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養了好一會兒,終於順過氣來的林老夫人翻了翻眼皮,冷聲道:“林芷珊,難爲你還記得我這個祖母!”
林芷珊笑了笑,一聲不吭,垂眉斂目,裝出一幅萬分恭敬的模樣靜立在那兒,只令林老夫人氣得牙癢癢,手指也時而緊握成拳,時而鬆開,臉上的神色也變幻不停。
末了,她微闔雙眼,深吸一口氣,壓下到喉的憤怒等情緒。待到她再次睜開雙眼的時候,眼眸裡已是一片平靜,彷彿剛纔發生的那一切都只是衆人的夢境似的。
“兮兒,昨日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你就原原本本地講出來,我自當爲你做主。”說到這兒時,林老夫人又淡淡地瞥了眼林芷珊,那直接質問林芷珊爲何設下此等毒局的話語在嘴旁打了好幾個轉後,萬分無奈地被她嚥下,沉默了許久之後才道:“你放心,不論是誰設下了這個毒局,我都會讓她付出應有的代價!”
話語裡滿是陰冷和殺機,就連林遠兮這個在官場沉浮了十多年,自詡見過大風大浪的人都有瞬間的心驚肉跳,更不用說房裡其它的人了。
林老夫人滿意地點點頭,覺得自己的威嚴之勢還存在於衆人心裡,這之後只需要適當的經營,不愁奪不回定國公府的大權。
只是,林芷珊那幅平靜無波的神色太刺眼了,也令林老夫人心口爲之一哽,不由得冷哼一聲,問道:“珊兒,你認爲,我們該如何處置那無視我定國公府,而做出此等惡毒之事的人?”
林芷珊淡淡地回望林老夫人,道:“事關重大,自當由祖母定奪。”
“呵!”林老夫人冷笑一聲。意有所指地說道:“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是不到,時候未到。這人哪,有時候,還是不要做事太過於惡毒,以免死無葬生之地,屍骨無存哪!”
林芷珊彷彿沒有聽出林老夫人的話外之意似的,應道:“祖母說得對。”
“哼!”林老夫人冷哼一聲,心裡也知曉如今的林芷珊還真不比以往。可謂是油鹽不進難對付多了,也不打算再繼續就此事和林芷珊繞圈子,遂朝一直垂眉斂目。靜立一旁的林遠兮招了招手,道:“兮兒,你過來。”
林遠兮應了聲,三步並作兩步地奔到林老夫人面前,拽着林老夫人的胳膊。哀聲道:“母親,兒子苦啊……”
說到這兒時,他還拿衣袖拭了拭面,一幅“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的模樣,只令一直以眼角留意着這一幕的林芷珊撇了撇嘴。心裡也輕嗤一聲,眼底也浮現一抹譏諷。
奈何林老夫人還就吃這一招,這一點。由她那用力地拽着林遠兮胳膊已泛出青紫之色的手背上就能瞧出來,更不用說她還滿臉地哀嘆、傷心、懊惱……
“兮兒,都是母親害了你啊……”
“母親,這並不關你的事,兒子也不知曉。這個世間竟然還有這般惡毒的人,連對自己的親人都能毫不猶豫地下此毒手……”
……
兩人這番意有所指的話。只令林芷珊不由得在心裡暗歎:瞧,這纔是真正血濃於水的母子,只是短短時間,倆人就想到一塊去了,就連說出來的指責暗示的話也是那般地有技巧!
林老夫人和林遠兮母子倆抱頭痛哭了一場後,纔在周圍下人的勸說安慰的話語裡停歇了。接着,林老夫人取出繡帕輕拭眼角,道:“雅彤、慕晴,你們倆過來。”
明明只是最爲普通不過的話語,但聽在許雅彤和許慕晴倆人耳裡卻不吝於石破天驚,就連臉上那好不容易纔恢復了一絲的血色也再次盡褪,身子也微微顫抖着,那往前邁去的步子也不由得趿蹌了下。
無論兩人如何拖延,這個房間就只有那麼大,於是,待到兩人行到距離林老夫人軟塌前一尺左右的距離處,紛紛頓住了腳,並不敢再像往常那般撲到林老夫人懷裡哭訴自己的委屈。無它,只因此刻,那林遠兮正拿一雙幽黑得深不見底的眼眸凝視着她們!
