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聳聳肩,吧唧吧唧嘴,索性哼起了小調。
老和尚慢慢回身,撩起眼皮瞧了許夢琳一眼,“聽說女施主要來問道?”
“是的。”
他穩穩坐了下來,“老僧洗耳恭聽。”
許夢琳篤定的問道:“小女子失禮了,請問禪師:佛大道大?”
“自性平等,無有大小。”
“僧高道高?”
“直心是道,無有高低。”
“道家有外三才、內三寶、三花聚頂、五氣朝元,佛家可有嗎?”
“道家的天地人三才爲自然法,內三寶精、氣、神爲能量,頂三花神還虛爲真人,五氣朝元爲金仙。佛教有三寶,爲佛、法、僧;有內三寶,爲自性佛、自性法、自性僧;有定三昧,爲智慧遊戲神通;菩薩有十種自在;佛有十慧力。”
“道士可一日一食,吸風納氣不食,寒天暑地一身單,修純陽出體神遊天地,練真功他方取物摘花,成神仙與天地同壽,不知佛家弟子可達到否?”
“佛教弟子日中一食爲頭陀行,禪定中可不吸不食,終日穿衣不覺一縷絲,真心自在萬法無束縛,自性化妙有何須摘取,證不滅自得不生。且定中可禪悅爲食,又可修證出三界永享極樂,還可行證天地劫壞而壽不滅。”
“道可一法成道,佛家有多少修行法門?”
“佛教有八萬四千法門可成道,八萬四千又可爲一,一即一切,萬法歸一。一入中道,不著兩邊,空無掛礙,妙有萬法。”
“成道不離菩提樹,菩提樹在哪裡?”
“心爲菩提樹,離心無菩提。”
“南無爲化入,阿爲肺腑,彌爲肝臟,陀爲心魄,佛爲神魂;佛家如何念南無阿彌陀佛?”
“身念南無爲皈依,心念阿彌陀爲清淨,見自性爲覺佛。身念南無阿彌陀佛爲妄念,淨念南無阿彌陀佛爲證道。”
“道體爲真人,佛體爲何?”
“佛有戒體、法體;戒體爲法身、報身、化身;法
體爲妙有三界、常樂我淨、願救衆生。”
兩人一問一答,問的越快答的也越快,女人口綻蓮花,老和尚臉上也漸漸有了光彩。
這一輪參研下來,老和尚頻頻點頭,許夢琳更是心得不淺,葉衝聽了個雲山霧罩,腦袋立馬大了三圈。
老和尚溫聲道:“請問施主要取什麼經?”
“自然是真經。”
“何謂真經?”
“大師考問晚輩自在情理之中,小女子就斗膽妄言了。所謂真經,就是能夠達到寂空涅槃的究竟法門,可悟不可修。修爲成佛,在求。悟爲明性,在知。修行以行制性,悟道以性施行,覺者由心生律,修者以律制心。不落惡果者有信無證,住因住果、住念住心,如是生滅。不昧因果者無住而住,無慾無不欲,無戒無不戒,如是涅槃。”
老和尚含笑而問:“不爲成佛,那什麼是佛教呢?”
“佛乃覺性,非人,人人都有覺性不等於覺性就是人。人相可壞,覺性無生無滅,即覺即顯,即障即塵蔽,無障不顯,了障涅槃。覺行圓滿之佛乃佛教人相之佛,圓滿即止,即非無量。若佛有量,即非阿彌陀佛。佛法無量即覺行無量,無圓無不圓,無滿無不滿,亦無是名究竟圓滿。”
老和尚點了點頭:“以施主之文筆言辭斷不是佛門中人,施主參意不拘經文,自悟能達到這種境界已屬難能可貴。以貧僧看來,施主已經踩到得道的門檻了,離得道只差一步,進則淨土,退則凡塵,只是這一步難如登天。”
“還請禪師點撥。”
老和尚站起身來:“後山小廟清貧,貧僧已爲施主備好了一壺清茶,可否品茗暢敘?”
“小女子謝過了。”
許夢琳和葉衝跟着大苦禪師出了這間屋子,向左轉穿過一道長廊,來到一間茅舍。這屋子比剛纔的屋子大得多,進門迎面就看見牆上掛着一副橫幅,上面寫着“晚鐘啼鳥”四個瀟灑飄逸的大字。
橫幅下面整齊地擺放着筆墨紙硯和一個紫檀木製成的
圍棋棋盤,棋盤上是兩盒棋子。
房間北牆的位置是一塊由天然怪石當成的茶几,石面上擺着蓋碗茶具、茶葉罐,茶几四周是幾個樹根凳子,主座位旁邊是一個木炭爐子和一個裝水的木桶,爐子上架着銅壺,壺裡的水已經快開了,聽得見嗡嗡的響聲。
老和尚伸手示意說:“兩位施主請坐。”
他分別往蓋碗裡放入茶葉,提起冒着蒸氣的銅壺逐一將開水衝進3只蓋碗,蓋上碗蓋說:“這是寺裡自制的茶,水是山上的泉水,請兩位施主品嚐。”
許夢琳揭開碗蓋,一股帶着山野氣息的清香撲鼻而來,只見碗中的茶湯呈淡綠色,碗底的茶葉根根形態秀美。她端起茶碗喝了一小口,禁不住說了聲:“好茶。”
葉衝端起茶喝了一口,的確很香。
老和尚放下茶碗:“施主身上乃三氣居中啊。”
許夢琳不解其意:“哪三氣?”
“三分靜氣,三分貴氣,三分殺氣。”
葉衝心裡一動,貌似這老和尚真像是有兩把刷子。
許夢琳思索道:“十分之氣,還有一分呢?”
老和尚神秘兮兮的一笑:“佛曰:不可說不可說。”
許夢琳和那老和尚,一男一女,一老一少,一個塵世中人,一個化外之人,居然能聊得十分投機,葉衝冷眼旁觀也真是醉了。
他無聊的伸了個懶腰:“你們聊,我出去透透氣。”
人家談性正濃,根本就沒理會他。
他出了茅舍,穿過一道拱形門來到一禪寺的後院,後院也是依山勢而建,院中幾棵環抱粗的古銀杏樹掩隱着幾間禪房,飄了一地的落葉,遠處傳來隱隱約約的鐘聲,更加襯托出這千年古寺的清靜幽謐。
他踏着石階路向上走,後院的盡頭是一個大石臺,周圍立着一圈石柱做的欄杆,欄杆之間有鐵鏈相連。站在平臺上放眼望去,只見遠處山巒疊嶂,西下的夕陽像一枚金紅色的果子掛在山尖上,強勁的山風帶着一股濃濃的寒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