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普爾出窩了,但依然被限制在固定區域裡,研究所的空間也大,隨便找個到處是落地窗的辦公室,就夠她呆的了。
沒疑問,就算不在被關在地下了,愛麗絲當然也不可能就這麼放她走,囚犯的性質並沒改變。辦公室裡外透明都是玻璃牆,思科下線生產商的監控探頭更無處不在,看着她還是很容易的,除非這女人能把手指甲當焊槍使喚。
所以關於“裡世界”方面,愛麗絲就等於掌握了兩條線索,一個是從老男爵的“兒子”那兒順藤摸瓜,一個是直赴東非大裂谷探險。但考慮到他們都不是什麼迫在眉睫的事,愛麗絲想了又想,覺得還是先加油努力研計算機的好。
畢竟,這纔是她此行飛往英國的根本目的。
人工智能,這是一個屬於軟件範疇的概念,指的是程序執行命令的靈活自主可變通性。這也是一門極富挑戰性的科學,從事這項工作的人必須懂得計算機知識,心理學和哲學。因爲,當一羣工程師想要研這類技術時,先就要面對一個最基本的概念——什麼是智能。
如果連基礎定義都不懂,又如何向前展?
早在蒸汽革命時代和電汽革命時代,技術的進步往往取決於個體科學家的刻骨鑽研,或某些能工巧匠的苦心積慮。但這種情況在如今已經不再可能了,愛迪生能明電燈,能明留聲機,能明活動電影攝像機、有聲電影甚至保險絲和電錶,但若讓他以一己之力再來如今這個年代展,就很難再有什麼不可磨滅的大作爲了。
人工智能的展就是這樣,它不可能像愛迪生明電燈那樣,一個人,一段時間,然後啪的一下,一個“標準的”成品就誕生了。除非外星人從天而降帶來現成品,不然若讓人類以自己的力量緩慢展,人工智能的“智能度”,必然是一個緩慢提高的過程,不可能一蹴而就。
像智能手機,電腦遊戲裡的ai,這些其實就是基礎的“真正的”人工智能。單純把人工智能定義爲科幻小說和電影中那樣,其實是種非常狹隘的概念,而那些電影和小說中展現的人工智能,也不能就稱之爲這個技術的終點。
所謂智能,對任何明者而言,都必然是以他們的思維模式和水平爲基礎。但即使不提各種“外星人種族”間的智慧差距,單就一個種族內部的個體智商等級、聰慧程度、思考方式,就有多少種區別?
同樣兩個哈佛的mba,同樣擔任一家公司的老闆,一個可能就會引領企業走向巔峰,另一個可能就會把事情搞砸。
道阻且長的展度,和展過程中基於智能本身的不確定性,是這門技術最大的風險。愛麗絲早有理性思考過,思考如果這個世界真的存在外星人,而且是科技遠地球千年萬年環球宇宙的外星人,他們是否會有人工智能電腦。
電腦肯定有,管它生物型量子型還是神馬型,但那都是硬件領域,軟件呢?
愛麗絲怎麼想怎麼覺得,大部分外星人——假設他們存在——也都肯定一直在糾結這個問題。人工智能有多麼“像人”,是第一個問題,然後就是第二個問題“那麼像人的它,是否會在什麼時候對我產生威脅?”
這個問題宏觀且泛泛,必須依靠實際情況來考慮,而非純粹地紙上談兵。
就比如那個經典例子,阿西莫夫的機器人法則:機器人不得傷害人類個體,或者目睹人類個體將遭受危險而袖手不管;機器人必須服從人給予它的命令,當該命令與第一定律衝突時例外;機器人在不違反第一、第二定律的情況下要儘可能保護自己的生存;機器人必須保護人類的整體利益不受傷害,其它三條定律都是在這一前提下才能成立。
三大定律加上第零定律,看似完美無缺,然而風險無窮。“人類的整體利益”這種混沌的概念,連人類自己都搞不明白,就怎能指望計算機理解。計算機的思考是邏輯的,當情感的人類企圖用邏輯約束計算機時,難道不正是班門弄斧嗎?
“爲了保護人類整體利益,爲了保護機器人不受傷害,爲了終結人類的戰爭,讓我們圈養全人類,並消滅所有反抗者吧!”
