適可爲止四字一出,幾人的聲音也隨之低了幾分:似也是意識到了自己這玩笑不能亂開,很快便沒了聲息。
站在原地還未有所動作的梅七鶴恍然一擡頭,便觸到了老韓的目光,略略一愣,不過隨即便明白了老韓的意思,低身行了一禮,轉身離開了。
帶到梅七鶴離去之後,老韓一聲輕笑打破了這古怪的安靜氛圍,只聽他輕笑道:“對了,華軒,你先時說着說着怎的沒聲了?”
“什麼時候的事?”陳華軒一頭霧水。
“就是先前,不是方纔被你點破妙真人那硃砂之力的事時,怎的突然沒聲音了?”老韓笑眯眯的問道,雖說生了一副五大三粗的模樣,可他本人卻決計不是什麼五大三粗的人,精明的厲害。
“呵呵。”陳華軒尷尬的笑了兩聲,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卻並未回答他,只是拿眼睛去看一旁的妙無花。
妙無花搖了搖頭,低低嘆了一聲:“當真是人雖粗枝大葉,心卻細如塵埃啊。難怪你這劍舞會用的這般好!”
老韓呵呵一笑,眨了眨眼,學那少女俏皮狀,令得陳華軒一身惡寒。
“好說好說。可是怕七鶴胡亂擔心?”
妙無花遲疑了片刻,這才微微頷首:“有七鶴的原因。不過,亦有我自己的原因。”
“怎的了?”老韓笑眯眯的上前兩步,靠近妙無花坐了下來,大大咧咧的模樣,
妙無花並不以爲意,只是嘆道:“這是妙某欠了她的,自是應當還的。”
“什麼?”這話一出,自是立時一石激起千層浪,陳華軒與老韓大驚失色。
“妙真人,你怎會欠了一個晚輩後生?到底何事?”陳華軒也不耐煩那些客套虛化。直直開口問道。
妙無花輕笑了兩聲,搖了搖頭,將事情娓娓道來:“我要答應她三件事,但她執意不依。這等事情不提不代表就可以揭過了,妙某自是要想辦法還清她這人情的。”
“原來如此。”老韓與陳華軒對視了一眼,點了點頭,“還有這一段過往。”
“不過如此看來,這晚輩雖說年齡與我等不可比擬,但心性卻是個不錯的。聽說秦雅兩個弟子有意結爲道侶,什麼時候?定然莫要忘了知會某一聲,某定要給他們備上一份厚禮。”陳華軒不住點頭,邊點頭邊道,末了。似乎是想起了什麼一般,又喃喃的加上了一句,“畢竟,我崑崙還是單身的修士居多啊,高階修士更是獨來獨往。難得看到這麼一對的。”
“華軒,你可知道什麼叫做畫蛇添足麼?”老韓噗嗤一聲笑出聲來,“你這就是!”
陳華軒沒的被這番一說,似乎這才恍然明白過來自己方纔在說什麼,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莫笑某,某亦不是故意的。”
幾人復又笑了幾聲,便聽得有人人未至。聲先至的闖入主殿之內:“連葭葭呢?她人在哪裡?”
不過眨眼,便已穩穩的落了地,伸手玩弄着自己的鞭子:“有她在,我還愁找不到秦雅麼?他再如何,得知自己弟子出關,總是要與她通消息的吧!”
“才走不遠。”陳華軒等人早已見怪不怪了。非但如此,還十分好心的指了指門口,“你若急着敢去,或許還來得及!”
“怎的不早說?”方纔還一臉不屑的帶了幾分自傲的女修當下便跳了起來,“那死丫頭若是肯理我。我還用得着如此麼?”
“那陳某便不知曉了。”陳華軒笑的一臉和煦,“畢竟,我等也不清楚她去了何處?”
“還能去哪裡?定然是出去尋那一行人了唄!”女修跺了跺腳,將長辮甩到了身後,放下狠話,“此次就算了,下回,下回定然莫要忘記通知我,我梵天定要將她攔下,聽到了沒有?”
說罷這話,梵天轉身便走,雖說不清楚葭葭的具體走向,還是火急火燎的出了崑崙。
“哎!她還是這般……”陳華軒無奈的搖了搖頭,“適可而止四字某倒是想送給她!”
妙無花沉默了片刻之後,卻是忽地沒頭沒腦的衝出一句話:“你們忘了百年前她在那份密捲上做的手腳了麼?”
“怎的?”陳華軒不解,“可是有何不妥?”
“華軒,你這般問話本身就是一種不妥。她此等作爲,且不說內部有什麼玄機,本身就是不妥了,可還需要問及其他?更何況,”老韓頓了一頓,眉尖微蹙,似是也有幾分不滿,“此事可大可小,旁的我是不知曉的。但是,自她百年前歸來後,行事就有諸多不妥,且不說秦雅這件事情之上跟個沒頭蒼蠅一般,就說旁的,當年的梵天也是自傲,脾氣也是驕縱,可斷斷不會拿這等大事來開玩笑!”
