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異口同聲開口,林畫音語速極快的表達了她的本意,而蕭正,卻僅僅說出一半,便被林畫音那番斬釘截鐵,聽似冷漠無情,卻又飽含情誼的一番話打斷,並打動。
我會一直等你!
她說得並不溫柔,眼神也平淡如水,毫無深情。可在與林畫音相處的這兩年時間裡,卻是蕭正聽過的最動人的情話。
這兩年裡,她永遠一副冷冰冰,孤傲又高高在上。蕭正甚至需要擡頭去仰望她。去頂禮膜拜。
但蕭正知道,這只不過是她僞裝的面具。只不過是她不願被人窺視內心而建立的防備。
她真的表裡如一的強勢嗎?
一個剛剛邁入小學,就承擔了父母離婚,家破人散的殘忍現實,一個連正常的童年都不曾經歷過的女人,又何談無敵?
她若無敵,又何須靠財富來證明自己?又何必將整個心房塞滿工作?說到底,她只是害怕被她所承受不起的東西趁虛而入,撕裂她的防備,擊碎她的靈魂。將她徹底打敗。
她足夠強大,但她並非無敵。她和所有人一樣,有着爲人所不知的隱私、弱點,只不過她不會輕易示人。除了蕭正。
我會一直等你!
即便你永遠不再回來!
蕭正笑了。
他很自然的,用做過無數次的動作,牽起林畫音溫暖的柔荑。
同牀共枕時,蕭正不止一次握住林畫音的手心。但沒有任何一次像今次這樣仔細的去端詳,去感受。
她的手又白又長,纖細如嫩蔥,滑膩如白玉。指間彷彿有一絲絲暖流涌過,令人身心安穩。
“我若回不來。你可就要守活寡了。”蕭正面帶微笑地說,內心卻異常沉重。可此時此刻,他又如何忍心將任何一絲的負面情緒施加在林畫音身上?
她沒做錯任何事,也本不該承擔自己的危難。甚至在確定出國前,他一度考慮是否不告而別。又或者撒個謊。
他不願林畫音爲自己擔憂。也不希望把本該自己承擔的苦難,施加在她身上。這本不是一個有血性有擔當的男人應該去做的。
但是,如果此次不說,將來或許連一個正式的道別,都不再存在。
他不想欺瞞林畫音,也不願對她撒謊。他知道,說了或許對林畫音會有一定負擔。但不說,也許就是一輩子的悔恨。
人生中的每一次道別,蕭正都希望是正式的,用力的。要抱,就抱得緊一點,要笑,就笑得開心一些。哪怕是哭,也要酣暢淋漓,淚流滿面。他不要遺憾,不要後悔,他知道,林畫音也是這麼想的。
否則,她又怎會迴應蕭正的掌心?
蕭正緊緊握住林畫音的手心,而林畫音,也用力握住蕭正。彷彿要融爲一體,不再分離。
她曾經一度沒有家。但現在,她終於又有了一個每天都希望快點回去,哪怕是回去做飯,洗衣服,是去等待那個不知何時才能回來的男人,她也願意,也喜歡。
她享受這樣的生活,和蕭正一樣享受。
她不會甜言蜜語,不會像許多女孩子那樣撒嬌、癡纏,又或者投懷送抱。但她會用專屬於她的方式去關懷,愛護一個男人。
她可以在洗衣機壞了之後,用纖細的雙手去爲蕭正洗內衣。她也可以不顧自己本就不好腸胃,痛快的陪蕭正吃麻辣火鍋。儘管每次吃完之後,她都需要吃兩片胃藥。
她會因爲蕭正在外面受了委屈,一宿一宿的睡不着,甚至大發雷霆,要爲蕭正報仇。她也會因爲蕭正找她要錢要得太卑微而生氣。因爲她所賺的每一分錢,都願意爲蕭正花掉。別說兩億,即便二十億,兩百億,哪怕傾家蕩產,只要蕭正開口,她都會拿出來。
她賺錢,是因爲她並不無敵。
有了蕭正的她,已然圓滿,那些在她眼裡僅僅是一串數字的財富、身價,又還有任何意義?
她仍然努力地賺錢,是要和蕭正攜手共進,不要他被任何人看輕,看不起。她仍然努力地賺錢,是因爲她知道,蕭正一定有用錢的時候,不是今天,就是明天。
她幫他籌建龍鳳樓,署兩人的名字,不是她想擁有一半的龍鳳樓。而是僅僅想和蕭正一起擁有,擁有一套房子,擁有一套會所,擁有一段人生。
這就是她的心。
一顆看似冰冷,卻並不比任何溫柔賢惠的女人差。甚至更好。
下了車,她陪他走進機場。默默的,陪伴在他的身邊。
她是如此優秀,她是如此美麗。她安靜得像是一個陌生人,可她所賦予給蕭正的,又豈非情真意切,重若泰山?
她陪他取票,陪他坐在休息區等候。她沒有學任何女人在送走男友、老公時依依不捨,失聲痛哭。她比蕭正的臉色還要如常。彷彿她並不準備和蕭正道別,而是一同登機。
這就是她,這就是蕭正所熟知的林畫音。
也只有這樣的她,才能讓蕭正走得夠心安,夠從容。
她知道,此刻的蕭正需要她這樣。
因爲他需要,所以她去做。
你看。
她是不是一點也不無理取鬧?
她又是不是一點也不婆婆媽媽?
她如此冷淡,理智,卻又那麼可愛,讓人不捨。
終於。
廣播裡響起過安檢的消息,蕭正聞聲,緩緩站起身來。表情複雜的望向跟隨他起身的林畫音。
“我該走了。”蕭正滿嘴苦澀的說道。
他一定要走。一定要與林畫音道別。
她知道他一定要走,所以她纔會親自送他。
“嗯。”
林畫音點頭,然後忽然上前一步,生平第一次在外面擁抱蕭正。用力的擁抱。
人潮涌動的機場,她放肆的,毫無矜持的擁緊蕭正。彷彿抱得不夠緊,不夠用力,他就會消失在人羣,再也找不到了。
“一路順風。”
她說完。沒有任何多餘的言語,就像平時每一次出門那樣,背對蕭正快步走出機場,只一瞬間,她淚流滿面。
阿正。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