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說伍時, 就連唐心訣都沒有想到,身處外界的郭果和鄭晚晴竟然會找到這種方法——
最關鍵是,她們一個沒有左手, 一個沒有右手, 是怎麼抓住那隻幻境鬼怪的?
“——等我們——馬上——”
郭果還在堅持不懈朝裡面喊話。佐證她的話音, 幻境又一次顫抖起來, 彷彿一棟正在被拆除的危房, 在重錘打擊下露出了岌岌可危的縫隙。
從這道縫隙中,唐心訣又奪回了一部分“身體控制權”。伍時也立刻反應過來,黑暗開始劇烈翻騰着向上涌, 試圖吞噬那一縷光線外的郭果!
唐心訣提醒室友:“躲開!”
郭果:“好嘞!”
那縷光線果斷消失的無影無蹤。
伍時:[……]
幻境被強行扒開的縫隙又轉瞬癒合,雖然隔絕了裡面對外界的感知, 但唐心訣已經收到了她們想傳遞的信息。
俗話說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 從理論上講, 這的確是解決幻境最有效的辦法。
李小雨它們再厲害,也只依託幻境做媒介和她識海里的標記才能投射過來一部分力量。表面上看, 幻境只是一個囚牢,但如果裡面的人都逃出去了,可能它們反而才變成了被困在裡面的存在!
伍時顯然也意識到了這一點。
他這次是真的開始懷疑,李小雨和小紅把最後的名額甩給他,究竟有沒有提前知道了些什麼, 才故意留爛攤子的意思?
而比起之前已經心中有數, 現在的唐心訣平靜得簡直有些和藹了, 甚至還反過來安慰伍時:
“沒關係, 往好處想, 萬一她們只是在虛張聲勢呢?”
伍時:“……”
他做決定也十分果斷,毫不猶豫就迅速抽離唐心訣的意識, 打算效仿前面兩任說走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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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它的計劃流程和目標,管它後面還有沒有壓軸出場的臨時隊友。反正死道友不死貧道。他只是出來開個團,可不打算承擔被扣在這裡的風險。
然而兩秒後,他還是停在原地。
這道外來意識不可置信地開口:“你把我控住了?”
在這片幻境裡,鬼怪本該佔據絕對主導地位。只有它們對考生產生影響,沒有考生反過來影響它們的道理!
唐心訣:“我以爲你很清楚,我現在已經是一本大學的考生了。”
她們之所以會承擔更多危險,甚至給李小雨伍時等留下了發揮空間,也正是因爲她們的實力在與日俱增。早已不是當初力量微薄的“新生”時期可以同日而語的了。
伍時:“可是……”
即便唐心訣異能特殊,無法阻止她慢慢恢復,也不應該這麼快……
他突然明白過來:“是她們給你創造了機會!”
但是現在說什麼已經都沒用了,幻境母體被抓住本來已經是最大意外,唐心訣的提前恢復更是雪上加霜。
唐心訣:“禮尚往來罷了。你們帶我體驗了這麼多次新鮮的人生場景,當然要賓盡主歡到底,半路就撤說不過去吧?”
“別擔心,”她將對方的話如數重複:“我們接下來還有很多好戲。”
“……”伍時半晌沒有吭聲。
察覺到他正在試圖聯繫外界,唐心訣笑道:“不好意思,請問你真的覺得李小雨會回來救你嗎?”
她在和這些大學城鬼怪短暫的交集中,可沒看出它們有向隊友伸出援手的品質。
不落井下石就代表已經交情匪淺了。
伍時:……雖然不想承認,但也無法否認。
畢竟換作是他提前離開,現在也肯定不會回來救人的。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下一輪幻境蓄勢待發,眼見被定格的黑暗已經快繃不住了,伍時終於妥協:
“我們做個交易吧。放我走,告訴你下一輪內容。”
唐心訣沒有回答。
伍時:“其他扣進來的考生已經被同化很久了,就算幻境破碎你能離開,他們也未必能全須全尾脫身——我可以先解開他們身上的束縛。”
剛纔還言笑晏晏的唐心訣無波無瀾,彷彿不清楚自己還有發聲功能。
伍時深吸一口氣:“你之前猜的沒錯,我們之中只有混沌神會真正對你出手。它會在第四個幻覺結束後降臨這裡。”
唐心訣終於擡起眼皮,模樣有些感興趣:“這麼暴力,和你們一點都不一樣。它應該不是一本的學生吧?”