兩人嘴脣蠕動了下,軟糯地喚道:“小姨。”
話落,兩人就齊齊淚溼衣襟,再加上此刻兩人身上那滿是皺褶的衣裙,以及來不及打理而披散在肩頭還在往下滴着水的黑髮,都令林老夫人不由得心裡一軟,臉上那冷冽的神情也緩和了幾分。
“過來小姨這兒。”
“小姨,我們好苦啊……”許雅彤和許慕晴兩人對望一眼,提着裙角就奔到了塌前,一人摟着林老夫人的一隻胳膊,哭得那叫一個悽絕慘厲,若換了一個男子,想必就會立刻被這兩個淚流不止的佳人給打動了,然後一臉憐惜地摟在懷裡輕聲細語地安慰着,勸說着。
只可惜,林遠兮並不是盛京那些有着家世萌蔭的紈絝子弟,故,此刻,他不僅未生出絲毫憐惜的情緒,反而還眉頭緊鎖,眼眸幽深,嘴脣緊抿,任誰都瞧得出來此刻他的心情極度不爽。
不過,林老夫人、許雅彤和許慕晴三人只以爲林遠兮在思索着該如何揪出今日這件事情的幕後主使者,故,只是瞥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並沒有當回事。因此,她們也就錯過了林遠兮眼底那抹一閃而逝的厭恨和殺機。
而這次,這樣的情緒卻是衝許雅彤和許慕晴兩人而去的。
林芷珊收回目光,嘴角微勾,她最喜歡看到的就是“狗咬狗”的大戲了!
這頭,林老夫人終於問出了事情的真相,只覺得胸口怒火中燒,銀牙緊咬,恨不能將滿臉無辜地立在一旁的林芷珊碎屍萬斷,才能泄心裡之恨!
哪怕許雅彤和許慕晴兩人自己也不知曉,爲何原本在自己房間裡睡覺的自己,睜開眼的時候,卻已到了二房林遠兮的院子,並且因爲渾身燒灼而和林遠兮一夜歡好,林老夫人依然下意識地就將這件事情安在了林芷珊身上。尤其在想到方纔房裡突然出現的那隊護衛時,林老夫人更是肯定了自己的猜測。
“嘣……”
林老夫人只覺得自己腦子裡的最後一根理智之弦也徹底崩斷,看向林芷珊的眼眸裡滿是不再掩飾的陰冷和殺機:“林芷珊,事到如今,你打算如何解釋?!”
林芷珊疑惑地眨眨眼,道:“祖母,你是說?”心裡卻輕曬:也不知道她不在定國公府的這段時間裡,這些人究竟在林老夫人耳旁灌輸了些什麼東西!瞧瞧,如今,連一點證據都沒有,就打算直接給她定罪了!真不知該說林老夫人已恨不能迅速置她於死地,還是該說她就是和林老夫人等人不對盤。明明她將所有的痕跡都擦拭乾淨了,林老夫人等人卻還是將苗頭對準了她!
好吧,此刻的林芷珊根本就忘記了林老夫人等人向來都是不講理的,或者可以說是偏心偏到天那邊去的,縱使她規規矩矩行事都要挑出無數的錯來,更不用其它的了。
此刻,林芷珊的臉上也流露出一抹恍悟,雙手輕拍,道:“啊,我明白了!祖母,你是擔憂之前送出去的貼子上面說是父親迎娶繼室,結果卻變成了二叔迎娶繼室,不知該如何跟其它府裡來赴宴的人解釋吧?”
“這一點,祖母,你就放寬心吧!我讓人送出去的貼子,只說定國公府要辦喜事,並沒有說哪房人要辦喜事,所以,這人選臨時更改爲二叔和雅彤姐、慕晴姐,那是一點問題都沒有!”
“至於外公和外婆那邊,我待會就出門跟他們解釋清楚的,不會讓他們對定國公府心生嫌隙。”
“你……”被林芷珊一番搶白,並且這般顛倒是非黑白的林老夫人氣得喉嚨一甜,眼前一黑,差點再次暈迷過去。
只不過,眼下這件事情還尚未得到妥善的解決,無論如何,她也不能在此種情況下暈迷過去,從而讓林芷珊就此定了林遠兮、許雅彤和許慕晴三人歡好這件事情的性質。
如今看來,比起讓林遠兮娶了許雅彤和許慕晴這個目前看來能完美解決此事的處置方法來說,最怕的就是林芷珊直接給林遠兮定一個姦淫正議親的長嫂的惡名!如此一來,不論她在後面如何運作,也不能再讓林遠兮官復原職了。
一念及此,林老夫人深吸了口氣,就着丫環捧着的茶杯,抿了。茶水,將滿嘴的血腥和到喉嚨的怒斥話語全部嚥下肚去後,深吸了口氣,道:“林芷珊,你很好!”
話語裡的威脅、警告、陰森、冷冽之意,在場的人全部聽明白了。
“祖母,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林芷珊滿臉的疑惑,她也沒料到林老夫人竟然沒有被氣暈過去,如此說來,在她心裡,林遠兮還真佔據了絕大部份的份量啊!
當然,其實,即使林老夫人想暈,林芷珊也不會讓她就此暈過去。畢竟,在她看來,這件事情唯有林老夫人出面才能解決好,並且,若經營得當……
她微微垂眸,長長的睫毛遮擋住眼底的算計,佯裝思索了下,又繼續補充道:“不過,我身爲定國公府的女兒,自當爲定國公府儘自己的一分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