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慕辰驚異杜唸的聰明,村裡只有一個小學和初中,老師是半吊子,季慕辰早熟聰穎,大點可以隻身走出大山後,都是自己買來課本學。 但是他教杜念,發現杜念學得很輕鬆,還能舉一反三。 季慕辰哪裡知道,這些東西杜念都學過,此刻聽他講,自然不會有困難。
兩個學霸探討了一晚上學術。
杜念想得很好,第一天晚上做鋪墊,消除生疏感,第二天晚上,就可以更近一步。 她連今晚的話題都找好了,比如,問問季慕辰今後的打算。季慕辰爹孃身體都有問題,他肯定想給爹孃治病,她循循善誘,就能走進季慕辰心扉。 她外表清秀可人,還多才多藝,給季慕辰出出主意,他說不定能更快成功。 一切計劃都很完美,直到黃昏,天邊色彩瑰麗,身着綴花魚尾裙的筱悅,款款向他們走來。
大小姐戴着白色遮陽帽,柔和夕陽下,她雪膚花貌,像是山水畫中走出來的美人。 守穀場大多是男人和中年婦女,上到六十的老頭,下到十四五歲的少年,中間還有幾個四十左右的婦女,通通呆呆看着她。 大家目光神奇一致,都隨着大小姐拎着裙子,蓮步輕移,落在她那截比藕還嫩白的小腿上。 大小姐好險沒踩着穀子,彎彎繞繞來到季慕辰和杜念身邊。 季慕辰坐在地上,看見她一路招蜂引蝶過來,有幾分頭疼。 “又怎麼了?” 他自己都不知道,他說這句話時,聲音自覺低了好幾個調。 一旁的杜念放下書本,她如今已經發展到看見筱悅,就覺得有糟心事發生的地步了。 雖然是炮灰女配,可這女配怎麼這麼煩啊!
筱悅看見杜念,知道自己果然猜得沒錯。 大小姐毫不客氣,往兩人中間一坐,她嚼着水果糖,衝季慕辰道:“我在家不好玩。” 她平時不使壞時,看起來賞心悅目,季慕辰對着她脾氣就還可以。 “錢先生沒帶你去玩嗎?” 筱悅道:“他一個死板老頭無聊得很,我要和你們玩。” 空氣靜了幾秒,季慕辰和杜念隱約覺得,這句話應該翻譯爲“我要玩你們”。
杜念禮貌道:“顧小姐,我在請教英語問題,你坐着我的書,可不可以讓讓。” 筱悅抽出她的書,翻了翻:“你問季慕辰做什麼,他那麼傻,一看就沒讀兩年書,你哪裡不會問我呀。” 季慕辰看筱悅一眼。 筱悅瘋狂往自己臉上貼金:“我什麼都會哦,來來我教你。” 杜念就沒有不會的地方,但是季慕辰看着呢,爲了保持住愛學習的溫柔少女形象,她柔聲問:“顧小姐,這道題怎麼翻譯?”
筱悅一眼看過去,煞有介事沉思兩秒。 她說自己很厲害,季慕辰和杜念都信了,畢竟大小姐在大城市長大,受的教育請的老師都是頂尖。 於是筱悅要回答時,連季慕辰都忍不住看着她。 筱悅眼睛一眨,從隨身包包掏出一枚手機。 她手指點的飛快,打開掃描功能,在杜念英語書上掃過,很快,手機自帶詞典把英語翻譯了出來。
筱悅把手機塞給杜念:“我厲害吧?” 杜念:…… 季慕辰:…… 筱悅大方得很,她笑嘻嘻道:“你這麼喜歡學習,我手機給你拿着用,超級方便喲,掃一掃無障礙,你還可以查單詞,聽聽力,一條龍服務。” 杜念咬牙:“無功不受祿,你手機這樣貴,我怕弄壞了。” 她哪裡是要學什麼英文! 筱悅財大氣粗:“一個手機而已,我如果想要,明天可以弄一百隻。你坐遠一點,說話口水噴到人家臉上啦。” 杜念笑容差點掛不住。 大小姐不滿地擦擦臉,轉頭看季慕辰。
“你快給我擦乾淨。” 季慕辰看着大小姐粉嘟嘟的臉,什麼都沒有,就知道她又在鬧幺蛾子。 季慕辰沒理筱悅,轉頭對杜念道:“杜念妹妹,大小姐平時嬌慣了些,你別和她計較。” 杜念笑得勉強:“不會。” 說是這樣說,對話卻再也進行不下去。杜念按捺住心頭憋悶之感,站起身:“我回去看看穀子,慕辰哥,謝謝你了。” 她起身離開,筱悅還衝她揮手,杜念深吸一口氣,沒回頭。 見杜念走遠,筱悅轉頭看季慕辰,季慕也在看她。 “你很討厭杜念。” 用的不是疑問句,而是肯定句。 筱悅不否認,反而認真和他商量:“你和我一起討厭她吧?”
季慕辰看她半晌,薄脣吐出幾個字:“無理取鬧。” 論討人厭的程度,誰比得上大小姐?季慕辰不瞭解杜念,但是就目前來看,杜念沒做任何惹人討厭的事,反倒與人爲善。 如果想得多的人,估計還會猜,大小姐這樣見不得他和杜念在一起,是否對季慕辰有意? 可季慕辰不會這樣想,杜念一離開,筱悅立馬離他一丈遠。 原因季慕辰能猜到,他白天在穀場守着,陽光固然利於曬穀,可熱是真的熱,他哪怕是個再愛乾淨的男人,都無法避免出了一身汗。 大小姐這種嫌棄的表現會對他有意纔怪。 季慕辰對她道:“趁着天沒黑,你快回去吧。” 筱悅託着下巴搖頭。
杜念都不走,她也不能走,杜念就跟打不死的小強一樣,自己一走,她鐵定立刻黏過來。 季慕辰:“你不自己回去,晚點我也沒法送你。” 筱悅說:“我不回去,我也要在這裡守穀子。” 季慕辰知道她古靈精怪,不會聽自己的,也就不浪費脣舌。 如果不是大小姐攪合,他這會兒早該吃飯了。季慕辰從帳中拿出中午留下的幹餅子,就着涼白開啃。 餅子是小弟季平烙的,乾硬而無味。 季慕辰垂着眸,沒什麼表情。 這種苦日子他從小就過,如今已經習慣,不覺得難吃,安之若素。 身邊的少女大眼睛一眨不眨看着他。
筱悅來穀場之前就已經吃過錢叔送的晚飯,她出生含着金湯匙,上輩子即便到死,也也沒過過苦日子,哪怕心裡煎熬了些,到底是顧家大小姐,從不缺衣少食。 筱悅無法理解,像季慕辰這樣辛苦,活着有什麼意義?身邊一堆拖油瓶,日子看不見光似的。 縱然他未來會開掛般牛逼——可現在他不知道啊,不是沒盼頭麼。 假如讓大小姐來過這種日子,她這樣沒鬥志的人,選擇安詳地涼了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