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緊迫,江宇在辦公室召集了內科專家進行會診。
幾個人圍着一張長方形的會議桌坐着,江宇坐在主位,下邊一位是李工頭的主治醫師孫醫生,三十多歲,帶着厚厚鏡片的眼睛,梳着油膩的三七分,國字臉,背有點彎,身前的桌上放着一疊資料。另外還有幾位年歲大點的老醫師,都是內科的權威專家,江宇邀請來會診的。
江宇看人都來了,示意可以開始了。
孫醫生拿出一張CT片子夾在對面的燈板上,指着說道:“這是這次病人的片子,從圖片上顯示的陰影來看,病人已經是塵肺病二期,有總體密集度三級的小陰影,分佈範圍至少達到四個肺區,兩肺散在、多發斑點、片狀模糊陰影,以雙中下肺爲著。經過我們初步的診斷,病人腹部平軟,未見胃腸型和蠕動波,無壓痛、反跳痛和肌緊張,肝脾肋下未觸及,腹叩診鼓音,無移動性濁音,肝區、雙腎區無叩擊痛,腸鳴音正常,之前引發過哮喘,屬於嚴重患者了。”
“目前對於塵肺病,主要還是用肺灌洗術,但是這隻適合短時間內大量接觸粉塵且病變處於一期以下的患者,塵肺二期以上患者採用該方式治療效果不佳。對於二期及以上患者只能通過藥物緩解,無法治癒。”左邊第三位一個矮胖的醫生扶了扶眼鏡說道。
“塵肺病是幾大不治之症之一,在世界醫學範圍都是一個難題,還沒有找到有效的治療方法。”右邊第二位一個滿頭白髮的老醫生說道。
“這個患者不算最嚴重,但也病情也不輕。塵肺病是不可逆轉性疾病,沒有辦法根治。西醫目前的技術無法完全消除,也不能治癒,但中醫的研究結果和方劑在治療塵肺病上有顯著的效果。”右邊第三位一個五十來歲的光頭醫生說道。
江宇站起身來,慢慢地走到對面的光板前,雙手環抱,淡然地說道:
“其西醫症狀的表現與中醫的“肺痹痿”、“內傷咳嗽”等肺病屬於同一範疇,因爲,塵肺具有“肺絡閉阻,氣虛痰阻血滯”的特點。因此,“肺痹”治病邪氣包括多種裡內之邪氣。塵肺的病因是因爲患者長期吸入大量的粉塵,導致肺泡功能單位結構受損,實際上都是塵邪所致,因此臨牀上多從“邪侵”“內傷”和“毒邪致病”這三個方面入手。”
孫醫生回到座位,擡起頭看着江宇說道:“但是這樣也只能減輕患者的痛苦,讓其多活幾年罷了。塵肺患者每年需要花費很多錢來購買藥物,而且身體也很是虛弱,無法讓其有任何的勞作,還需要人照看,這無疑對很多家庭來說是沉重的負擔。我曾遇到過很多人,他們家裡很貧窮,多活一年就是給家裡多一年的負擔,有些人甚至選擇了自殺。”
江宇搖了搖頭,肅穆的說道:“我們醫生的職責是救人,人的生命不是用金錢衡量的,我花多少錢能買你一年的壽命?你告訴我。”
孫醫生低頭不語。
“我們說回來,在中醫的治療方法叫燥毒痰瘀氣陰虛型治法,先清燥潤肺,再祛痰化瘀宣肺,最後益氣養陰。”江宇認真的說道。
“但是,這跟西醫的方式還不是一樣的嗎?都是服用藥物,雖然效果可能好點,但依舊不能治本。”一個年紀大的白髮老醫師說道。
“這只是第一步,接下來我打算再用鍼灸輔助治療,加速其肺部異物的清理。最後我還打算用西醫裡的肺灌洗術,三頭並進,將治療發揮到最佳效果。”江宇一個個的看過去,每個人臉色的表情都不一樣,有的點點頭,有的皺着眉。
這個方法以前從來沒有人試過,沒有任何的經驗可尋,沒有人有把握做好。況且,不能拿病人的生命做實驗吧!
