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父親!”
直到此刻,林芷嫺才迅速回過神來,用力地掙脫出丫環婆子的束縛,提着裙子就朝林遠兮的方向奔去。
在距離林遠兮約摸兩尺左右的距離處,她猛地頓住腳步,“撲通”一聲跪下,重重地磕了幾個頭,那已準備好的滿腹勸說話語,卻不知爲何無法順利地說出來,只能下意識地求情道:“父親,求你看在這十多年來,母親一直謹守本份,且生下了我和小弟的情分下,不要休棄了母親……”
“呵!”林遠兮冷笑一聲,難得地正眼看了林芷嫺一眼。不得不說,相比孫氏那個蠢笨的婦人,林芷嫺這個才貌雙全,知禮守禮,並懂得什麼時候該說什麼樣的話來打動他人的女兒還真得頗合他心意!
只可惜,一切都晚了。
他搖了搖頭,暗自嘆了口氣,道:“嫺兒,你小弟如今才四歲,且一直由我帶在身旁教導,他非常懂事。”言下之意就是林修賢知道該做出什麼樣的抉擇,纔是對他自己最有利的。
林芷嫺猛地瞪大了眼,滿臉的驚駭和不可置信:“父親,你……”
事已至此,林芷嫺終於明白爲何當年林遠兮要將一歲多的林修賢接到身旁,由他親自照顧。不僅僅是因爲林遠兮想要嚴格訓練林修賢,以便林修賢將來能順利地接下定國公府襲爵的重擔,並將定國公府發揚光大,更主要的原因卻是防着孫氏和林修賢關係太過於親近,以免出現如今日這般重大的事情,在處置孫氏時,林修賢爲孫氏求饒而令林遠兮和林老夫人左右爲難的情況!
沒想到,從最初,林遠兮就不打算和孫氏白頭偕老!
如此這般,倒也能解釋爲何上次孫氏被林老夫人責罰時,林修賢根本就沒有出面求情。明明林修賢是整個定國公府裡小一輩裡最得林老夫人疼愛的,連考上了皇家書院,如今跟着文相學習,並且結交到一些家世清貴的朋友的林庭軒都要靠後站,明明只需他撒個嬌,說上幾句好話,就能讓林老夫人饒了孫氏的責罰。
可,林修賢不僅未能如此做,更甚至,也沒有爲她這個嫡親姐姐求情過!
當然,最令她絕望的卻是今日林老夫人的態度!
她從沒有哪一刻,如今日這般明顯地認識到,不論林老夫人如何地寵愛她,甚至給予她除了整個定國公府最爲尊貴的女兒嬌養的生活,其實,在林老夫人心裡,她依然只不過是一枚用過就能隨意丟棄的棋子!
單看這枚棋子用的時間長短……
枉她還不止一次在心裡嘲笑過林芷珊不得祖母和父親歡心,又幼年喪母不得嫡母教養,且被姨娘庶妹往歪的一方面去調教,還曾在一旁喜滋滋地看戲看得樂呵,可,如今……
這般一想,林芷嫺只覺得自己猶如身處漫無邊際的寒冷冰原般,哪怕穿上了最保暖的襖裙,那絲絲的寒意依然由襖裙往裡滲入,直到將她整個人都凍僵,再也沒有絲毫反抗之力地被冰寒之氣徹底地淹沒。
林遠兮眉頭微皺,看向林芷嫺的眼眸裡異色連閃。
“嫺兒,你是一個聰明的,應該知道幾個月前,你母親犯下的罪有多大,會對你造成什麼樣的影響。”有時候,女兒利用好了,也是一枚絕佳的棋子……
“父親,我……”林芷嫺咬了咬脣,低垂的眼眸裡滿是掙扎、不安等複雜的情緒。
她又何嘗不知,在盛京世家望族裡,最爲忌諱的就是媳婦奪權,尤其是奪一府大權之事。有這樣的一個母親,即使她再有才華,容貌再絕美,品性再高潔,也依然難免被人詬病,又豈能求得一樁門當戶對的好姻緣?!
理智告訴她,如今,林遠兮這樣的處置是最適合不過的法子,畢竟,林遠兮還特意待到事情過去好幾個月,纔在無可奈何的情況下將孫氏休棄,並不是那些真正無情無義的男子。可,情感上,她卻萬分心寒,只因若林遠兮之所以這樣做,不過是爲他自己,根本就不是如他所想的爲她和林修賢姐弟倆!
林老夫人捻動佛珠的手指頓了頓,掐準時機說道:“嫺兒,天寒易凍,再加上你憂心孫氏,故,在孫氏做下錯事時,你寢食難安,生了一場重病。”
“祖母,我……我……”林芷嫺又如何不知,林老夫人這句話,就是將之前對她的禁足和罰抄書的命令一句帶過?只是,一想到她之所以會得到林老夫人的“寬恕”,就是因爲孫氏被體棄,被載贓陷害而給予的一份補償,就只令她心裡那些曾經的敬仰、孺慕等情緒如哽在喉,最後化爲淡淡的寒氣彌留在她的身子裡。
“嫺兒,如今府里正值多事之秋,急需辦一樁喜事。”林老夫人就着丫環捧來的茶杯,抿了口水後,又道:“待到這一切結束後,我會帶你出府赴宴。”
這,就是林老夫人給予林芷嫺的最後的補償!
