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籙。修仙六藝中最是耗費人力物力的一道,要學成此道,所耗的人力物力幾乎不可想象,是以六藝之中的符籙一道,一般都由世家大族的子弟所掌握的。攻擊性亦是修仙六藝中最強盛的一道,且其千變萬化,論到變化之源,可稱六道之最。
陣法。修仙六藝中最難的一道,也是最爲耗費心血的一道。在學陣法之前,更需要特地騰出時間來專門研習卜算之術,又最是枯燥無味,是以修習陣法的修士是六藝修者中最少的一道。以防禦見長。
符籙、陣法。一攻一守。修仙六藝中截然不同的兩個極端,眼下卻互成攻守之勢。秦雅心中一顫,瞟了一眼二人站立的位置,不由心道:女主乾,男主坤,這一陰一陽,一攻一守,同爲修仙六藝,又同樣師出崑崙,同樣喜好在那名無寶殿之中閱遍羣書,也不知這一切,到底是不是一個巧合,還是天生註定的對立。
硃砂的筆墨間龍蛇遊走,已然繪製最後一筆。而葭葭,那雙手,顯然承載了旁人難以想象的能量,這雙手,坐擁了傳說中的世間十大神通之一的補天劫手,這雙手,是天地道開宗立派的雙手,將永遠被記錄史冊,這雙看似纖細的放佛沒有一絲玩抗力的手卻偏偏有着當世最爲傳奇的故事。
素手弄出一番千秋之勢,眼下殘影翩翩,正與那方一雙捏着長及數尺的黃色符籙卷軸,執碧玉狼毫之筆的手,仿若應和起舞一般。翩翩玉立。
自踏入修真界。但凡有師承的。無一不是這般告誡即將踏入修真界的弟子的:修真界中,切記切記,切莫以貌取人,此事最是要不得的。往往看似纖弱的不堪一擊,毫無攻擊力的東西,纔是最最可怕的。
眼下這兩雙疾行的雙手便是此刻最好的驗證。
卷軸之下,塵煙飛舞,數百里綠林頃刻灰飛煙滅。鳥獸早已散卻,而來不及離開的,除卻在場呼吸有聲的四人之外,便再無一例外喪命在這數尺卷軸之下了。
秦雅雙目凜然,一點也不顧及瞳術運用過度,已有些發紅疲倦的雙目:早聽聞符籙是攻擊性最強的修仙六藝之一,先時,卻從來不曾真正這般以爲過。今日一見,才方知此言不虛。或者說,以往所見到的符籙比拼。與之相比,恰如襁褓幼童與成年修士所比一般。根本是天地之別。
如此強悍的破壞力,便是世間劍修的勉力一擊,恐怕也只有一成之人能達到這般境地。
相比符籙術突如其來的衝擊,待到秦雅感慨過後在,這纔將目光轉向那方緊抿雙脣,冷靜自持的葭葭身上,也是直到此時,才意識到:除卻腳邊的震動之外,他立於葭葭的陣法之中,竟沒有絲毫受到干擾之感,而這一切,只有一個解釋:那便是在如此可怕的衝擊力之下,葭葭仍然守住了這一襲的衝擊力,雖然臉色沉靜的沒有一絲笑意,握着陣旗指骨早已發白,只是儘管如此,那雙看似纖細的雙手卻還是極有力的沒有一絲顫抖。
“葭葭,做的不錯。”一道稱讚聲傳入耳中,葭葭擡頭,向秦雅投去了一絲輕笑,只是眼中卻並無任何放鬆之色。
第一波,她擋住了,但顯然,於蕭白夜來說,這第一波不過是個試探而已,投石問路。卻見他不過勾了勾脣角,便兀自低頭,自袖中又取出一枚長及數尺的黃色符紙卷軸,還是那般,以舌尖潤了潤狼毫,手下潑墨般揮毫而出。
一旁等着的主上卻似有幾分不耐煩了一般,跺了跺腳,雙目無意識的向四周望來:明顯是摸不清她與師尊的具體位置。
這柱上的反應自是一點不落的落入了二人的眼中,秦雅看了片刻,忽地輕叱了一聲,笑出了聲:“原來如此!”
