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可就說來話長了,還是先從我熟悉的領域出吧。天籟小說”愛麗絲知道,這是李嘉誠在實際觀察自己的能力,畢竟耳聽途說終歸是傳言,兩名商人和企業集團間的合作,人和人之間的瞭解纔是最重要的。
“我硅谷這裡的產業,品牌效應是非常明顯的。”她說道:“哪一家企業有什麼產品,只要一看logo就再清楚不過了。微軟就是inos系統和系統內的各種應用軟件,思科就是路由器、交換機和防火牆這三大件,蘋果的每一臺電腦上也都印着它們的圖標,ibm鍵盤上的紅鈕和他們的工作服一樣出名,全都是一目瞭然的。”
“一家企業,固定地生產某幾類產品,這就是我當前產業的最典型特點。哪怕是‘奧斯卡&漢娜’,雖然非專業人士不能直接從衣服款式上看出什麼,但只要瞧見了logo,不管是墨鏡還是襯衫,不管是牛仔褲還是皮鞋,當然全都是我這家服飾品牌的了。”
“但要說到實業領域……那可就完全不同了。”
話說到這裡,愛麗絲終於停頓了一下。一邊的李澤鉅默不作聲地聽着,而李嘉誠則是若有所思且笑意盎然地點頭:“願聞其詳,愛麗絲。”
愛麗絲點了下頭,手指在附近環繞了一圈,張口道:“抽紙。”
說着,手指指向咖啡桌上的抽紙,然後又指向遠處的小櫃子:“牙籤盒。”
隨後,一樣樣近在咫尺的家中常備均由她的手指點了出來:“糖果,竹籃,花盆,電視機外殼,鋼筆帽,鞋帶,眼鏡框。”
“這些商品的原材料都是由某一家企業提供的,生產這些商品的工廠也都是某一家企業的,這是一個規模非常大的企業,有着好多好多的財產。”語句上是在表樣和稱讚,但語氣上卻是極其飄忽的,李嘉誠已然猜到愛麗絲的後續了。
果不其然,便聽她說道:“但有誰知道呢?人們只會看到這份抽紙的牌子是優選,這個花盆的logo……我也不認識,那盒棉籤叫做雨生,鞋帶更是沒有任何標記可言,也就是眼鏡框上標着一個小巧的名字而已。”
“這些產品的原材料都是某一家企業提供的,這些商品的製造都是由某一家企業完成的,但人們能看到的,只是這些默默無聞的……優選抽紙、啥啥logo的花盆、雨生棉籤,和不知所謂的鞋帶而已。”
“是誰把它們生產出來的?沒人知道。”
“這抽紙的紙漿從何而來,這面前的木料從何而來,這鞋帶的滌綸又是誰造的,這眼鏡框的外系又是誰塑成的?”
“沒人知道。”
愛麗絲很不客氣地說道:“沒人知道。當人們買電腦時,他們會直觀地看到蘋果電腦擺在哪裡;當人們買可口可樂時,嘛,可口可樂可口可樂,我買的就是可口可樂;微軟三月份會推出inos系統的第三代,我們計劃在它上面加裝office系列辦公軟件,和互聯網瀏覽器ie,前者的產品信息可以直接在軟件左上角下拉菜單中看到,後者也是一樣。進而,思科的路由器、交換機、防火牆,朗訊的路由器、交換機,大家的logo也都是明擺在外殼上,用戶在購買時一目瞭然。”
“我旗下的公司們,大半個硅谷的商品,只要用戶購買了它們,就都會知道是哪家公司的什麼產品。但要說到實業領域……這些個亂七八糟的鞋帶、眼鏡框、掏耳勺、小剪子,誰知道它們都是些什麼鬼?”
話說到這裡當然已經很明白了,李嘉誠在苦笑,李澤鉅又何嘗不是如此。他一口乾掉了滿杯的茶水,笑得嘴角完全咧到了兩邊:“有道理,確實有道理,實業產業除非是業界人士,不然很難知道得這麼多。”
李嘉誠也忍俊不禁道:“看來愛麗絲小姐是不打算做悶聲大財的生意,而是特別看重品牌價值,是嗎?”
“的確如此,”愛麗絲點頭道:“李先生,你我雖然都是白手起家,但畢竟生存背景不同。如果賺錢只是爲了賺錢,就算展出了一整個商業帝國,又有多少人能夠直接感受到它的存在?錢這種東西,只要稍微到了一定程度後,就只是一個單純的數字而已了,像我們這種身價十億以上的人,當然是要追求自我存在感了,不是嗎?”
