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以爲記者朋友們在門口蹲着已經很頭疼了,覺得這就是最壞的事情。都要秦璐出面解決,可沒想到這只是個開始,更大的麻煩還在後面,不知道受害者的家屬們是怎麼得到的消息。
天剛黑下來,門外的人便多了起來,什麼樣的都有,老的,少的,男的女的,聚集到他們病房的門外,甚至還有穿着孝服的。
接着,他們覺得已經遭透了的秩序,被一聲哭喊打破了。它就好像是發令槍的一聲槍響,接着他們的門外哭聲震天,還伴隨着此起彼伏的各種地方方言的謾罵聲。
“我滴那個天那!呃呃!我滴那個地呀!我滴老公被你們給害死啦!你個小騷貨呀!我可怎麼活呀!”
“小騷貨在裡面嗎?哪個罪魁禍首也在裡面嗎?砸門,進去把他們拖出來!”
幾個人都意識到了事態的嚴重性,都不敢在牀上坐着了,跑到窗臺前並排站着,死死地盯着病房的門。
四個人都慌了,驚魂不定的蓉蓉最先沉不住氣,緊張地用顫抖的聲音問。
“他們不會真的闖進來吧?”
芸姐看出她很害怕,拉着她的手靠在她身邊。
“不會的,這是個和諧社會,這是個講文明的社會,這些人怎麼能會那麼野蠻呢!”
她說這話的時候明顯沒有底氣,她側頭看了一眼王梓馨。
“梓馨,你再打打秦璐的電話,我剛給她打,她怎麼關機了呢!”
王梓馨愣怔的看着她。
“我也打過了,可是沒人接聽,也許她正往這邊幹呢吧。”
門外的哭聲越來越悽慘,好像有更多的人加入了這隻討伐的大軍,三十七個死難者,肯定有三十七個家庭,誰不是父母生的爹孃養的,誰又沒有妻兒老小。
“門你鎖好了嗎?”
芸姐問蓉蓉,蓉蓉重重的點了點頭。
“我鎖了兩道!”
透過門上的玻璃窗,林洋能看見一張張滿是淚痕的臉,有幾個離着門最近的,臉幾乎貼在玻璃上,不管他們的臉如何變形,可他們的眼神裡充滿的是憤怒,是悲切!
見到這樣的場景,他的心裡也不好受,當時他是多想把每一個人都救出來,可面對那一具具懸浮着的屍體,他覺得自己是那麼的渺小,也許他就是滄海中的一粟,做個螃蟹的餌料都微不足道。
從司機身上取下鋼管時他無比的自責,那聲刺耳的嘯叫聲直到現在還在他的耳朵裡鳴叫。他怎麼能體會不到這些家屬們的悲痛心境,可他自始至終都沒想過事情會到這個地步,他知道他們瞭解的肯定不是事實,在此時此景之下,誰又會聽他的辯解呢?
他低着頭想着,事態或許變得更加的嚴重,外面閃起了火光,有屢屢的煙霧從門縫裡飄進來,帶給他們難聞的礁湖味兒。
“咳咳!”
蓉蓉用手捂着嘴和鼻子。
“他們想燒死我們,還是想逼我們出去?”
王梓馨淡淡的說。
“也許都不是!”
“醫院裡沒有保安嗎?爲什麼這麼亂沒人管一管。”
誰也不知道怎麼回答他這個問題。
“老公啊!害死你的人就在這個門裡啊!你要是在天有靈,你就去找他們吧!我們孤兒寡母的這輩子都沒有能力爲你報仇啦!來!孩子過來,媽媽抱着你,你記住他們每一個人的臉,牢牢的記住!這些人就是害死你親爹的人那!”
這話說得讓林洋毛骨悚然,這女人很明顯是在把這份仇恨嫁接到孩子的身上,他真的從門上的玻璃窗裡看到一張幾歲孩子驚恐的臉,在她的臉上卻看不到憤怒,只看到孩子的驚慌和恐懼。
這又是何必呢!就算他們真的是害死那些人的兇手,這些家屬真的有必要這樣做嗎?讓一個幾歲的孩子揹負着這樣的包袱過一輩子,你是他的親媽?你真的很安心嗎?
林洋心裡百感交集,老是有各種面孔出現在那個小小的玻璃窗裡,他們未免會覺得心寒,被逼無奈,他們只好躲在廁所旁邊的角落裡,不讓外面的人通過這種方式窺探到他們。
可是,外面的吵鬧仍然沒有消減的意思,反而那些家屬的情緒越來越激動,越來越高漲,越來越亢奮。不知道是哪一位家屬的提議,他們開始砸門。
起初收斂着輕輕的砸,後來越發的不可收拾。
砸門的聲音越來越大,病房的門開始轟隆轟隆的晃動,涌進屋子裡的煙也越來越濃,屋子裡整個被煙霧籠罩着。
幾個人嗆得一個勁兒的咳嗽,林洋只好走過去打開窗戶。沒想到被門外的人看見之後更激怒了他們的情緒,有人拼命的大喊着。
“就是他!他就是內個和司機發生衝突的肇事者,進去找他算賬!”
“還我們的親人,殺人償命!”
砸門的聲音更響!甚至有人用腳用力的踹門。
這讓林洋很是不安,他們的情緒在這樣激化下去,門總會被他們砸開的,他們闖進來的後果可想而知。
叮鈴鈴!
芸姐的電話響了!
