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皓濤雙眼微眯,彷彿沒有察覺到林芷珊話裡那明顯之至的趕人之意似的,依然笑道:“珊兒妹妹,你呀,怎麼又忘記了,對你,我永遠有着無數的時間。”
這番恰似情人之間的呢喃話語,只令林芷珊頭皮發麻,後背冷汗直冒,看着鄭皓濤的目光裡有着無法掩飾的驚詫,心裡更是生出濃濃的質疑:難不成,這鄭皓濤還真被鬼附身了?否則,一向以笑臉面對世人,卻連一個眼神都不施捨給衆多貴女一眼,哪怕有貴女在他身旁摔倒也能踩在貴女身上的衣裙走過去,可謂是從骨子裡都是如萬年寒冰般冷徹的靖王,竟然會對着她這麼一個還不到十二歲的女子說出這麼一番話來?
這,也太令人驚悚了!
蹬蹬蹬……
這回,林芷珊再次往後連退了好幾步。
鄭皓濤猛地合攏摺扇,那舒展開的眉峰微蹙,甩了甩衣袖,以一種看似緩慢,實則卻很快的速度走到林芷珊面前,居高臨下地凝視着林芷珊,那雙漂亮的桃花眼猶如佈滿了無數星辰的天空般,讓人一見之下就忍不住被吸引,然後深深地沉醉其間,只恨不能再也不要醒來。
換了往常,林芷珊定當毫不猶豫地轉移開目光,最多就在心裡暗自讚歎一番鄭皓濤的好相貌,然後轉過身,就將這件事情給拋到腦外去了。
可,今日,此刻,滿腹驚詫的林芷珊,還未能來得及整理好自己的情緒,就迎來了鄭皓濤的“當頭一擊”,於是,就如同鄭皓濤期盼的那般,定定地凝視着鄭皓濤的眼眸,臉上也流露出一抹癡迷的色彩。
這樣的神色,若在其它的人臉上出現,鄭皓濤定當毫不猶豫地冷哼出聲,然後就施展出無數的手段報復對方,定要讓對方往後想起他時,腦子裡浮現的不是他那張比一般貴女還要迷惑人心的精緻面容,而是他那令人不由自主打冷戰的冷冽行事手段。
不過,眼前的人是林芷珊,故,鄭皓濤不僅沒有生出絲毫的報復之心,甚至還難得地因爲自己的“美男計”終於湊效而欣喜自得不已。
在他看來,林芷珊再驕傲,也無法掩飾身爲女子的天性——對一切美好事物的嚮往。
好吧,此刻的鄭皓濤,早就忘記了他一向最不屑的就是使用“美人計”的人。可,如今,他不僅用了,甚至還如此地沾沾自喜,只恨不能翹着尾巴向全大梁的人宣告——他鄭皓濤終於找到了突破林芷珊心房,或者說可以趁此機會打入林芷珊內心的最佳方法。
至於這方法是否有其它的弊端,此刻的鄭皓濤根本就顧不上。以至於很多年以後,每每回想起這一幕,林芷珊都會毫不猶豫地大聲嘲笑鄭皓濤……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了。
於是,待到林芷珊終於回過神來時,發現鄭皓濤竟然悄悄地離開,而擺放在她面前的是一大摞書本時,那到嘴的咒罵話語差點就沒忍住而脫口而出了。
被林芷珊帶來此處的幾個二等丫環,忙不迭地上前,幫着將這些書本搬回了文瀾院。
才踏入自己的院子,林芷珊那顆不知何時提到嗓子眼的心才終於“砰”的一聲落回原地,緊繃的身子也舒緩下來。
看着林芷珊進了房間後,田嬤嬤再也忍不住地問道:“大小姐,靖王沒有欺負你吧?”
喜嬤嬤雖未吭聲,但,那眼眸裡流露出來的關切和擔憂的情緒,卻是清楚地傳到了林芷珊眼裡。
春桃、夏荷、秋菊和冬梅四個大丫環也在一旁關切地詢問着,那模樣,就差沒有言明林芷珊單獨一人去見“魔鬼”是很不對的行爲,下次定當要帶她們一同,爲壯膽,也爲撐腰,如此纔對。
林芷珊緩慢地走向軟塌,落坐後,順手從桌上端起田嬤嬤特意吩咐人沏好的溫茶,輕抿了口,笑着嗔怪道:“你們啊,也別將那靖王當成洪水猛獸了,他並不如你們想象中的那般可怕。“
說到這兒時,林芷珊也愣住了。
什麼時候,靖王鄭皓濤這隻狡猾的狐狸,在她心裡竟然這般無需設防了?