這話說罷,便見葭葭微不可見的點了點頭,便知她是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心下也不由放鬆了幾分,饒有興致的抱着雙臂,站在一旁,放任葭葭與蕭白夜的比試繼續進行。
若說方纔是突如其來,放佛是爲了給葭葭一個下馬威一般潑天蓋地的威勢,那麼第二卷符籙屬便是另一種極端。
葭葭看着蕭白夜沉浸在陛下的俘虜書中,就似那第一流的丹青畫手,正沉浸在自己的三尺丹青之中。這一幅符籙書,寫的猶慢,似是忘卻了外物的緊張焦急之態,徒留徐徐而圖的輕鬆與寫意。
那方的葭葭也不催促,就這般緊緊的看着蕭白夜筆下揮毫。
這一揮毫,便揮毫了足足一個時辰,蕭白夜這才收了狼毫硃砂筆,對着那滿滿的符籙書輕輕吹了兩口氣,而後悠悠的,緩緩的將手中的符籙書放到了地面之上,與方纔那般擲地有聲完全不同,就似是虔誠的將一幅作完的畫卷放在了隔世的祭臺之上,等待瞻仰。待到放下手中的符籙書,蕭白夜這才悠悠退到了數尺之外,也不言語,只是面上帶着招牌性的微笑,就這般笑看着那幅符籙卷軸。
在葭葭的印象之中,即便是頃刻間從萬人敬仰的崑崙宗師變成人人得而誅之的變節小人,門派罪人,這人面上也是那般的笑容,似乎一切於他來說都是無所畏的。他人敬他也好,罵他也罷,所有的一切,都與他無干,那是一種刻入骨髓的冷漠,當遊戲風塵的對象變成了天下修士,也與他無干,或許是早已歷經千帆的心靈變得麻木了,熱血那種東西,在他身上沒有留下任何一絲印記。
周圍涼風習習,葭葭警惕的看向四周,卻是什麼也不曾發現,正疑惑間,忽聽一旁的師尊突然輕咦了一聲:“咦?有風!”
一語低落入波瀾不驚的心田,葭葭一個激靈,瞬間涌起滔天駭浪:不,不對,這陣法之中由她控制,三千世界之中,哪裡來的風?
平白起風,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唯有一個人,葭葭瞳孔之間蕭白夜的人影不斷放大,卻在那那放大的剎那,突地下口一咬,竟是毫不畏懼的咬破了自己的雙脣,鹹鹹的血腥味涌入脣間,整個人瞬間清醒過來。
指間上下翻飛。將這在她毫無知覺之時涌進陣法之中的緩風請出去。這是一場無聲的拉鋸戰,唯有葭葭額頭早已打溼的秀髮昭示着這一場拉鋸戰並不輕鬆。
而那方的蕭白夜,雖說應當是看不到葭葭的,可那雙含笑的雙目卻是笑望着四周,放佛根本不曾察覺到葭葭的掙扎。
一連揮出了三百二十六枚陣旗,方纔成形,腳下毀去的陣旗早已鋪滿了一地,葭葭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氣,目中有驚異,是爲蕭白夜使出的符籙卷軸能力之高所詫異,同時,更多的還是喜悅:是爲自己終於能夠破解了他的符籙之書所興奮。儘管這一次破解符籙之書可說是窮其了她最大的能力,方纔得以破解,但是那等突破自我桎梏的感覺,當真是太好了。
破解之後,那方的蕭白夜,就似是面上帶上了一個永遠微笑的面具一般,只那雙眸子似是清楚的看到了這裡的二人一般,望向他二人的方向不言不語,似是陷入了沉思一般,這點功夫,也成功的令得葭葭有了喘息的機會。
待到漸漸平復下心緒,葭葭這才緩緩出聲道:“師尊,聽說兵家有云,‘其疾如風,其徐如林,侵略如火,不動如山’。我修仙六藝之道中其實也有這等說法。就在方纔,我這才明白了蕭白夜前兩次符籙卷書的用意。”
秦雅若是蠢人,那世間便沒有幾個聰明人了,是以,不過略略一思,他便恍然大悟:“你是說第一次是疾如風,第二次是徐如林?”
葭葭重重的舒了一口氣:“不錯。疾如風,徐如林。這等境界,自不會是一個簡簡單單,普普通通的七八品符籙師能夠使出來的。便是今日,葭葭也是第一回得見,想不到,當真有人能將修仙六藝使到這等境界!”世間走到哪裡都能爲世人推崇備至的七八瓶符籙師,眼下在葭葭的口中卻是不值一提。
嘆氣之後便是惋惜:如此境界,卻不能爲崑崙所用,當真是可惜了!除卻疾如風,徐如林,似乎也沒有旁的可以形容方纔攻勢的地方了。
這三尺符籙書之內,早已超出了一般符籙的界限,如一般的驚雷符,引火符等,終究不過一個死物而已,怎比得上蕭白夜方纔使出的符籙書?這已將修仙六藝,真正的可入骨髓之中,爲己所用,信手拈來。
蕭白夜符籙之上的造詣比她所想的,還要高出太多了。葭葭自忖,若是在比試之前,便見到蕭白夜這等水平,恐怕她會好好考量上幾番,到底要不要與蕭白夜比試了,眼下,卻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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