層次的東西,就讓他們有些振聾發聵,一時之間陷入了沉思。
天罪未作停留,不等死胖子帶路,他自己就順着大門走了進去。
也不知道是爲什麼,明明重兵把守的大門,他就這樣肆無忌憚的,彷彿是自家後花園一樣閒庭信步的走了進去,竟然……無人來擋!
彷彿就是這樣應當應分,彷彿就是這樣理所當然,他走進來了,這裡的大門就應該爲他開放。
死胖子也是覺得有些奇怪,左右看了看那些守衛,從他們的表情中,能看出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味道,是恐懼?不是,是敬畏?也不太像。
剛走進院落,巨大的院落彷彿是一座高山外加一個平原,裡面花園亭樓應有盡有。
百花爭豔,百鳥爭鳴,一派榮榮之色,好似鳳欲來。
“救命啊!死人啦!”
卻正在這時,一個極爲不和諧的尖叫聲從旁響起。
這讓死胖子城主的臉色直接就寒到了極致。
他很滿意天罪享受這風光的淡雅,自己將自己的家園如此精心佈置,還不是爲了看到別人如此眼神,如此感悟?
可正在興頭上,卻被這聲音給破壞,好似一身錦衣行於鬧市之中,走了一圈才發現自己半個屁股蛋子一直漏在外面一樣,尷尬,氣憤。
“誰人喊叫?來人吶,敢擾我貴客,拉出去亂棍打死!”
馬上從四周暗樁之中便跳出來無數護衛,直接將一個正慌不擇路向這邊跑來的侍女抓了起來,手腳反折,押着就往外走,顯然是要把她拉到外面打死。
天罪皺了一下眉頭,說道:“如此美景,若是沾染了血色,雖然悽美,卻也折煞風貌,此人面目惶恐,顯然是有什麼大事發生,這裡是城主大人的院落,想來城主大人也不想自己的院子發生什麼奇怪的事情吧?”
聽聞天罪求情,那死胖子城主才皺着眉頭喊道:“把人帶過來,老子倒是要問問,她沒事瞎叫喚個什麼!”
天罪暗暗點頭。
這位城主倒是聽得進勸,再給他那百分厭惡減了一分,雖然……還是剩九十八分的厭惡。
一名侍女馬上就被押了過來,她全身顫抖,恐懼非常,便是一句話都說不清楚,支支吾吾的,隨後身體一緊,竟然失禁,弄得這裡一片騷臭味。
城主更顯厭惡,又想揮手讓人把她給拖出去。
天罪卻搶先一步走上前說道:“把她放開。”
明明這裡是城主府,這裡都是城主的親信之兵,但天罪的這一句話,他們卻聽了,直接把人給放開,讓她坐在地上。
天罪伸手一揮,一道白光飄忽忽而起,落在那侍女頭頂,頓時她就不哭鬧,而是顫抖一下,眼神恢復清明。
天罪問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爲何你如此慌張?”
那侍女愣了一下,隨後哭聲說道:“一百七十三夫人要自盡,我們怎麼都攔不住!”
“一……一百七十三?!”
天罪嘴角一陣抽搐,轉頭看向那肥豬,一臉驚駭。
好傢伙,這貨最起碼娶了一百七十三個媳婦啊?他……他也受得了?
肥豬一驚,猛地上前一把抓住那侍女領口,大聲問道:“你說什麼?她……她怎麼樣了?死了沒有?!”
侍女驚恐道:“夫人她……夫人她用一柄匕首刺了自己的胸口,眼看是活不成了……嗚嗚嗚……”
隨後大哭起來。
那肥豬愣了一下,眼睛眨了眨,隨後竟然嚎啕大哭起來。
哭了大約一盞茶的功夫,突然瞬間轉好,一絲眼淚都沒了,撇了撇嘴道:“死了啊?那也沒有辦法,過幾天再娶個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