林芷嫺滿臉的爲難和糾結,嘴脣蠕動了好幾下,卻未能順利地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房間裡瀰漫着一股詭異的安靜。
許久後,林芷嫺眯了眯眼,再次睜開時,那雙曾清亮透澈的眼眸猶如被蒙上了一層黑紗般,看不出絲毫的情緒和波動。
“祖母,我聽你的。”依然是如小溪般清澈地劃過人心的聲音,此刻,哪怕房裡的炭燒得再旺,卻依然令房內下人猶如身處嚴寒的室外般,後背刮過陣陣冷風,心裡也下意識地爲之一秉,知道從今往後定國公府將不復之前那般平靜了,而是會徹底掀起巨大的波濤!
唯有林老夫人卻眼前一亮,滿臉毫不掩飾的讚歎和欣喜:“好,不愧是我定國公府的好女兒!”只有這樣破釜沉舟的林芷嫺,才能和已悄悄地掌控住整個定國公府,站在其它人頭頂的林芷珊有一拼之力!
林遠兮微微頜首,那停留在林芷嫺身上的目光裡也帶上了一絲興奮,而以他這十多年的蟄伏和心計來看,想來,此刻他心裡轉過的念頭,還真比老夫人那淺顯的算計高明瞭許多。
這一點,由林芷嫺頭皮發麻,後背冷汗直冒,猶如被一條毒蛇給盯住,以至於臉上血色盡褪,身子也微微顫抖的模樣裡就能瞧出來。
林遠兮眉頭皺了皺,單就膽量來看,林芷嫺還真不如林芷珊。不過,這敏銳地洞察力,倒是可以好生栽培一番,也許,在往後的關鍵時刻能派上用場。
這般想着的時候,林遠兮也就難得地柔和了目光,招了招手,吩咐道:“將二小姐扶回房間,好生休養。”
一直留意着這一幕的林老夫人臉上流露出一抹思索,偏了偏頭,朝周圍的下人吩咐道:“你們也退下。”
這回,下人們並未沉默反抗林老夫人的命令,而是齊齊彎腰,應道:“是。”
林老夫人抿了抿脣,經過今日一事,她不再覺得身旁侍候的下人是那般忠心了,哪怕表面看來,他們還是很聽從她的命令,可,實際上呢?
“兮兒,你過來。”
“是。”林遠兮應了聲,走到軟塌前,扶着林老夫人起身,順勢問出了在心裡存了許久的疑惑:“母親,今日林芷珊身旁的護衛是哪來的?”
“上次她從相府回來時帶來的。”說到這兒時,林老夫人嘴角微勾,眼底滿是陰冷和嘲諷:“說是上次出府赴宴時,在官道上面被十多個強盜圍住,想要劫殺了她,所以文老夫人才會特意將相府的一小隊護衛派給她,以便能跟在她身旁保護她。”
“竟有此事?”林遠兮眉頭皺成了一個“川”字,雖然如今他被罷職,可這十多年經營出來的人脈關係還在,加上定國公府和相府的姻親關係,故,前段時間,確實有人曾提及這件事情。但,他所聽到的和林老夫人講的還真是天壤之別!
林老夫人驚訝地挑了挑眉:“你說那些強盜在官道上面攔劫鳳蘭郡主,所以才被鳳蘭郡主的護衛擊殺?”
“嗯。”林遠兮點點頭,滿臉的沉重:“沒想到,那林芷珊竟然和鳳蘭郡主關係這般好。”好到連鳳蘭郡主都願意爲她隱瞞此事,這麼一來,他那想要對付林芷珊的計劃又得做改動了。
“倒是可惜了……”林老夫人嘆了口氣,若是林芷珊和她的關係沒有變成這樣,還是一年前那般親近的模樣,如今,藉助鳳蘭郡主的關係,就能讓林芷嫺等人成功地打入盛京頂級貴女圈了,又何愁不能謀得幾樁好姻緣,從而令定國公府一躍而成爲頂級世家?!
林遠兮抿了抿脣,臉上的神色也不停地變幻着:“母親,那林芷珊經常出府赴宴嗎?”
林老夫人眉頭緊鎖,直到此刻她才察覺到一絲不對勁:“這一年來,她一直住在相府,那文老夫人是否經常帶她出府赴宴,若她不提,我們也不知曉。”若非如此,她又豈會不知道林芷珊竟然結識了鳳蘭郡主,這個連宮裡的一些公主都比不上的極得太后、陛下和皇后歡心的最爲尊貴的郡主?!
等等……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