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足夠愛,怎會爲你甘做罪人?林畫音的臉上浮現出一抹久違的悸動。
曾經的她,幸福得像公主殿下,無憂無慮,過得簡單而快樂的日子。儘管母親常年忙於公事,滿世界飛,但她有一個足夠疼愛她的父親,一個優秀、慈祥,並且偉大的父親。哪怕沒有母親的陪伴,她的童年也並不孤單。
直到有一天,被她視爲英雄的父親領着一個陌生女人回家,她的美夢從此破碎,她的世界,也徹底崩塌了。
她還記得,永遠高高在上、神采飛揚的母親在那天晚上慌不擇路的回到家,像個瘋子一樣痛罵父親,把家裡能砸的東西全部砸碎,又哭又笑,彷彿得了失心瘋。
那一晚,林家的天變了,她母親的天,也變了。
父親成了負心漢,被譽爲京城第一美人的母親落髮爲尼,林畫音的世界,一片漆黑。
母親含恨離去,罵了父親,罵了比她年輕的女人,卻惟獨沒有多看她一眼。她像被世界遺棄了,被丟在了角落。
從那天起,她變的孤僻,冷漠,無情,沒人可以讓她笑,也沒人可以得到她的友情,親情,愛情。
她離開了曾經帶給她幸福與溫暖的林家,住校,留學,創業。她斷絕了與林家的所有聯繫,也禁止任何人探訪。
她痛恨父親的背叛,所以她討厭所有男人。她埋怨母親無情的遺棄,所以她也不和任何女人做朋友。她像一個孤兒,無助卻倔強的活着。努力讓自己活的精彩,活得不凡。
她做到了,也通過出衆的才能成爲明珠最受矚目的年輕女富豪。高高在上,受人敬仰。她要用行動告訴所有男人,你們做到的,我林畫音也能做到,而且做得不會比你們差。
可不論她做得再優秀,再出色,她的內心深處,又怎會沒有一點遺憾呢?
而這個唯一的遺憾,就是她的父親,曾經完美得像神一樣的父親。
但她知道,父親已經不再是當年的父親,而自己,也永遠無法像當年一樣崇拜他。依賴他。
但現在,林小築這番假設性的提問,又讓林畫音陷入了泥塘之中。
蕭正只有足夠愛,纔會爲她殺人——
如果這樣,她會怎麼做?她會忍心勸其投案自首嗎?她會爲蕭正所作的一切而感動嗎?她會——
林畫音陷入了矛盾。和林小築一樣,難以自拔。
當父親的形象在她心中倒塌之後,她已經不再相信任何男人,也不願相信。如果不是那一晚的意外,她可以斷定,自己不會和蕭正有任何的交集。就算在路邊擦肩而過,也不會有一次眼神的對視,一句簡單的交談。
可一切已經成爲事實,她也無力扭轉現實。有很大可能懷孕的自己,也許真的會與蕭正共度餘生,相扶相持。
林畫音的心中不由自主的冒出一個疑問,一個對林小築那番話的疑問。
蕭正,會爲自己殺人嗎?
這是一個比林小築的思維更可怕的疑問,也更偏激。
林小築提出的被感動的思維,已經超出了正常女人的膽量,不符合大多數女性的世界觀。而她的這個疑問,卻更爲大膽,偏激。
蕭正,會爲自己殺人嗎?
在林畫音的心中,只有童年時的那個完美父親,敢爲自己殺人。那蕭正呢?
悸動出自蕭正,卻來源她對童年父親的緬懷,同樣,也是林畫音心中唯一的一片淨土。卻偏偏用邪惡的犯罪來詮釋。
林畫音的疑問,如何不比林小築更大膽,更令人感到可怕?
沉思過後,林畫音不得不面對林小築的這個問題。逃避?害怕?感動?
她會怎麼選?
“不逃,不怕,嫁給他,做他的妻子。他生,我生,他死,我死。”
……
課堂上,林小築埋着頭,淚流滿面。
她的姐姐,林畫音,是所有人眼裡的女強人,是一個不需要男人,就能讓自己過得精彩,過得不凡的冰山總裁。她有原則,有底線,有自己的世界觀,她可以獨立面對任何的困難與生活的艱辛,可當姐夫爲她而殺人,爲她成爲罪人,姐姐做的,卻與自己截然不同。
她不怕,不逃,嫁給他,同生共死。
而自己——
姐夫爲自己殺人,爲自己得罪不應該得罪的道上大哥,叮囑自己去醫院包紮,囑咐自己不要沾水。但她逃避,無法面對這樣的姐夫。可她害怕,害怕姐夫是個殺人犯。她每一個躲閃的眼神,每一個逃避的動作,都深深傷害着爲她殺人,爲她甘做罪人的姐夫。
她絕情的走進校門,用那扇巨大的鐵門攔住蕭正,不敢與他一起承擔,把他孤零零的丟下,拋棄。像丟一個不再心愛的玩具,殘酷,絕決。
林小築咬破了嘴脣,腥澀的鮮血涌入咽喉,衝入鼻息,令她血液沸騰,讓她遍體大汗。
她的肩膀顫抖着,卻死死壓抑着哽咽的聲音。她的手指緊緊抓在大腿上,防止自己失去控制。
可那一陣陣強烈的罪惡與愧疚,卻不停地衝擊着她的靈魂,將她推向萬丈深淵,讓她承受人世間最痛苦的折磨。
她清晰的記得當她轉身進入學校時,姐夫眼中的失落與孤獨。她還記得,在她轉身的那一刻,哪怕姐夫明明已經被她丟下了,拋棄了,他的臉上,仍然掛滿了關切之色,溫柔得能融化一座冰山。
但她絕情的拒絕了姐夫所有付出,也殘忍的傷害了姐夫不顧一切的寵愛。
是的。
姐夫對自己的愛,是寵愛。是不惜一切代價,也要保護自己的寵愛。他說過,殺他就好,爲什麼要傷害自己。
林小築哭成了淚人兒,極力掩藏的哽咽吸引了班主任的注意,也令全班學生側目,不明白這個一中小魔女何以情緒失控,當堂大哭。
“小築,你怎麼了?”班主任走了過來,關心的問道。“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林小築揚起那張被淚水浸溼的面龐,哽咽失聲:“我傷了全天下對我最好的男人的心,我是全天下最壞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