蓉蓉馬上急着問道。
“是秦璐嗎?是她嗎?快接,問問她來了沒有。”
芸姐拿起手機看了看,手機上他備註的名字是王靜。
“她怎麼這個時候打電話來?”
她雖然這樣自言自語,可她還是接了電話。
“喂!王靜!你不要說你現在來找我了?”
“你在哪兒?我在酒吧門口呢!酒吧的門鎖着呢!你哪兒怎麼這麼吵,你在參加誰的葬禮?”
芸姐無奈的說。
“我在人民醫院,你先找個地方等我,我這裡有點兒事兒!”
“人民醫院!你病了嗎?你怎麼沒打電話通知我呀!我這就去看你。”
“王靜!你等等!王靜你等等!”
對方已經掛斷了電話,儘管他們擠在一起,可外面這麼吵,其他的讓沒聽見電話裡對方說的是什麼。”
蓉蓉又問。
“是秦璐姐嗎?她什麼時候能到?”
芸姐搖了搖頭。
“是我的閨蜜王靜!”
林洋轉頭看了她一眼。他一直很在意這個王靜,他早就想見到她了,他想知道這個王靜是不是自己認識的那個人,即使在這種情況下,他還是有這樣的心情的。
“她要來這裡看我,真不知道,這個時候她來幹什麼?”
蓉蓉不住的點頭。
“多一個人多一份力量。”
“他又進不來,他來了又能怎麼樣?”
“是啊!他來了又能怎麼樣!”
蓉蓉無意識的重複着這句話。
林洋實在有點無法忍受了,王梓馨咳嗽得都快喘不過氣了。他跟誰都沒說,跑到門前大聲的喊道。
“各位叔叔伯伯們,嬸子阿姨們,你們不要再鬧了,能聽我說說嗎?”
他連着喊了幾聲,外面的聲音這才漸漸的消停一些,隱隱的還能聽見有人啜泣。
“你還有什麼好說的,你個兇手!”
一張滿臉是淚蒼老的臉出現在玻璃窗前,惡狠狠的看着林洋。
林洋不自在的笑了笑。
“大爺你聽我說,你們失去親人,我的心裡也是悲痛的!”
“年紀不大他還挺會狡辯,你個殺人兇手,你還我們的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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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誰這樣說的。
林洋忙問。
“你們憑什麼認定我是兇手呢?”
“死了那麼多人,憑什麼你還活着!”
林洋差點沒笑出來,這是什麼狗屁邏輯。
“我們曾經和你們的親人坐在一輛車上,我同樣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不幸,我也差一點兒死在海里,但,這並不代表我就是兇手啊!希望各位叔叔伯伯嬸子阿姨們,冷靜冷靜不要再鬧啦!”
“他在說我們無理取鬧,你的親人被人害死,你會眼睜睜的看着害死他的人在面前趾高氣昂的嗎?我看你這樣的熊孩子不配有親人,有也早被你害死了。”
有很多的人都往玻璃窗戶前擠,都想看看林洋的真面目。
他這句話碰到了林洋的痛處,他真想跳出去給說這樣話的人一個大嘴巴,簡直無法理喻,這是個什麼人啊!他強忍着把心裡的怒壓下去。強顏歡笑的接着說。
“我雖然是個農村人,但我知道禮義廉恥怎麼寫,一筆一劃念個人,我是事故的倖存者之一,我同樣也是事故的見證者之一,事故發生的真實情況不是你們瞭解的那樣的,我用我的人格發誓,我說的話句句屬實!”
“哈哈!你們聽見沒,看他人兒不大,他多會狡辯!他還用他的人格發誓,有錄像有證人,你想狡辯也狡辯不了。你還用你的人格發誓,我問問你,你有人格嗎?像你們這種人早把人格丟去北冰洋啦!你們什麼事情幹不出來,坑、繃、拐、騙,偷、搶、訛、詐,全是你們這些人幹出來的,你們就是社會的毒瘤!”
林洋被她氣得眼前直髮黑,真想看看說這話的潑婦是誰,什麼樣的一個人能說出這樣一套歧視的言論。
不知道王梓馨什麼時候站在他身邊的,她輕輕的拉了拉他的衣服。
“林洋你別說了,繼續等着秦璐來吧!”
林洋回頭衝着她擠出一絲笑。
“我沒事兒!我挺得住。”
他皺了皺眉,衝着外面的人說道。
“既然你說你們有證人,你能把你們的證人叫出來談談嗎?我當面問問她,她爲什麼胡說八道?”
“啊呸!還和你談談,你個小毛孩子你也配,對了!我還少說一樣,你們最會打擊報復了,誰不小心踩了你們的腳,你們就把別人家的孩子扔井裡去。你們這些個強盜,你們這些個無賴,你們這些個社會毒瘤,早晚都被雷劈死!被水淹死,地震震死!”
這個人越說越激動,也不知道是不是她。
咣的一聲,門被人踹了一下。病房的門本來就不是很結實,在他們百般的蹂躪下,終於不堪重負,被外面的人一腳踹開。
那些個扛着設備的攝影師們,絕對是超級敬業的,門一開大槍小炮的全都對準了林洋。
咔咔咔!
閃光燈一通爆閃,小小的門口被他們擠得水泄不通。和林洋對峙的那個人果然正如林洋所料,真是個又胖又醜的潑婦,他想擠進來,可攝影師們沒給她那麼大的空間。她只在人羣之中漏出個頭,無奈之下,她只能瞪着林洋。
啊呸——!
可惜了她這口粘黃之污,全都吐在一個攝像機的鏡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