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外孫慘死的當日，你就活不成了！
這絕非顏世昌危言聳聽。
作爲外公，豈能對外孫的慘死置若罔聞？即便當日顏紅、顏甲冑，甚至連商經天都出面了，設下殺局。而彥世昌並未放出任何風聲。但以正常邏輯分析，顏世昌豈會半點不心痛？不難過？
骨血之情，孰能無視？
當今天下，唯一能在顏世昌面前保住蕭正的，恐怕也的的確確只有葉公一人吧？
當然，前提還是顏商的確非蕭正所殺。而是伊藤爲了切斷商經天的退路，刻意爲之。
剛剛落座，蕭正就面臨了顏世昌的恐怖攻勢。精神爲之一振，萬分謹慎。
“顏老爺要爲外孫報仇？”蕭正迅速調整了情緒，目光平靜的望向顏世昌。
“不行？”顏世昌目光閃動，渾身噴薄出霸道的氣勢，神色冷漠。“還是你認爲我沒有這個能力？”
蕭正微微抿脣，聲線低沉道：“真正殺害您外孫的兇手是誰，我相信您很清楚。不是嗎？”
“那又如何？”顏世昌極爲霸道的反問。“沒有你這個因，會有之後的果？”
蕭正對此並不否認。
事實上，他若不出手廢了顏商一條胳膊。伊藤的確不會如此輕易暗殺顏商。也創造不了絕佳機會。
面對死者的外公，按照人情世故來說，蕭正的確應該有所歉疚。
然而，他並沒有！
憑什麼愧疚？
若蕭正不出手，也許在不久的將來，四眼會死，馬英俊會死，甚至會牽連無數身邊人。
蕭正憑什麼容忍顏商這一系列卑劣且殘忍的行爲？
又憑什麼，只能他噁心自己，不準自己對他動手？
廢一條胳膊而已！蕭正自認做得並不過分。哪怕是面對顏世昌，他也毫無歉意！
“事，我已經做了。人，也已經死了。”蕭正目不斜視，直勾勾的盯着顏世昌。“您覺得應該怎麼處置我？”
顏世昌一雙鷹眼中閃出冷意：“你是第一個敢質問我，反問我的人。”
“這是我的榮幸。”蕭正頗有些爭鋒相對的意思。
眼下，敵我分明。顏世昌明擺着就沒打算和蕭正好好聊。那麼，他也就不必裝聖人，以晚輩的身份去尊敬這個傳奇老者了。
尊重永遠是相互的。在人格上，誰也不比誰高貴，誰也不比誰卑賤。起碼蕭正這麼認爲。
“那你有沒有想過，爲什麼從沒人反問我，質問我？”顏世昌意味深長的說道，目光如炬。
“也許他們的口才不如我。”蕭正輕鬆聳肩。“又或者，他們沒我這麼有勇氣。”
“也許吧。”顏世昌話鋒一轉，淡然說道。“你的確是個勇者。”
“謝謝。”蕭正神色從容的說道。
靜默跪在一旁，聆聽二人對話的顏登奎懵了。
起初，顏登奎以爲爺爺要找蕭正的茬。甚至借題發揮。爲自己破局。可沒兩句話，顏登奎發現爺爺言語中的銳氣正在慢慢減弱，直至趨於平和。
這算怎麼回事兒？
到後來，爺爺怎麼還誇上了？
他不是要爲顏商報仇嗎？
以前是有葉公保護。現在，他都找上門了——爲什麼還藏着掖着，不肯動手？
難道，連爺爺也不敢對蕭正怎樣？
不！
不可能！
爺爺是何等人物？是與葉公齊名的傳奇老人！他會忌憚區區一個蕭正？
顏登奎不信！
他堅信，爺爺定然另有打算。
“既然你這麼勇敢。爲什麼在他面前一退再退？”
忽地，顏世昌話鋒一轉，目光清冷的質問道：“你怕他？畏懼他？怕他一巴掌把你拍的煙消雲散？翻不了身？”
蕭正臉色微凝，抿脣道：“顏老爺，我不明白你要說什麼。”
“你明白。你也懂。”顏世昌目光平靜的說道。“但你不能接受。也不敢去想。”
蕭正目光漸漸變得低沉，臉上掠過一抹陰鬱之色：“顏老爺。我是來帶他下去的。”
蕭正指了指跪在一旁的顏登奎。
此刻的顏登奎，早已失去往日的風采。像一條哈巴狗一樣，等待着主人的發落。
人生真是變幻莫測。明明前一秒還光彩照人，下一刻卻淪爲螻蟻。也許，這也正是人生最精彩的特性吧？
顏世昌並未直面迴應蕭正的問題，反而一字一頓的問道：“在你的人生軌跡中，他連絆腳石都算不上。你對他耿耿於懷，有什麼意義？”
“您在試圖勸我罷手？”蕭正微微擡眸，反問道。
“我有這個必要嗎？”顏世昌輕描淡寫的說道。
事實上，他沒有。
蕭正很清楚的知道，事態發展到這一步，只要顏世昌不點頭，莫說商瑤，就算是商經天親自登門，也難以帶走顏登奎。
老爺子的威名與恐怖，是半世紀積攢出來的。哪有這麼不堪一擊？
蕭正微微抿脣，沉默了片刻之後繼續說道：“顏老爺，今天時間比較緊迫。等改天我專程登門拜訪，在與您暢聊如何？”
“我半邊身子埋進黃土的老人家都不怕。你一個年輕人還爲時間而發愁？”顏世昌緩緩說道。“蕭正。你還記得我剛纔說過的話嗎？”
“嗯？”蕭正微微挑眉。
顏世昌剛剛說了很多話，蕭正不確定他指的哪一句。
“我盼你來已經有一段日子了。”顏世昌意味深長的說道。
“其實您可以託人轉告我。”蕭正按照字面理解，迴應道。“只要我有時間，一定會來拜訪您。”
“拜訪？”顏世昌淡淡搖頭。“我沒興趣和年輕人交流。這會讓我感到自己的蒼老。”
這個老頭的思維，還真彆扭。
老人不都願意和年輕人相處嗎？然後會感覺自己變得越來越年輕。
他卻逆向思維，覺得和年輕人交流，會提醒他自己越來越蒼老了。
真是個怪人。
“那您爲什麼盼着我來？”蕭正回答了最初的話題。“只是因爲我害死您的外孫？”
“這是動機。但不是目的。”顏世昌淡然說道。“我可以放下一切因果。但前提是，你拋棄林畫音。成爲我的孫女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