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人正在買冷飲,江小魚走到他身後,伸出手,輕輕拍拍他的肩膀:“嗨,夥計,早上好!”
聽到江小魚的聲音,那男人渾身一震,似乎僵住了。
然後,他緩緩轉過身。
吳海。
見到江小魚,吳海並沒有感到意外,因爲他知道江小魚就住在馬路對過的東亞大酒店。
不過見到江小魚,吳海心裡卻暗暗叫苦,他和龍幫的幾個人來澳門,行蹤是極其秘密的,最需要保密的就是江小魚。
他們就住在東亞大酒店對面的一家旅館,這幾天一直深居簡出,儘量不走出旅館,爲的就是保證此行計劃的成功。
吳海以爲一大早江小魚一定在房間裡睡大覺,房間裡又沒有喝的了,他就出來買冷飲,沒想到卻恰恰被江小魚撞見。
吳海心裡一陣慌亂過後,迅速冷靜下來,漠然看着江小魚,琢磨着應付的辦法。
江小魚衝吳海嘿嘿一笑:“小子,不在江城好好呆着,跑到澳門來幹嘛?”
吳海低垂眼皮,不說話。
“什麼時候來的澳門?住在哪裡?”江小魚又問道。
吳海還是不說話。
吳海知道,此時,最好的辦法就是保持沉默。
看吳海不言語,江小魚道:“其實你不說我也猜到你的來意了。”
吳海心裡一陣緊張,翻翻眼皮,看了一眼江小魚。
江小魚道:“會議今天結束,一定是白嘯天擔心兒子的安全,特地派你來接白龍的。”
吳海心裡一動,江小魚想到這方面來了,那好得很,正好可以誤導他。
吳海於是點點頭。
“你一定是昨晚剛到澳門的。”江小魚又道。
吳海繼續點頭,索性把江小魚誤導到底。
“還沒見到白龍吧?”江小魚道。
吳海終於開口了:“是的,龍少爺在開會,我要等下午才能見到他。”
其實吳海此行根本就沒打算見白龍,更不會讓白龍知道自己來澳門之事。
這是白嘯天特地叮囑的,爲的就是保證白龍的絕對安全。
江小魚跟隨沐雪在澳門,和白龍擡頭不見低頭見,白嘯天可不想拿自己兒子的生命開玩笑。他顯然知道,如果走漏了什麼風聲,如果被江小魚覺察到什麼,江小魚隨時都可以拿白龍開刀來挾制自己。
所以,吳海和龍幫幾人秘密來澳門的事,白嘯天對白龍絕對保密。
江小魚看着吳海:“你自己來的?”
“對。”吳海忙點頭。
“嗯……”江小魚點點頭,道:“既然你是自己來澳門的,既然你是來接白龍的,那你現在一定是無聊了,我呢,跟隨老闆來澳門開會,其實也無聊地很,整天沒事做,這樣好不好,你陪我一起欣賞美女吧?”
“欣賞美女?”吳海一愣,看着江小魚。
“是啊,你看這大街上來來往往這麼多美女,進口國產的都有,不飽飽眼福,豈不是可惜了?”江小魚呲牙笑道。
吳海搖搖頭:“對不起,我沒那雅興,我對美女不感興趣。”
“咦,看起來,你和你那個風流師傅似乎不同啊,你師父見了美女可是眼都發直,怎麼?你師父就沒把泡妞的功夫傳給你?”江小魚道。
“我師傅只傳授我武功,沒教我這個。”吳海道。
“看來你師父有私心哦,傳授你東西不全面,怎麼樣,要不要拜我爲師
,我教你怎麼泡妞?”江小魚道。
“多謝了,不過我沒那愛好。”吳海道。
“嘖嘖,看你這話說的,好像你是柳下惠,你到底是不是正常的男人啊?男人哪裡有不喜歡美女的呢?”江小魚搖頭晃腦道。
吳海有些沉不住氣了:“你要是沒事,我該走了。”
“走?你去哪裡?”江小魚道。
“回房間休息。”吳海道。
“這一大早的,你休息啥?昨晚沒睡好?”江小魚道。
“對。”吳海靈機一動,“剛到澳門,沒適應過來,昨晚沒休息好,現在睏乏的很。”
“睏乏地很?真的睏乏嗎?我怎麼看你兩眼很有神呢?”江小魚似笑非笑道。
“那是你看錯了。”吳海沉聲道。
“我真的看錯了嗎?我的火眼金睛怎麼能看錯呢?好吧,既然你這麼說,那就算我看錯了。不過呢,咱們這麼巧在澳門相見,真是千里有緣來相會啊,既然這麼有緣,一定要暢談才過癮。這樣吧,我請你到旁邊的茶館去喝茶,正好給你提提神。”江小魚一指旁邊的茶館。
吳海搖搖頭:“多謝你的好意,不過我想我還是回房間休息的好。”
“我好心好意請你去喝茶幫你提神,你卻不領我的人情,吳海,你這麼做,很不給我面子咯,不給江爺面子,江爺會不開心的,江爺不開心,就會生氣的,江爺生氣了,後果會很嚴重咯。”江小魚的話裡軟中帶硬。
吳海被江小魚纏住,一時脫不了身,又擔心龍幫來的同夥出來找自己被江小魚遇到,那麻煩可就真的大了。何況,江小魚這話裡的意思分明是自己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自己身不由己了。
吳海想了想:“那好吧,既然你一番好意,我領情就是。”
江小魚笑了:“看來你是個很識趣的人,這樣最好不過,走吧——”
江小魚說完,自顧走進旁邊的一家茶館。
吳海乖乖跟在後面。
進了茶館,去了二樓,找了個靠窗的位置,江小魚要了一壺鐵觀音,給自己和吳海倒上,端起杯子,有滋有味地喝起來,邊笑眯眯地看着吳海。
吳海此時哪裡有心情喝茶,勉強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被江小魚犀利的目光看得很不自在。
“吳海,我看你心神不定。”江小魚道。
吳海心裡一震,忙道:“我沒有。”
“你有。”
“沒有。”
“你就是有。”
“我真的沒有。”
“撒謊可不是好孩子。”江小魚呵呵笑起來。
吳海心裡暗罵,尼瑪,你纔是孩子,老子是成人了。
“你要不信,那我也沒辦法。”吳海道。
江小魚摸出煙,遞給吳海一支,吳海擺擺手:“我不會抽菸。”
“不抽菸是好習慣。”江小魚自己點着,深深吸了一口,“那你酒量如何呢?”