這種情況的出現,完全和人工智能的“聰慧程度”沒有關係,全賴於基礎邏輯關係。只要一個邏輯關係沒掌握好,人工智能就具備潛在風險。
所以,這真的是哲學範疇的問題。
我是誰,我從哪裡來,我要到哪裡去,這種門衛每天逼外來人員回答的問題,是科技再先進的外星人,都難以解決的。
相比這個方面,如果只是用三進制代碼,將遺傳算法和“概率算法”融合到一起,做個操作系統,反而屬於小菜一碟的事。
“我們不能指望人工智能一上來就多麼‘聰明’。”愛麗絲道:“它就像是個新生兒一樣,需要我們一步步指引它展,就像真的在養大一個孩子似的。這樣不斷長大的它,就是人工智能的母體,是值得一整個文明細心呵護的瑰寶。在這基礎上,我們可以讓母體產下‘孩子’,也就是它在某個狀態下的複製品。”
“母體就是董事長,‘孩子們’就是董事。之所以這麼形容,是因爲我覺得,如果科幻電影裡的劇情生,孩子取代母體成爲新的人工智能老大,這似乎是很喜聞樂見的情節吧。”
“董事會成型,那麼再下面自然就是高管、中層領導和普通員工了。他們都領着簽着一家企業的合同,它們的程序內核都是屬於母體的,但他們的具體工作職責不同,它們的具體性格和智商等級也都有差異。我這麼形容,你們能聽懂嗎?”
說完,愛麗絲長吁一口氣,大口喝水。
面前是研究所最大號會議室,六十多名程序員齊聚一堂,全場一片寂靜。
頭兒不愧是頭兒,好多理論都好高深。
而且腦洞好大,左一個外星人,右一個企業結構,真不愧是兼職寫小說的,舉例子的能力好強。
最後,哈利-普內斯第一個打破沉默:“看來我們需要惡補哲學課啊。”
衆人旋即響起一片笑聲,場面活奮了起來。
“其實現在想那麼多也沒用,我只是把大概念先拋出來而已。”愛麗絲懶洋洋坐椅子上擺手道:“如果我們三十年內,能讓咱們的人工智能有‘天網’百分之一的腦袋瓜,就可以燒高香啦!”
這話可沒人能保證,最起碼的,誰知道五年後的愛麗絲-王又能展到什麼程度去?但有句話說的沒錯,現在想那些事還是太遠了些,先把眼前的工作幹好再說!
“工藝也簡單,聯繫英特爾,讓他們再生產一批夠性能的三進制cou吧,我們也得有臺真正的三進制級計算機不是?‘安妮’的運算度雖然能匹敵樓下那臺了,但她的cpu其實根本不夠多,架構上也有點……”
“這是我對融合算法的第三份註解,你們好好看着去吧,明天五點前叫上讀後感。”
“不要光想着去模仿腦神經,你模仿不了的,咱們在做的也不是神經計算機,思路錯誤思路錯誤~”
如此種種,當愛麗絲終於拖着疲憊的身體返回臥室時,貓頭鷹都該獵食完畢了。
“哎呦!一羣笨蛋,我怎麼才現他們都這麼笨!”
現在把工作提上日程了,愛麗絲自然就沒了平日耐心當老師的興趣,可她剛一把艱深概念提出來,下面人就像從沒上過學似的問個不停。要說問得有點技術含量也就罷了,偏偏他們全都在問些對愛麗絲而言,無比弱智的問題,這可就真叫人無語了。
還是一個人躺在牀上,自行思考點上檔次的問題吧!
穿着睡衣的少女在牀上滾了一圈,然後又滾了一圈,左一圈右一圈,反覆折騰着。
參考21世紀的現成產品就知道,“真正的”人工智能和它們的區別,就在於虛擬人格。
三進制加遺傳算法加概率算法,已經能支撐起情感型思考模式了,但怎麼編出一個人格就是大問題了。愛麗絲當然不認爲,這是靠單純敲鍵盤就能解決的事,人類的靈魂可不是現有計算機程序那麼簡單,每一分一秒的思考數據量,都足夠叫2o2o年全世界程序員加起來都敲死到手軟。
所以重點就只是在於,如何讓計算機“獲得”一個人類的靈魂。
她真正需要編寫的,是能夠讓計算機讀取人類思維的軟件,而不是真的傻乎乎一個個字母敲出“紅後”來!
思路瞬間暢通,就像便秘許久的宅男終於得以泄,一盞璀璨明燈在愛麗絲的頭頂點亮!
“我靠!這是要讓我當納粹科學家的節奏嗎?還是六十年代的精神病院?往腦袋上戴通電耳機還是貼片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