此話確實有理,兩位成年人都是不住點頭,李澤鉅在點頭的同時,更是忍不住稍微咧咧嘴。身價十億,而且還是美元爲單位,如果說話人是一位久經江湖的老商人也就罷了,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女,憑藉幾分技術專利和一場股災,就……
“自我存在感,典型的美國個人英雄主義。”李嘉誠不置可否地點出愛麗絲的思想核心,進而說道:“你的根本意思我明白,這其實就是兩種價值觀念的對撞。作爲一名傳統的潮州商人,更作爲一名傳統的中國人,我還是比較講究財不露白和服務爲民的。咱們的出點不同,白手起家時的積累也不一樣,想要同日而語可是困難了些。”
此言更是極其有理,而愛麗絲心中當然更明白根本原因,身爲單純的傳奇創業家而非重生者,李嘉誠的一生,就是他這個時代的最佳寫照,和她可完全是兩個性質。
李嘉誠早年因內地戰亂,而和家人一起到香港逃難,並在一家塑膠廠做推銷員謀生。知道他基本滿足了謀生需求,並積累了豐富的銷售經驗和塑膠商品製作方法後,這才一步步走向創業領域。
進而,伴隨着天時地利人和的外界環境,當七十年代的香港陷入外商撤離,房地產業暫時低迷的困境時,他“自然而然”的地產投資行爲,便“順水推舟”地讓他走向了未來地產大亨的領域。
然後,本就是塑膠製品起家,現如今又靠房地產賺取了鉅額資金,繼續從事自己熟悉的領域,當然是任何正常人都會做出的選擇。李嘉誠的想法無疑和很多普通的商人,尤其是華裔商人都歸於同一個性質——找準機會,有錢就賺。
僅此而已。
和講究個人成就感,以個人英雄主義爲核心的思想理念不同,偏愛悶聲大財的廣大華裔商人,往往還真就希望外人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拼命地深藏功與名。
“很不錯,真的很不錯。”聽完了愛麗絲的一番看法,李嘉誠已經滿意了。他招招手,妻莊月明不知何時已守候在客廳門口,此時手裡端着的,可不就是有關長江集團的總結性資料麼?
“多謝您,阿姨。”從夫人手中接過一份,但愛麗絲並未急着翻看,因爲李嘉誠的話又跟上來了:“這些東西,拿回酒店後再滿滿細品。現在和我說說,你想怎麼向實業領域展?從電力行業入手?”
“爲港燈改造網絡體系,只是思科的生意罷了。”愛麗絲確實沒有細看資料,接過手後便把它放到身邊:“但如果李先生願意讓我個人資本入股五千萬美元,那當然是極好的。”
港燈規模很大,負責着幾乎一整個香港的供電,歷史也很悠久,早在1889年便建成了,但這都不意味着它的總資產會有多麼誇張。五千萬美元的資金不多不少,佔個近百分之十的股份還是綽綽有餘的。
要知道,李家的長江基建對港燈的控股,也就是近百分之四十的份額罷了!
“電力行業關係到千家萬戶的用電問題,,這是個非常實打實的基建領域,你的選擇很恰當。”李嘉誠先表以讚許,又隨即問道:“但你可光是從匯豐就貸到了五個億,愛麗絲,要不是想把它們都灑在這座城市,你也不會專門到它那裡申請這筆貸款吧?”
這句話,不由得引起在場三人一陣意味深長的笑聲。愛麗絲自來到香港後的這一整個套路,既然連茜茜那豬腦袋瓜都能察覺出來了,李嘉誠又怎麼不可能明白?通過今日的會晤,面對面的談話,在聽到此時的笑聲,他也非常滿意地見識到,眼前的少女的確不是普通同齡人能比擬的。
“我們做一筆交易吧。”愛麗絲說道:“先聽我說,我現在有兩項想要的東西。第一,是你長江基建公司的控股權。”
好狂氣的一句話,而且極其突兀,而且風格和她之前的態度截然不同,即便是久經商場的李嘉誠也不禁爲此一愣。李澤鉅端起茶杯的動作更是完全頓住了,只是眼巴巴地看着愛麗絲,下意識地想聽她又想說什麼。
“然後,被你收購的和記黃埔公司歷史悠久,是業務遍佈全球的大型跨國企業,且經營領域多元化。直白地說,就是我需要你這家公司的大腿,來讓我向醫療行業進軍。”
頗爲簡短的兩句話,但語卻不是一般的快,愛麗絲再次擺出了自己典型的說話風格。
好在李家二人的英語水準都是不差,緩緩放下茶杯,李嘉誠當然沒有張口否決,但現場仍不由得陷入沉默中。
愛麗絲是在等着回覆,李澤鉅……這裡根本輪不到他插什麼嘴,只是感到茫然是必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