“我也不喝酒。”吳海道。
“這麼說,你不抽菸不喝酒,還不近女色,真是天下難得的好男人啊。”江小魚讚道。
吳海面無表情,不說話。
“吳海,自從我認識你,似乎從來沒見你笑過,這是爲何呢?難道你不會笑?”江小魚一副好奇的神情。
吳海端起杯子喝茶,還是保持沉默。
“來,笑一個給江爺看看,看看你笑起來好看不?”江小魚道。
吳海放下茶
杯,看着江小魚:“還請你不要勉爲人難。”
“你不聽話?”江小魚道。
“你這麼說,就太霸道了。”吳海道。
“我霸道嗎?我只不過想讓你笑一下,其實你該知道,笑一笑10年少呢,讓你笑一下就這麼難?”江小魚道。
“笑不笑是我自己的事情,這個不是你能決定的。”吳海道。
“看不出,你還真的很倔,那好吧,既然你不肯賞我一個笑臉,那我從了你便是。”江小魚嘆了口氣,接着道:“吳海,其實咱們認識也有些時日了,打交道也不是一次兩次,其實你心裡該明白,有好幾次,我都可以殺了你的,但你卻到現在一直活得很好,想知道這是爲何嗎?”
聽了江小魚這話,吳海心裡微微一陣翻騰,他知道江小魚這話說的不假,自己幾次帶人去挑戰江小魚,江小魚斃命那麼多人,甚至把白龍都搞成了廢人,卻唯獨沒有滅了自己,他當然不是鬥不過自己,依照江小魚的身手,他想要自己的命,簡直易如反掌。
想到這裡,吳海心裡涌出複雜的感覺,他不想因爲這個感謝江小魚,但卻又不得不領他這個情。
那麼,江小魚爲何一直沒有殺死自己呢?
吳海看着江小魚,面帶困惑之色,道:“爲什麼?”
江小魚伸手一指吳海,正色道:“原因很簡單,因爲憑我的直覺,憑我對你的瞭解,我看得出,你是一條漢子。”
吳海心中一凜,目視江小魚。
江小魚繼續道:“我江小魚掌下可以斃命無數惡人,但對於我認爲的真漢子,我是憐香惜玉的,雖然你一直跟隨白嘯天,雖然你明知白嘯天作惡多端卻還是心甘情願爲他賣命,雖然你對白嘯天忠心耿耿,但我還是想給你一個機會,所謂迷途知返爲時未晚,我對你還是有期望的,換句話說,你還沒有讓我徹底失望……”
吳海沉默着,心裡涌出陣陣難言之隱,涌出陣陣苦澀。
他當然知道白嘯天做了很多壞事,當然知道自己自己爲白嘯天賣命是非正義的,但是,師命難違,師命如天,他是斷不能違抗師命的,何況,白嘯年不管對別人如何,對他卻是十分信任,照顧有加的。
至於江小魚說的這番話,他所謂的給自己一個機會,所謂讓自己迷途知返,他是無可奈何的,他知道江小魚隨時都可以要了自己的性命,但他現在已經身在賊船,無法下來了,只能一步步走下去,要是江小魚真的對自己徹底失望,要了自己的命,那也只是說明自己命該如此。
江小魚接着道:“至於你這次來澳門到底是爲了何事,到底是自己來的還是另有同夥,到底是來接白龍的還是另有圖謀,我都不會逼問你,都不會讓你爲難。不過,我可以明白地告訴你一句話,如果此次你想和我過不去,如果你非要不聽我的勸告,參與什麼對我不利的行動,那麼,毫無疑問,你肯定回不去江城了,你肯定再也見不到你的親人了。”
江小魚聲音很溫和,但吳海聽起來卻猶如重錘敲鼓,句句擊打在他內心最敏感處。
吳海心裡一陣驚懼,難道江小魚覺察到了什麼?知道自己來澳門的真正意圖了?他剛纔故意裝作不知,故意在自己面前裝憨賣傻,是想給自己一個機會?
吳海又想起了家中將自己含辛茹苦撫養成人的的80老母,心裡一陣猶豫和矛盾。
吳海是個孝子。
江小魚剛纔這番話,分明是向自己發出含蓄而又嚴厲的警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