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走幾步,四周族人向天罪投來敬畏的禮儀,這讓天罪有些尷尬。
卻猛然,一塊‘石頭’打在了天罪的身上,落在他的懷裡。
下意識接過來一瞧,原來不是石頭,而是一塊像石頭一樣堅硬的肉乾。
肉乾的邊緣已經起了叉,就像是風乾的手撕牛肉一樣。
擡頭一看,卻發現明顯被餓的臉色有些焦黃的族長女兒正氣呼呼的瞪着他,跺了跺腳,便跑了。
天罪一陣發愣,隨後苦笑起來。
這人情算是欠的大了。
飢餓之中將肉食投與他人,無異於生死之境將生機留給別人。
起碼在心理負擔上是相同的。
兩個多月,族長女兒卻依然沒有放棄。
嘆了口氣,天罪向田地走去。
婦人手很巧,一丁點的食物,也能在她手中變得儘量可口,即便之前的樹根,也只有她才能煮出來那種軟糯的效果。
所以即便她搬了過來,族羣卻慢慢的向她這裡靠近,最終……小田地還是被族人發現,但很奇怪的是,並沒有一個人上來問問那裡種的是什麼。
但期待的眼神,卻漸漸在族人的臉上顯露出來。
這一天,天罪還沒等靠近,就聽到田地那邊發生了爭吵。
確切的說,是隻有婦人一個人在咆哮。
咆哮?
這個詞跟婦人彷彿不在一個世界,讓人永遠也不能將它們兩個聯繫起來。
可是今天,婦人真的在咆哮。
她是何等的憤怒?
而能令她如此憤怒的,怕是隻有這田地一件事了。
天罪緊走幾步快速靠近,事情卻馬上讓他感到了意外。
不是什麼人在破壞田地,而是一個孩子,咬着手指正站在婦人面前哭泣,可憐巴巴的樣子。
婦人絲毫沒有憐惜,甚至要伸手去抽打,手臂擡起了幾次又放下了幾次,卻始終沒有落下。
天罪一聲苦笑,吸引了她們的目光。
婦人轉過頭看到了他,趕忙歉意的點了點頭。
天罪走過去問道:“到底怎麼回事?一個孩子罷了。”
婦人嘆了口氣,彷彿眼睛都是紅的,指着自己的親生兒子大聲喝道:“他吃了一片葉子!”
孩子看到天罪,彷彿看到了救星,趕忙跑到他的身後,顫聲說道:“我餓,那葉子看起來很嫩,應該可以吃,但卻是苦的,很難吃,媽媽就生氣了,罵我,還要打我……”
簡明扼要,孩子反而總容易發現事物的核心焦點,一語就能點到‘根處’。
這事太小了,婦人的反應甚至可以說是可笑。
自己的孩子餓了,吃了一片土豆的葉子,而且它成熟在即,葉子本身就無關緊要了。
婦人卻如此的憤怒。
可笑。
但天罪卻沒有笑。
世間是如何的不公平?天罪想起自己那凝香樓的錦衣玉食,一桌酒菜,怕是就能夠這些族民生活一年。
而在這裡,垃圾一樣的土豆葉子,卻被像生命一樣被呵護。
大家,真的?真的!都是同樣的人類嗎?
沒有人不努力,沒有人不拼命,只是起點不同,迎接的命運也不同罷了。
天罪想不明白,即便他境界如此之高,也想不明白這件事。
更是沒有什麼辦法去改變。
向前走了一步,到了婦人面前,嘆了口氣,說道:“原諒他吧,孩子只是餓了。現在它們快成熟了,一片葉子無關緊要的。”
生怕婦人不信,天罪還特意從地上拔起了一株,下面掛着七八個比拳頭都大的土豆,十斤有餘。
天罪愣了一下,隨後笑道:“看吶,這裡的土壤太好了,它們的生長期提前了,現在就可以收穫了。”
婦人一愣,隨後大喜。
噗通一聲坐在地上泣不成聲。
天罪這輩子是第一次看到有人因爲一點土豆高興成這個樣子。
婦人哭過之後,開始小心的將那些土豆收起來,放在一個早就製作好的籮筐裡面,精心的放在一個草屋之中,生怕被陽光暴曬到。
整個過程,族羣中的人慢慢聚攏過來,卻都只是看着,沒人說一句話,也沒人上前來問問這些到底是什麼。
但……他們每一個人彷彿都意識到了什麼,身體激動的打顫。
不過天罪看到了這些,卻忍不住嘆息。
還有……三個月。
這三個月如何度過?
難道戰爭在所難免?自殺一樣的穿越兩個世界之間,目的卻是爲了自殺和掠奪?
