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正靜默聆聽着葉公的話語，眼中卻不時閃着微光。
他能真切地從葉公話中感受出，縱然趙長峰消亡已有半個世紀。但其在華夏的影響力，仍然保留至今。甚至於——伴隨曾與之有過密切交集的大佬攀登至巔峰，無形中，也增添了趙家後人在華夏的影響力。
至少，只要趙家後人不幹禍國殃民的勾當，縱然葉公出手，也難以對其造成實質傷害。
這大概就是趙長峰爲後人留下的最寶貴資源。堪稱特權的資源！
“阿正。我還是那句話，如果能跳出來，就別忘裡面鑽。”葉公點了一支菸，神情凝重的說道。“這件事，與你無關。也不該由你去承擔。”
蕭正聞言，卻是咧嘴一笑，眯眼說道：“葉公。您這是在罵我呢？”
葉公輕輕搖頭，沒有言語。
“甭管這趙家後人究竟什麼來頭??我也不在乎他們回華夏是殺人放火,還是禍國殃民??至少在我這裡,他們別啊想討到好??”蕭正喝了一口水,視線卻不經意地落在遠處的老林身上??“這幾年我卯足了勁往上爬??一不爲名,二不圖利??就盼着有能力保護關心我的人,和我關心的人??我辛辛苦苦混到現在,要是碰到點困難就退縮??那我不是白混了?”
“有骨氣！”一旁的葉藏花豎起大拇指，咧嘴笑道。“老爺子，您就別指望勸說阿正回頭了。他是什麼爲人，您還不清楚？”
葉公皺眉搖頭，道：“我只是不希望拖阿正後腿。”
蕭正微微一笑，道：“葉公。先不提我個人的態度，就算我遠離是非地，就真的可以不被任何人惦記嗎？”
“老林和我說過一句話，懷璧其罪。我現在就算沒有懷璧，好歹也捧了幾塊金子。”蕭正意味深長的說道。“您覺得我還有機會置身事外嗎？”
葉公聞言，卻只是輕輕一嘆，道：“是我這個老頭子連累了你們。”
話題就此打住。蕭正沒有再討論下去，葉藏花更是直接把老爺子哄上樓午休。
“年紀大了，難免有點話嘮。”葉藏花笑了笑，聳肩道。“阿正你別在意。”
蕭正聞言，卻是斜睨了葉藏花一眼：“你的家庭地位什麼時候這麼高了？”
“老子的地位不是一直這麼高麼？”葉藏花冷笑一聲，往嘴裡扔了一支菸。卻是莫名有些傷感。
蕭正隱隱察覺出什麼，心頭咯噔一聲，低聲問道：“老爺子是不是有什麼事兒瞞着我？”
葉藏花噴出一口濃煙，那青色的煙霧繚繞他丰神俊朗的臉龐，頗有幾分說不出的落寞。
“年紀大了，難免有些老人病。”葉藏花輕描淡寫地說道。“不礙事。”
老人病？
蕭正餘光掃視在客廳陪唐月擇菜的林畫音，聲線壓得愈發低了起來：“到底什麼問題？”
蕭正追的太緊，他也知道自己很難瞞住，面上露出一抹苦澀的笑容：“前幾天老爺子去醫院做體檢，醫生說可能就近兩年的事兒了。讓家屬做好心理準備。也多陪陪老爺子。”
蕭正聽完，遍身冒汗。
他手指微微攥緊，眼神迷離道：“打算一直瞞下去？”
“本來沒什麼好瞞的。”葉藏花吐出一口濃煙，苦澀道。“但現在局勢複雜，老爺子打算能瞞多久瞞多久。畢竟，葉公館有他坐鎮，趙家後人至少不敢太放肆。否則的話——”
蕭正深吸一口涼氣，抿脣說道：“葉公良苦用心，到了這一步還在爲後人考慮。”
“說到底，還是我太沒用。”葉藏花苦笑道。“要不然，老爺子也不用活的這麼累。”
蕭正看了葉藏花一眼，知道葉藏花的內心定然難受之極。老頭子重病，也就是這兩年的事兒。可他卻幫不上什麼忙。換做任何人爲人子，只怕都會異常內疚。
“我丈母孃知道這件事兒嗎？”蕭正岔開了話題，不想葉藏花深陷其中。
“還沒說。”葉藏花搖搖頭，苦笑道。“老爺子讓我嚴格保密，誰也不能泄露。”
“那又能瞞到什麼時候？”蕭正抿脣問道。
葉藏花掐滅了香菸，灌了半杯濃茶：“走一步看一步吧。”
頓了頓，他又突然說道：“老爺子說了，這輩子最大的遺憾，就是還沒抱上重外孫。”
蕭正啞然失笑，無奈道：“我使使勁。儘量讓葉公不留遺憾。”
葉藏花聞言卻是搖頭道：“你也不用有壓力。老爺子就是隨口一說。他說了，活到現在，已經算是賺到了。人生在世，哪能不留遺憾的走？”
蕭正心情十分沉重。腦海中浮現的卻是葉公的音容笑貌。
老人家這幾年給了蕭正極大幫助。好幾次甚至豁出老臉爲他站臺。連那些年輕一代的青年才俊，也眼紅的不像話。
可到頭來，他卻什麼也沒爲老爺子做過。心中負疚之餘，也生出了子欲養而親不在的感慨。
以葉公的年齡，即便當下撒手人寰，也算是壽終正寢。可對於從小就缺乏家庭溫暖的蕭正來說，葉公館就是他第一個健全的家。每次來到葉公館，他都可以完全卸下防備，不帶一絲一毫的警惕。
可現如今，醫院卻向葉公下達了死亡通知。連治療方案也沒給，只開了溫性的藥爲葉公續命。讓其舒舒服服的走完最後一段路。
心念至此，蕭正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在思考，這事兒究竟要不要和老林說。
按道理，蕭正有足夠的理由告訴老林。可反過來說，老林卻又是最難接受的一個人。
這些年來，葉公大概是最能讓老林感受到親情的外公。現如今葉公命不久矣，告訴老林，豈不是對她最殘忍的傷害？
“能瞞就先瞞一陣吧。”葉藏花續了一支菸，滿嘴苦澀道。“畫音這孩子性子倔，和老爺子的感情卻極爲深厚。我怕她太傷心。”
蕭正點點頭，抿脣道：“那就先不說。”
頓了頓，他又深深地看了葉藏花一眼：“大舅，你也是。”
從蕭正口中聽到這個稱呼，他曬然一笑，道：“你大舅什麼大風大浪沒經歷過？沒事，我挺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