“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你可以說她毫無心機,想如何就如何的真性情,我亦可以將她想的極爲複雜,若是這一切都是一個假象,該如何是好?”老韓搖了搖頭,只是出口之話卻是心驚。
“你這話是何意?”很明顯,這話便是最爲冷靜沉着的蕭白夜也按捺不住了。
“某不知曉。”老韓呵呵一笑,“只是胖子我沒什麼嗜好,就是喜歡躲在地洞裡喝酒,順便聽聽壁角。”
“你聽到了什麼?”陳華軒眉峰一跳,亦是起了幾分性子。
“那時,我等年歲不過兩百餘歲。”老韓嘖嘖道了一聲,頗有幾分惋惜的摸了摸自己的臉,“當年胖子我還是個俊秀的哥兒。”
這話成功的令得陳華軒嘴角抽搐,便是妙無花都有了幾分動容。
“一日夜裡,我突發奇想,想試試躲在東皇鍾裡悟道是什麼感覺……”
“你,你還當真是品味獨特。”陳華軒聽的早已有幾分雙目呆滯的模樣了,驚愕的張大嘴巴喃喃道,“居然會想到躲那裡頭。”
妙無花愣了片刻之後,倒是最快的反應了過來:“東皇鍾,兩百餘歲之時?名無寶殿?本座記得彼時蕭白夜是那裡的常客!”
這話一出,當下便令得陳華訊倒抽了一口冷氣,誇張的叫了起來:“不會吧!怎的了,發生了什麼事?”
“某也不敢亂聽。”老韓嘿嘿一笑,“不過那一日,我倒是看到他二人背映明月,滿目清輝之下,天地爲席,蕭白夜吹簫,梵天心血來潮,來了一段劍舞,兩人具體談了什麼,我就不知道了。”
“咦?兩百餘歲之時?某記得那胖野人道士的胖師妹不是正纏着蕭白夜呢麼?原來梵天還摻和了進去啊!不過如此說來的話,蕭白夜倒是我等同輩人中這等女修緣最好的一個。”陳華軒嘖了嘖嘴,嘆道。
老韓說罷:“一個吹簫,一個劍舞,當真是令人想不亂想都難。那幾日我還以爲他二人會有什麼事呢,結果那兩人倒似是什麼也沒發生一般,行事如常,倒是襯得我老韓有幾分不恥了,隨後,某就將這件事情拋到了腦後。”
“還有這麼一茬啊!”陳華軒復又應和了一聲,只是可惜,卻好似無法做出什麼實質性的點評,原因無他,在這裡的幾人,可都是獨來獨往慣了的修士,這男女修一事於他們來講,理解起來有幾分犯難。
“有那等時間,還不如冥思苦想,想個一招半式的好。”這事在場三人心中的心聲。
不過那一晚到底發生了什麼,估摸着也只有兩個當事人才知曉吧!
議論了半日還是一無所獲,三人便相繼的散去了。
崑崙昭昭伊始,周天星羅大陣還是那般晝夜旋轉,永遠不會爲任何一個修士而不停歇,不管他是籍籍無名還是名動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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崑崙之上暫且不提,就說一路前行的葭葭也不停下腳步,甫一出關便是奔行萬里,不過一日,看着那近在咫尺的莫古城,葭葭竟是憑空生出了幾分感慨:“上古莊賢人有云,天地交隔之處有仙山,山上仙人衣袂飄飄,俊秀異常,神力無極,朝遊北冥暮滄海,天地之遊亦不過一念之間而已!想不到今日,我竟是當真成了這樣的人。”
雖說不是朝遊北冥暮滄海,但短短一日,跨越大半神州而至莫古,此等漸長,可用飛速來形容也不爲過。
徒步行入莫古城,黃沙鋪天風如刀,只是這一切在碰到她的方圓三尺之內便自動的被屏蔽在外了,久而久之,竟似是在她面前築起了一道無形的氣牆,爲她擋住風沙,供她悠然前行。
這一道氣牆便是我自身靈力築起的氣牆麼?葭葭自問。雖說自進入出竅之後,便有靈氣環身,可這還委實是當真頭一回見到這等實質化的靈力城牆擋在了自己的面前,於葭葭來說,一切都是那麼的新穎與不可思議。
放佛黃粱一夢,轉而便是天地之別。
一步一步踏足在黃沙之上,葭葭揚起頭,感受着風色如刀,撲面而來,忽的,多了幾分莫名的心緒,口中默唸了幾遍清心咒,向莫古城中走去。
自城門走至城中高塔,葭葭腳步一頓,看着這座破舊卻不可思議的矗立了十幾萬年的高塔,心念一動,彼時自己不過築基期便進入了這莫古城,還記得第一次來這裡時,躍上高塔,放眼遠望,彼時懵懂,今日來看,卻多了幾分感懷時間流逝的味道在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