田嬤嬤等人雖察覺到了林芷珊的愣神,但也只以爲林芷珊是想到了今日靖王突然來到定國公府的緣由,故,雖幾人還心有不解,但依然秉承着“忠僕”的本份而不會過份地出聲詢問。
就在此時,微敞的房門傳來輕微的叩響起。
“大小姐,老夫人有請。”
林芷珊迅速回過神來,那本就緊鎖的雙眉皺得更緊了。
梧香院
只是隨意地洗漱了番,就趕來梧香院的林芷珊,纔剛剛行到院門,她的腳步再次頓住了。
無它,只因房裡傳出來的那幾道熟悉的說笑聲。
不得不說,林老夫人的手腕確實高明啊……林芷珊心裡暗自稱讚着,邁過門檻,目光在一左一右偎在林老夫人身旁的許雅彤和許慕晴倆人身上打了一個轉,然後嘴角微勾,上前幾步,行禮道:“見過祖母。”
這回,林老夫人並沒有晾着林芷珊,而是面帶笑容地說道:“起吧。”
“珊兒妹妹。”許雅彤和許慕晴兩人也齊齊喚道,那笑語嫣嫣的模樣,若非林芷珊深知這倆人的秉性,還真會以爲前幾日發生的事情不過是一場夢而已。
林芷珊笑着迴應道:“雅彤姐姐,慕晴姐姐。”
“唉唷!”許雅彤取出一方月白色繡紅色牡丹花的繡帕,輕掩面,嗔道:“珊兒妹妹,這才幾日啊,你怎麼將自己折騰成這模樣了!嘖嘖……連我瞧了都不忍心,更不用說其它的人了……唉……”
許慕晴也在一旁嘆息道:“珊兒妹妹,前幾日見你時,你還面色紅潤,氣色健康,可,今日怎麼一幅失血過多的蒼白憔悴模樣……唉……難不成,這定國公府還真不適合珊兒妹妹這般嬌養的貴女居住,否則怎麼纔回來幾天,珊兒妹妹就將自己折騰成這幅模樣。若被文老夫人瞧見了,難免以爲定國公府裡的其它人欺負你了呢……”
……
林老夫人雙眼微闔,彷彿沒有聽到倆人這番連譏帶諷的話語似的。
“啪!”
“啊……”正說得興起的許雅彤和許慕晴倆人只覺得耳旁傳來一道尖銳刺耳的呼嘯聲,接着,眼前出現了道道炫眼的紅芒,於是,倆人立刻忍不住地尖叫出聲。
林芷珊輕輕地撫摸着手裡的長鞭,那猶如劍客捧着陪伴了自己一輩子的長劍般一臉憐惜的模樣,只令大聲尖叫的許雅彤和許慕晴倆人心裡滿是驚懼,身子更是如抖如篩糠,臉色也慘白如紙。
林老夫人痛苦地揉着太陽穴,那雙瞪到最大的雙眼,以及微微咧開的嘴脣,和微微泛着青白之色的面容,都說明她究竟受到了多大的驚嚇。
林芷珊擡眸,淡淡地瞧着許雅彤和許慕晴倆人,只是吐出一個很輕的“停”字,卻是令許雅彤和許慕晴倆人立刻就如被魚刺卡到般,嘴巴大張,卻不敢再發出絲毫的聲音。
“我又沒打你們,你們鬼叫什麼?”林芷珊撇了撇嘴,臉上是毫不掩飾的譏諷:“就你們這樣的膽量,還想跟着我出去赴宴,別沒認識到一些貴女,反而還不小心招惹到一些地位尊貴的人,不僅害了自己,也將我們定國公府拖下水!”
撫着胸口,正小口地抿着茶水,以此來壓驚的林老夫人劇咳起來,看着林芷珊的眼眸裡有着濃濃的惱怒和埋怨。
只可惜,林芷珊根本就無視了她的眼神,只是一臉嘆息遺憾地看着許雅彤和許慕晴倆人,那模樣,就差沒有明說被林老夫人擺在嘴旁誇讚的許府家教確實不行了。
林老夫人心裡知道林芷珊這是再一次拒絕她之前的提議了,氣苦不已,卻還真拿油鹽不進的林芷珊沒辦法。
末了,再次灌了一杯茶下肚的林老夫人,惱怒地瞪了許雅彤和許慕晴倆人一眼,留給倆人一個待會算總賬的眼神後,才清咳一聲,看向林芷珊,道:“珊兒,今日靖王前來,是爲看你吧?”
雖是疑問,但,話語裡卻滿滿肯定之意,只令林芷珊不由得蹙緊了眉頭,心裡則思量着今日在偏廳裡侍候的下人裡,究竟有誰被林老夫人收買了?
心裡轉過許多念頭的同時,林芷珊的面容上依然是一片驚訝之色:“祖母,靖王是一國之王爺,又豈會特意前來定國公府看望我。”
頓了頓,林芷珊又佯裝漫不經心地補充道:“靖王和表哥是朋友,這段時間表哥和表姐他們都很忙,故表哥纔會拜託靖王將外婆佈置的新功課帶過來給我。”
“是嗎?”林老夫人抿了口茶水,她臉上的神色雖在嫋嫋的茶煙中看不太清楚,但林芷珊卻也敏銳地察覺到了她話語裡的疑慮和懷疑。
“是的,祖母,若沒有其它的事情,我就先回房了。”林芷珊並不想再繼續和林老夫人探討此話題,更何況,以她對林老夫人性子的猜測,若她再不離開,接下來等待着她的將是無止休的轟炸話語。
而這些轟炸話語,總結出來,定當逃不過讓她牢牢抓住此機會,攀上靖王這顆大樹這個主旨!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