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春暖只覺得自己這一覺睡得格外酣甜,就好像小時候溺在外婆的懷裡,很溫暖很安穩,以至於她拒絕醒來。
朦朧中她似乎聽到街頭小販那晨起的吆喝叫賣聲,似乎聽到鳥雀的追逐嬉戲聲,她知道是天亮了,但是她仍然不願醒來。
可是忽然她身邊的那個溫暖懷抱離開了,她趕緊湊過去,挨近它。
“老師,我去學煮飯了……”忽然一個低沉卻軟軟的男性咕噥聲響起。
男……男性?!
她那雙黑白分明的眸子猛然睜開,然後對上的是一雙無邪的黑色眸子,一張俊美無儔的臉。
“啊……”江春暖禁不住一下子坐了起來,然後快速的掃了一眼兩人身上穿的平整的睡衣,才送了一口氣,“小強,我們倆個怎麼在一張牀上?”
“我……我也不知道,不知道……”看着她一張美麗的臉惱怒地皺着,章小強自然不敢說是自己半夜裡將她抱上來的,他怕她會生氣,然後又要拋棄他。
她是這個世界上對他最好的人,也是他最喜歡的人,他真的怕他又做錯了事,她又會不要他了。
“不知道……”江春暖目光嚴厲的盯着那慌亂無措的幾乎將頭垂到胸口的男人,“小強,好孩子是不應該說謊的,沒人會喜歡說謊的孩子,你明白嗎?”
那低垂的黑色頭顱微微一震,隨即緊張的擡了起來,急急地道,“老師……我只是……只是怕你睡小牀上不舒服,才抱你上來的,我不想說謊的……我不會再說謊了,你別討厭我……別送走我……”邊說着那漆眸裡快速的蓄起了兩泓晶瑩的淚霧,那弧度絕美的脣角也微顫着。
看着眼前那哀憐的如受虐的小媳婦模樣的高大男子,江春暖只覺得自己罪惡感深重,趕緊拍了拍他的手安撫道,“好了好了,小強,沒人要送走你,我只是在教你,以後不許再說謊了,更不許半夜亂走動,記住了沒有?”
章小強一聽江春暖沒有拋棄他的意思,立刻高興起來了,點頭如搗蒜,“記住了……記住了。”
江春暖看着那張如蒙大赦的欣喜臉龐,哭笑不得的扯了扯嘴角,然後又問道,“小強,外面那張牀睡着很不舒服嗎?”
“哦……是!”章小強微微一怔,然後很認真的點頭。
“呃……”
這次輪到江春暖愣怔了,她還真的沒考慮過這一點,原先安排他住的時候也並沒有做長遠的打算,只是隨隨便便將就了,現在想來自己還真夠苛刻的,你想他長腿長腳的,一米八多的個頭,窩在那張小牀上又怎麼會舒服呢?
……
“小強,煎荷包蛋不能這樣,要這樣才行……呃,對……對,好……就這樣,小強真聰明……”
狹窄簡陋的廚房裡,江春暖正袖手指揮着那正在和那鍋鏟瓢盆努力奮戰的高大男子,臉上掛着自得又狡黠的淺笑。
還別說,養這隻小強在身邊也不錯,不僅填補她在這個無親人無朋友的小鎮的空虛孤獨,還可以有個人隨便奴役使喚,很有幾分樂趣呢,呵呵……
不過她要聲明一點,這個人可是自願的貼上來被她使喚的,煮飯這樣的事,她本來並不想假手於人,但是這傢伙卻死乞白賴的要求,理由就是他不能光白吃飯。既然如此,她也樂得清閒,何樂而不爲呢?
章小強將兩隻煎的看起來還不錯的荷包蛋放在一邊的木桌上,然後將那俊美的頭顱湊了過來,滿臉期盼,猶如一隻邀功的小狗。
江春暖微微一笑,然後伸手摸了摸他的頭,那隻小狗眯着眼享受般的回味了一下,然後又去洗韭菜了。
這個毛病是新添的,昨天晚上他和她鬧騰的時候,她摸了一下他的頭,沒想到今天早晨他每做好一件事都會巴巴地湊過來要獎賞——讓她摸他的頭。
她對他這份童稚的肌膚焦渴很無所謂,反正也只是摸摸頭,她自然會滿足他的願望了。
“叮咚咚——叮咚咚——”
忽然她的手機唱了起來,老焦?可能是要問昨天找人的事吧!
“小江啊,”剛按下接聽鍵,老焦那陰柔味濃重,但卻又總是火燒火燎的矛盾嗓音就灌耳而來,“你做什麼呢?有時間嗎?能不能過來一趟?”
連環炮般的發問讓江春暖有些懵,她趕緊道,“怎麼了?焦校長,出什麼事了?”
“沒什麼事?小江,你過來鎮政府的辦公樓一趟吧,有些小事想請你幫忙!”
“哦……”
……
“……鄭明溪,你這個冷血,你這個惡魔……你憑什麼打我……嗚嗚……憑什麼?你以爲我不知道……你還不是想着我爸媽給我留下的那些股份,我告訴你……我一分都不會給你,你不會拿到一分錢,那都是舅舅的……”
江春暖站在鎮政府大樓的三層的休息室外,聽着裡面傳出的那夾雜着謾罵的童稚哭叫聲,再一次清清楚楚的認識到,自己被老焦那隻老狐狸陷害了。
說什麼她閒着也是閒着不如賺些加班費,說什麼反正她住的地方距離這政府大樓也挺近,說什麼政府人員們爲了要開研討規劃方案會議的事都很忙,所以那幫某個不方便的領導照顧一下小孩的光榮使命就落到了她身上。
看似一切都似乎合情合理,其實現在越想越不對,你說哪個領導會帶着小孩上班呢?既然是領導,是讓老焦這隻老奸巨猾、最善鑽營附勢的胖狐狸殷殷巴結的領導,又怎麼會請不起保姆呢?這其中一定有着不尋常的內幕,而很不幸的是自己成了這不知內幕的犧牲者。
“我要去找我的舅舅……嗚嗚……快讓這些蠢貨們放開我,鄭明溪你這個惡魔……”那尖利而惡毒的變了調的童音夾雜着掙扎聲再次響了起來。
屋外的江春暖不由的皺了皺眉,鄭明溪……呃,這個名字似乎有些熟,哦,對了……她昨天好像聽老焦說那農業部長就叫鄭什麼溪……
“鄭菲菲,現在清清楚楚的告訴你,你舅舅纔是那個冷血的惡魔,而且他已經死了,在一個多月前就已經掉下山崖摔死了,還有……你現在最好給我老實點,不然我會不介意再次把你關起來!”
屋裡那個聲嘶力竭的童聲終於結束了唱獨角戲的局面,另一個成年男人的聲音響了起來,雖然那個聲音低沉冷靜,但是江春暖還是從中聽出了那強抑的憤怒。
江春暖不由暗暗搖了搖頭,剛想在心裡感慨兩句,但是“嘭——”的一聲,那扇門忽然被打開了,幾個穿黑色西裝的男子簇擁着一個有幾分熟悉的挺拔的身影從門裡走了出來,而她這個偷聽者就這麼毫無遁形的展露在衆目之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