“這個方法倒是可以試一試,中西醫方式同時進行是不相沖突的,或許兩者相鋪相成能達到奇效呢。不知江院長估計患者的康復率可以達到什麼程度?”孫醫生嚴肅的看着江宇問道。
“保守點估計可以清除百分之七十左右的肺部異物,這樣的話病人就可以恢復到比較正常的狀態。”江宇自信地說道。
“既然如此,那我們就應該試試。”孫醫生贊成道,如果真的成了,那將開闢塵肺治療嶄新的篇章。
“那就從明天開始進行吧!病人的狀況不容樂觀,得儘快進行治療。”江宇最後就這樣決定了。
會診結束,衆人各自離去。
江宇打算去看看病人現在的狀況,好安排治療的流程。
……
江宇巡查的時候發現劉鐵山居然來看李工頭了,不過說來也是,這也算是在工地上出的事,可以屬於工傷。
“鐵山,你來了?”江宇淡淡的打了個招呼。
“您好!江院長,出了這樣的事我這個工地負責人能不來麼?說起來也是工傷啊!我當然要來慰問一下。”劉鐵山還是那樣笑嘻嘻的嘴臉。
江宇沒工夫理他,開始查看病人的各項狀況。
“李工頭,身體感覺怎麼樣啊?”江宇問道。
“就是,就是有點喘不過氣,其,他還好。”李工頭已經恢復了神志,病情在藥物的控制下穩住了,就是說話有點乏力。
“那你要好好休息,明天我們就要開始全面治療了,你放心,你這病能治好的。”江宇安撫他道。
李工頭聽江宇這麼一說臉上勉強露出點笑容,他還是相信江宇的。
這時,劉鐵山偷偷的拉着江宇出來。
“江院長,我就是想問一下,這個病治好得話多少錢啊?”劉鐵山悻悻的問道。
江宇臉色立馬拉了下來,心裡微微升起一團怒火,以前你愛錢就算了,好歹也得有丁點的友善之心吧!如今你的工人都病成這樣了,你卻還在問錢的事?
江宇真有一巴掌拍死他的衝動。
江宇瞪着眼,冷冷地說道:“這個時候你難道還在關心錢?你眼裡就只有錢嗎?這是條命啊!你告訴我,他倖幸苦苦在工地跟了你多少年了?你還是人嗎?”
“不是的,江院長啊!你誤會了,我不是關係錢,我給他們買了保險,問清楚了好去找保險公司理賠。我本來帶孩子回老家探親了,一聽到李工出事了,我立馬連夜做飛機飛過來,一路上我的心都是提着的,我跟老李是同鄉,他跟了我這麼多年了,幫了我很多的忙,我怎會不管他死活呢?這回我還特意拿了一萬塊過來給他先應應急。”
劉鐵山被江宇冷冷的眼神看的有點發毛,委屈的說着,打開手提包從裡面拿出一疊厚厚的百元大鈔。
江宇聽他這麼一說臉色緩和了許多,看來是錯怪他了,但心裡有點詫異,沒想到這個鐵公雞劉鐵山還給工人買了保險,還能這麼輕易就拿出一萬塊來,以前想都想不到的。
其實一般像李工這種工地上的農民工,做的都是遊散式的分包工程,屬於臨時工類,建築公司不負責的,更別說什麼五險一金之類的了,就算累死累活的把工程做完了,拿不拿得到錢都看包工頭的人品了,不然以前那麼多拖欠農民工工資的,最後鬧的不可開交,甚至有人用自殺來討薪。
像劉鐵山這樣給他們買保險的,太稀少了,可以說是很有良心的人了。因爲這都是包頭工自己掏的錢,不是在工錢上扣的。雖說包工頭也是防範意外,出事包頭可以找保險理賠,但絕大多數人都不會多花這個錢的,哪怕是農民工自己也不願意。
江宇調整了下態度,語氣緩和地說道:“這個你得看治療期,我現在也無法給你準確數字,最後看賬單吧!”
說完轉頭就走了。
劉鐵山一臉落寞的站在那裡,苦笑了下。
心裡想道:“看來在大家眼裡我只是個無情無義的鐵公雞,眼裡只有錢,可是誰又知道我的苦啊!如今想做點好事都難,算了,愛怎麼想就怎麼想吧!”
第二天,治療正式開始,江宇選擇在一個小手術室進行,畢竟李工頭的病情嚴重,上次還犯了哮喘,爲了保守起見才這樣安排的。
李工頭前一天已經開始服用中藥了,現在就是進行鍼灸和推拿。
助手把鍼灸的東西都拿出來擺好,江宇先開始推拿穴位,疏通經脈,然後拿起最長的銀針,一根根緩緩的扎入,李工頭不時的咳嗽着,嘴裡吐出一些黑色的異物,旁邊的助手一遍一遍的幫他擦乾淨。
時間慢慢過去,江宇臉上出現了細微的汗珠,他時刻專注着,不敢有絲毫的鬆懈。
當最後一根銀針拔出來的時候,江宇吩咐助手把李工頭扶起,轉過身子,然後在背上按了幾下,李工頭一陣劇烈的咳嗽,嘴裡吐出大量黑色的東西,其中混有黑色的血。
異物清理乾淨,馬上給他掛上點滴,然後送回病房。
江宇脫掉外套,拿了塊毛巾擦了擦汗,長長地舒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