伍時:“……”
“準確來說,它不能算是大學城裡的居民。事實上我們也很好奇,你究竟是怎麼惹到它的。”
他一字一句:
“出於某種我們也不知情的原因,它對你懷有着不小的敵意。只是它與大學城的引渡條約一直不甚清晰,所以遲遲不能真正靠近——當然,我相信你對此肯定更加了解,畢竟你大腦裡的第一個標記,就是由它種下的。”
唐心訣微微垂眸。伍時的話令她想起了遊戲降臨的第一個晚上,那在一切開始之前,曾在寢室窗外短暫出現過的黃色眼球。
第一個標記、第一個展現出極大惡意的黑暗生物……混沌神啊。
“我能讓步的只有這麼多了。”伍時嘆氣道:“你差不多還有三十秒的時間可以決定。大不了我也只好認命吃虧了。”
唐心訣:“撤掉你的標記,再附加一個關於未來的有價值信息。”
伍時:“……未來的大方向不會改變,但任何預言能看到的都只是片段。如果我們篤信它一定會給你帶去最糟糕的結果,那我們反而會隱瞞它的存在。希望這一信息能對你有幫助。”
他的語氣肉痛而隱晦,幾乎是微不可聞地說完最後幾個字,唐心訣腦海倏然一輕——
又一道標記消失了。
現在她的識海里只剩下李小雨的玻璃瓶和混沌神的黃眼珠,後者隱隱閃着某種不詳的光暈,在此時似乎格外活躍。
在黑暗撲面而來的前一霎,唐心訣說:
“成交。”
*
“大小姐,這邊!我找到它了!”
在狹長黑暗,豎着密密麻麻小格子間的走廊裡,郭果的聲音從其中一個方向遙遙響起。
眼睛上蒙着黑布的鄭晚晴聽到聲音,毫不猶豫動身摸了過去。
她左手用來摸索尋路,右手半臂上則套着一個不知道從哪兒拆下來的鐵筒,一路上只要摸到柔軟的東西,立刻一肘子敲下去,再把對方踹到格子間外面,然後繼續向前。
第N次摸到皮膚時,另一隻手攔住了她:
“我是郭果!那隻幻境怪就在咱倆身後,我力氣抓不住它,你進去,我在外面給你望風。”
鄭晚晴點點頭,不忘記嚴謹道:
“暗號。”
郭果沉默幾秒:“……我大二期末看恐怖片導致不敢睡覺,第二天考場睡着掛科了。”
鄭晚晴嗯了一聲,同樣自我介紹:“我大一拿了省級創業項目評分第三名,大二吸取教訓痛定思痛,再次參加拿了……”
郭果:“行了我確認你的身份了,不用再說了!”
就在這時,兩人身後的小格子間突然響起一陣窸窸窣窣聲,兩人在黑暗中迅速轉頭:“它又要逃跑!”
鄭晚晴舉起右手鐵筒,沿着那聲音方向翻到門上一躍而下:
“還想跑?這次看我不把你揍成……”
“唔……別打,我不是鬼怪,我是人。”
對方悶哼一聲,勉強出了聲,竟是一道十分纖弱的女聲。
鄭晚晴皺起眉,但這並不妨礙她繼續將對方薅起來,果然在對方身下摸到了已經昏過去的幻境怪。
自從幻境怪將唐心訣控住後,它威能就少了一大半,無法再混淆人的觸覺。鄭晚晴這才稍稍放下戒心:“你是誰?”
女生咳嗽兩聲,聲音極輕:
“你們好,我叫阿宛。是上一批進來的考生之一。我是來找我的室友的,他叫白止,是個很強的治癒者,也是被幻境鬼怪害了,我想救他出來,咳咳咳……”
鄭晚晴聽她說話,就覺得對方沒什麼力氣:“那你向後稍稍吧,揍它還得我來。”
阿宛:“……好,謝謝你。”
她向後簌簌退了兩步,謹慎地調整了自己眼前的遮擋物,確保自己看不見事物,不違反這條走廊裡的特殊規則。緊接着便聽鄭晚晴對着怪物就是邦邦幾拳,與金屬砸沙袋的聲音非常相似。
她沉默着又不動聲色退了一布,突然就聽鄭晚晴問:
“誒,我好像看到過你那個被困的室友,那男的是不是身高一米八以上,黑色寸頭?”
她聲音一亮,下意識反駁:“不是寸頭,是有點發棕的捲毛,他還戴着眼鏡。”
鄭晚晴轉過頭來:“哦,那這麼說,他不是個男的嗎?”
“你是女生,室友是男的?”
阿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