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七鶴愣了一愣,卻很快反應過來,點點頭:“是啊!”
“那怎麼辦?”梅七鶴皺着眉來回踱了兩步,目光忽然轉到望來的葭葭身上,上下掃視了她一眼:“怎麼不回去閉關?早早進入藏神後期,進階出塵纔是要緊事。”
葭葭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不過梅七鶴要說的話,她和陸家老祖宗已經知道了,是以朝梅七鶴略略點頭,二人便動身離開了。
許是伏青牛心裡有事,竟沒有絲毫挑刺,連葭葭都有幾分驚訝。
待得葭葭與陸家老祖宗離開之後,梅七鶴纔想了想道:“伏真人,我正想說此事。不如您趁着這個機會閉關衝擊出塵如何?”
伏青牛愣了一愣,難得的沒有立刻回答。
以往提到這些話,伏青牛的理由便是他一個藏神後期的真人需要庇護崑崙昌盛,若是閉了關,有什麼事的話,也會少個震懾,可如今:連葭葭已是藏神中期大圓滿,半隻腳踏入藏神後期的修爲了,這個理由似乎有些說不過去了。讓他閉關衝擊出塵麼?伏青牛臉色有些發僵,半晌之後,還是說出了時情:“我沒有一點勘破的感覺,就算閉關,也不知道要閉到什麼時候。”
沒有一點勘破就是沒有任何頭緒,長此以往下去,伏青牛就是要老死在藏神後期的,不過他也沒打算瞞着梅七鶴,是以說了出來:“倒不如讓那個姓連的丫頭試試,老夫怕是有些難了。”
梅七鶴臉上沒有半點情緒外泄,聞言,仍是一臉的坦然:“無妨的,伏真人。您有這麼多年的資歷和閱歷,若說進階出塵,一直都是我等希望的對象。若是一定要有人成爲那個出塵修士,伏真人,我希望那個人是您!”
伏青牛驚訝的同時神色中也多了幾分激動,在殿中來回走了片刻:“也好,那老夫便閉關努力衝擊出塵去了,此一去,不到出塵,絕不出關!”
伏青牛的誓言,擲地有聲。
“好。”梅七鶴想了想,望着伏青牛大步離去的背影,卻突然叫住了他,“伏真人!”
“嗯?”伏青牛皺眉望他。
梅七鶴朝他作了一揖,重禮之後,起身:“什麼是道?爲何修真?何爲仙人?這是妙真人離去之前留下的三個問題。”
伏青牛愣了一愣,卻是有些不耐煩的揮了揮手:“知道了,不用他來教我,老夫去了。”
說罷這話,伏青牛便轉身離去。
梅七鶴一個人站在大殿之中,伸手關上了殿門,重新走到殿內跪了下來:“師祖,弟子有愧。”
“我豈不知伏真人入出塵渺茫?我敬他身先士卒,我敬他爲我崑崙,但是作爲崑崙門派掌門來看,伏真人有時候卻有些胡鬧了。我自是希望伏真人能進階成功,可伏真人總讓弟子覺得前路渺渺。我激伏真人,有七分確實是爲希望他能順利進階出塵,另有三分確實希望伏真人莫要再這般與我崑崙後輩英才這般打壓了。今日那些孩子們不計較,誰知未來會不會蹦出一個計較的?一派之間,若有朝一日,前輩與後輩相爭,門派不睦,終究不是一件好事,避上一避也好。師祖,弟子雖行事有愧,卻問心無愧。”
梅七鶴重重的拜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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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我便來雲開書院,我二人可一討這人陣的布法。”待出了大殿,陸家老祖宗朝葭葭虛了虛禮,葭葭回禮之後,二人便分道而行了。
待徹底看不到陸家老祖宗的身影之後,葭葭卻並沒有立刻回自己的住處,而是目光轉向藏劍峰的方向,看了許久之後,終究是沒有忍住,一腳踏出,踏雪羽飛鴻的步法,不過少傾,人便已站在了藏劍峰那一矗倒懸的瀑布之下。
傾覆的河水已經平息了,那塊書寫“藏劍”二字古篆的奇石靜靜的躺在一旁,觀藏劍峰十幾萬年的風風雨雨。
那一樹懸瀑依舊筆直而下,卻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比起先前寬闊了不少,由於方纔的震動,兩側黑色石壁之上多了幾條裂縫。葭葭走走停停,走到一路倒退而行,走到藏劍峰劍道館才停了下來。
方纔的驚亂過後,煥然一新的藏劍峰已恢復了往日的安寧。
身後劍道館,不少少年修士在裡頭比劍,即使是站在這裡,葭葭還能聽到斷斷續續劍氣而起的聲音。
葭葭笑了笑,有經過的劍修向她行禮,她也不過略略點頭,並未多說旁的。
眯眼看向眼前的景象:黑石白水,黑石龜裂,那蜿蜒的裂縫在葭葭眼中逐漸放大,虎步龍行初現,張揚而肆虐。
山是墨黑,水是素白,其頂雲霧繚繞,葭葭伸手擋住了那塊古篆刻畫的“藏劍”二字,越看竟越是怔忪,許久之後,眼裡的茫然漸漸散去,就像在看一副被人遺忘了數十萬年的悠遠古畫。
衛東從執法堂走過來時就看到了這樣一副情景。
“連真人,你在做什麼?”衛東上前打了個招呼,雖說有些不甘願,但他也不是放不下面子的人,方纔走了一趟執法堂,喝了一杯執法堂的茶,在他離開崑崙,前往中州之前才心下稍安。
原本準備離去了,可遠遠就看到連葭葭一個人癡癡的望着此景發呆,便忍不住過來了。
“衛真人。”女修眼裡的複雜散去,轉爲淡漠。
還記得當時見到的那個金丹小修士,彼時,那個金丹小修士雖在外人眼裡看來淡然自若,但到底少了幾分閱歷的積澱,沒有眼前這般歷經時光洗禮過後的風華。光陰予人的不止是年歲與皺紋,還有雕琢過後的風華,這一點便是衛東也不得不承認,當年的金丹小修士他不放在眼裡,但如今的女修,哪怕沒有現在的修爲,卻也已經叫人不敢小覷了。
“隨便看看罷了。”女修明顯不願多談。
衛東也未揭穿,只是看了眼身邊來往的修士:“我該回中州了。”
“那祝衛真人一路順風!”女修抄了抄手。
衛東回禮:“中州路遠,若君有朝一日飛昇在望,定不遠萬里而來,親自相送。”
女修點了點頭。
衛東轉身離去,身後女修低唱傳來:悠悠歲月兮,俱往矣!風流歲月兮,不復返……
衛東只覺心底那曾經不願去回憶,汲汲渴望得到證明的千年時光,似是被人在其中點燃了一根明燭一般,瞬間照亮了那一段灰暗的記憶。
這是一段古老的民謠小調,也是他最喜歡的民謠小調。初見她時,他以此調點播後輩,後輩之中也包括她;今日,她反以此調回送。真是……衛東心中暗自咀嚼:這回送之禮甚得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