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華軒說完這句話,屋內便是一冷,無人開口。
靜默半晌之後,妙無花出聲了:“華軒,之前你並未說有心病就不能吃這藥啊!怎的今日卻又變卦了?”
“我知他有心病,否則也不會一直拖着不肯走捷徑活命了。但熟料他的心病竟以鬱結化實,這等時候什麼藥都喂不下去。”陳華軒皺着眉,看着趟在牀上,臉色蒼白,一言不發的沈離光,伸手指了指方纔那團靈氣消散的地方,“在這裡鬱結化實了。”
“此前並未曾聽說過鬱結還能化實的。”妙無花默默開口。
陳華軒起身,臉上帶着還未散去的冷笑:“論修爲,妙真人自是如今第一人,但術業有專攻,說到醫修一道,還要看我陳某人,你們若是不信,儘可另找高明!”
陳華軒說着一甩手,轉身就走。
他一貫待人和善,臉上極少有惱意,今次不但有了惱意,竟還對妙無花甩了臉子,葭葭看的目瞪口呆,還未反應過來,那頭走了幾步的陳華軒已側頭叫她了,“你還站着做什麼?你會治病?”
雖說這一句沒頭沒尾的,但葭葭還是知道陳華軒叫的是她,不由尷尬了起來,朝妙無花行了一個道禮,轉身退了出去。
“平素倒是未曾發覺,陳真人今日好大的脾氣!”葭葭仍有幾分心有餘悸。
“恃才者多半傲物,醫修本就不多,更遑論陳華軒是其中的佼佼者,如今他的地位,出手的時候已經極少,多數需要他出手的人都有強烈的求生意志,沈離光是個例外,陳華軒能不發火纔怪。”“他”聲音懶洋洋的。“他不治,妙無花還能下手逼他不成?莫要忘了,妙無花原本是不在崑崙權力中心的,若非如今他修爲今非昔比,被推到了權力中心的寶座,你以爲同等實力之下,妙無花能有幾分話語權,說不定還不如伏青牛的權來的大。他本就不是一個壓得住的人,所以他做得了逼迫陳華軒這等事情?”
葭葭跟在陳華軒後頭走了出來。
陳華軒一路氣惱疾行,待得走遠了,才心中鬱氣稍減,回頭時,正見葭葭在身後默默的跟着他。
本來就不是衝她去的,陳華軒氣悶再次少了幾分,臉上也多了幾分溫和:“方纔的事情,莫往心裡去,委實是太氣了。”
“陳真人不必憂心,我知曉的。”葭葭笑了笑走到他身邊站定。
只聽陳華軒重重的嘆了口氣,開口了:“這叫什麼事兒?這世間有多少修士想要活命,卻終究無法。姓沈的小子命好,有個天下第一人做師祖,有門派的百般關照,卻心病加身,你知曉這顆藥能救多少人麼?讓陳某人眼睜睜看着這顆藥被他白白浪費,簡直氣煞人也。”
平心而論,陳華軒說的很有道理,與其浪費,不如將藥給最需要的人,但人心都是偏着長的,本就是爲沈離光請來的陳華軒,這顆藥怎麼能給別人。葭葭懂這個道理,是以想了想,開口道:“陳真人,那有沒有辦法治那心病呢?”
“心病還需心藥醫,這是三歲的黃口小兒都知道的道理。”陳華軒擺了擺手,“陳某人再厲害,還能治得了這個?他自己想不通,怪我咯?”
葭葭沉默了片刻,忽然開口問他:“陳真人,我瞧着方纔你的手段,似乎是因爲鬱結化實,所以藥效無用,那麼是不是說,只要將那口鬱結化解了,就沒事了。”
陳華軒似是有些意外的擡頭看了她一眼,卻是點了點頭:“也可以這樣理解。”
“那我倒是可以試上一試。”葭葭想了想道。
“你?”陳華軒有些驚訝,而後又道,“姓沈的心病,我也有所耳聞,那女弟子早被他親手斬殺,實在叫人想不通都已經如此了爲何還有心病。”
葭葭笑了笑,神色卻露出幾分倦容:“或許我們理解的不對,衆人只當沈真人是因爲那女弟子做出的叛出門派,斬殺族人的事情而憤怒,是以親手斬殺,但斬殺之後又有鬱結在身。但事實可能並非如此,他的鬱結不在於此。”
“那會在何處?”陳華軒聞言也是驚訝不已,十分不解,“我早聽聞了幾分當年的事情,這些年妙無花說的那些事情我早聽得耳朵都生出老繭了,實在想不明白,還有哪裡會生出心病來。”
“陳真人可知道,當年沈真人擇徒的事情?”葭葭臉色的笑容淡淡的。
陳華軒點頭:“倒是聽說過幾分。”
葭葭笑看着他:“我就是那個被拋棄的女弟子。”
陳華軒一時雙目圓睜,驚訝不已:“不會吧!”他一邊說着一邊來回行走,口中也是不住地自言自語,“難道是因爲見你如今成就在他之上,所以心裡難免不平?又或者說……”
葭葭聞言卻是搖了搖頭:“我瞧着沈真人不是這樣的人,他是個喜歡爲難自己的人,且找個機會試他一試,便知道了。”
“也好。”陳華軒雖然醫不了心病,但對於此中涉道終究遠非旁人所比,更是明白葭葭這幾句簡簡單單的提議有多麼關鍵,不過考慮到妙無花關心則亂,他又道,“尋個妙無花、尹風等人不在現場之時。”
葭葭點頭。
……
幾個雲開書院的弟子,趁着空閒之時,在書院的池邊竟捉了池子裡的兩尾魚,用火烤了,準備用來吃。
真是膽大包天!授道修士發現時,那兩尾魚已處理乾淨插在樹杈上了。不動聲色的將在場的少年修士名頭記下來,暗地裡記下一個過,授道修士便悄悄離開了。
“哇,那不是秦師兄麼?他要去哪裡?”一位生的明豔無方的少女,撲騰着一雙漂亮的鳳眼,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那頭經過的一位少年修士,忍不住高喊了一聲,“秦師兄看這裡,我是林曉柔!”
“喊什麼喊!要不要臉!”坐在地上的另一位十五六歲的少女瞪了她一眼,“林曉柔,你要不要臉!”
林曉柔看了她一眼:“關你什麼事!”
在場其餘修士只當未看到,不管是陸蓉蓉還是林曉柔,都是出自崑崙最頂尖的修真世族,天賦又強,一樣的刁蠻,惹了哪個都麻煩,還是莫要牽扯進去了。
而那廂被討論的少年修士只是往這裡看了一眼,腳下連停都未曾停留,便經過衆人跟前,向雲開書院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