這是愚蠢的,但真的,在天罪看來,卻正如老婆婆所說的那樣,是最神聖的。
但天罪依然不希望戰爭發生。
這羣可愛的人,他不希望他們就這樣死去,也不希望這羣人給自己外面的世界帶來什麼傷害。
可是三個月時間吶。
再拖下去,只怕要餓死人了。
最開始死去的,永遠是老人和孩子,他們身體弱。
而他們的死去也是最讓人揪心的。
“我要如何拖過這三個月。”
天罪忍不住嘟囔了一句,卻被婦人不小心給聽到了。
她身體猛地就是抖了一下,也凝固不動了。
收成已經結束,每一株土豆都收穫了十斤左右,算起來這裡已經有了三百斤的土豆。
足夠全族的人吃上……兩天。
僅僅兩天而已。
她也很餓,也知道孩子很餓,她本可以偷偷的扣下一下,給自己的孩子吃,還有家中的老婆婆。
可是她並沒有這麼做,依舊保管着它們,一顆都不能減少。
而此時她的手中卻握着三枚土豆,正要走到天罪身邊,交給他,讓他吃飽一頓。
天罪轉過頭,看到了婦人的動作,苦笑一聲說道:“會有辦法的,我們一起來想想辦法。”
婦人手掌握的很緊,重重的卻遲疑的點了點頭。
辦法?
應該只有戰爭了。
她希望這是自己族羣的最後一次戰爭。
天罪接過土豆,拿在手中來回的看着。
他真的很想吃掉。
可以,但不能。
輕輕揚手,土豆飄在空中,緩慢旋轉。
天罪經過這兩個多月的修煉,雖然修爲沒有回來,但對於控物之法的掌握,卻更進一步!
很奇怪。
如果單論力量,天罪的力量還比不過現在族羣中的壯漢。
他們真的很強大,平均實力更是相當於外面世界紅級的修爲,離金級都只差一步!
他不明白爲什麼一個每頓只能吃樹根,在生與死之間掙扎的種族,會擁有如此強大的力量。
是天賦?是傳承?
天罪說不清楚,也不能去問。
所以他更加擔心如若這些人到了外面的世界,會給外面的世界帶來怎樣的衝擊。
說迴天罪的實力。
真的很弱,大約藍級修爲罷了,一個普通的孩子沒準都能虐他一頓。
但控物之法卻發生着奇妙的變化。
不是說能掌控的東西更大更廣更重。
而是玄乎其玄的,對於圍觀的把握更加精準了。
最主要的,是控物之法對於別人來說,根本就是‘能量外方’的一種過程,把能量當成自己的手腳,去掌控其他的物質。
但對天罪而言,這中間的‘能量’卻省了。
他想要一件事物移動,它就會移動,而整個過程沒有一絲一毫能量在其中游蕩。
這個就很不可思議了。
而現如今,更進一步,彷彿他只要說‘有’,面前的空間就會‘出現’。
比如水。
天罪說一句‘想要水’,前方就會自動的將空氣中的水汽凝結起來,成了一團水。
他說要有風,四周便隨意的飄起陣陣涼風。
他想着某種事物應該分解,那事物就真的會分解開來,從內到外,是深入到分子結構的‘分解’。
唯一可惜的是,他還不能把自己的控物之法作用於‘生命體’。
比如面前這土豆。
看似死物,但它也是有生命的,能生長,能繁衍,能傳承。
他希望自己可以做點什麼。
所以就將那土豆埋進了土中,蹲下身,呆呆的望着剛剛被自己埋上的土坑。
如果……
僅僅是如果,土豆可以快點發芽,快點出苗,快點授粉,成長根莖,結出一堆土豆,那該是多好的事?
是啊,那該是多麼好的事啊。
正這時,族長從遠處走了過來,到了婦人的面前,嘆了口氣說道:“每家都要出一名男丁,你的大兒子已經七歲了。”
一句話彷彿晴天霹靂一樣在婦人耳邊炸開。
她整個人都滯住了。
這句話的意思再清楚不過,就是讓婦人的大兒子去參加戰爭,這場自殺一樣的戰爭。
而年僅七歲的大兒子,是絕無可能從這場戰爭中活下來的。
天罪也是一愣。
難道已經決定了?這麼快?戰爭就要爆發了?
不過想想也是,這僅僅是一個族羣,男丁數千,需要去戰鬥的,也只有一千之數,便是一個個去通知,也只要一天左右的時間就足夠了。
“能不能……再等幾天?”
天罪知道自己一個外人是不應該說這種話的,但他還是說了。
當着族長的面,目光堅定的說着。
族長看了天罪一眼,眼神一陣變幻,最後嘆了口氣說道:“外來的客人,你帶給我們族羣希望,雖然……它沒有實現,但也讓我們嚐到了希望的甜美。對此我們整個部族都會感謝你,並會幫助你回到屬於你自己的世界。但如今這件事是屬於我們部族的事,只屬於我們部族的事,希望外來的客人你不要多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