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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出乎衆人的意料之外,苗若瑤卻並未發怒,而是盯着眼前這位女修看了半晌之後,眼神愈發複雜了起來,片刻之後,才一聲輕嘆,向着那位女修的方向行了一禮:“見過連真人。”
葭葭回首致意,又將來意敘說了一遍:“我有事尋沈真人,不知沈真人可在?”
苗若瑤點了點頭:“在的,你且侯上一侯,我這就去喚師尊。”說罷,涼涼的眼神落到了那幾位清掃女修的身上,“愣着做什麼?清掃完便下去吧!”
那數位清掃女修聞言,更是忙不迭的連連點頭,跟在苗若瑤的身後退了下去。
大殿之內一時之間便只餘她一人。葭葭放眼望向整座明昭峰首座堂,比起太阿峰總殿的金碧輝煌,這座首座堂實在算得平淡無奇,一切都不過是上了年份的裝飾於雕工,陳舊又普通,灰塵滿滿,想來素日裡沈離光也不大來這明昭峰的首座堂的。
卻說與苗若瑤一道離去的一行清掃女修,只見往日裡脾氣暴躁的苗若瑤竟是一反常態一副悵然若失的樣子,不由心頭惴惴,同時好奇也不知這位連真人到底是什麼人物,似乎與苗師叔有過過往的相交。
卻見她一路悠悠前行,短短的一路很快便到了頭,首座的住處已然近在眼前,苗若瑤忽地重重嘆了一口氣:“唉!想不到,到最後還是她贏了!”
“誰?誰贏了?”一行衆人面面相覷,若放在往日裡是決計不敢出聲相問的,但現下一來看這位苗真人似乎心情不錯,二來着實好奇的很。明昭峰上來來回回統共就那麼數十個真人,她們平日裡也都見過。首座師徒更是鮮少與他人相交,卻也不知如何會與這位內峰的真人有交集的。
“她。你等或許沒見過她的模樣,不過說起她的名字,你等卻應當都知曉的。”苗若瑤不知想起了什麼。倒是難得的展了一次顏,笑了開來。
“苗師叔,她是誰?”這般一說,一衆女修面上好奇更甚了。
“整座崑崙,姓連的修士之中最有名的那個。”苗若瑤勾了勾脣角,眼底多了幾分晦澀,“便是她。”
“呀!”有人不由自主的捂住了嘴巴,卻已然驚叫了出來:“是那位出竅修爲的連真人?”
“那,那不是修爲已與首座相當?”
看着一衆清掃女修驚呼的表情,苗若瑤輕笑卻作出了肯定:“便是她!”
“想當初林卿言那賤人不就被她激的出走崑崙?”苗若瑤冷笑着勾了勾脣角。眼底滿是諷意,“也正是因她私自離開了崑崙,才徹底絕了迴路。否則今日師尊面前的紅人可不會是我與唐安,而是那個賤人。”
他峰修士或許已然不記得林卿言這號人了,可對於明昭峰上的修士卻是晦澀難辨。提起來多有幾分恨意:想當年林卿言的事攪得舉世皆知,便連他們與她師出同宗都有些擡不起頭來。
“那連真人怎麼會與林卿言那個賤人有關係呢?”有人一時深埋其中,忍不住又問。
卻不料苗若瑤喜怒無常,前一刻還言笑晏晏,下一刻已然沉下了臉:“你問夠了?回頭將整座明昭峰清掃一遍!”
這話一出,一行清掃女修立時噤了聲,再也無人敢多說一句。只道私下裡再去問唐安唐真人好了。
冷哼一聲,便連苗若瑤自己都不知當以什麼樣的滋味走進院中:按理說她厭惡林卿言,敵人的敵人,就如連葭葭她當不討厭纔是。可實則不然。心中卻有幾分難平之意。
也是,心中怎能平之呢?當年一個自己看不上的練氣修士,如今卻已成爲了與師尊修爲比肩的人物。在那高處俯視着自己。而自己,空有雙靈根的資質,卻因爲林卿言的下手而終身無法寸進,她心底又怎能服氣?怎能不嫉妒?即便林卿言已死,卻依舊恨意難平。
還依稀記得當年那個練氣修爲的少女被藏劍鋒的修士帶走之際。自己那些酸溜溜的話,“一步登上了三重天”“也要有那個福氣來享”。
事實證明她登的可不是什麼三重天,而是九重天,不但如此,還福澤深厚,走到了如今的地位,在那高處俯視羣修,這其中便包括自己。
不過嫉妒又能如何?對方是出竅期的修士,絕對的實力面前,一切陰謀詭計皆不過徒添笑料而已。
失魂落魄的行了幾步,走到房門之外,苗若瑤收聲,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禮:“師尊,太阿峰連真人前來拜訪!”
半晌之後,但見房門大開,一位紫衫修士走了出來。修真界中不乏俊男美女,如葭葭、顧朗之流的,但若論五官之俊、姿容之美,莫說整座崑崙,就是放眼整個天下,恐怕也難尋其二。
這容貌,是真正的天下無雙。可這位容貌天下無雙的修士卻不是個女子,而是個貨真價實的男子。
“連,葭葭?”紫衫修士微微蹙眉,不過眨眼,便清晰的說出了來者的名字,不似尋常那般拂袖打發,而是又問苗若瑤,“她可說了來尋本座何事?”
“無。”苗若瑤低頭應道。
“她人在哪裡?”紫衫修士不過略略一愣,並復又問道。
“回師尊的話,連真人在大堂!”
“嗯。”紫衫修士微微頷首,拂袖便向大堂的方向走去。
苗若瑤眼看着他腳下一步便已在是不開外,眼中不禁多了幾分傷感與深深的妒意:無論是她還是唐安抑或林卿言,都不是師尊心中最想要的弟子,他心中最想要的弟子是那位,天下修士聞之者十之六七的女修。也是這一輩崑崙女修中最強的一位。
明明知曉那位女修已拜師天下聞名的藏劍君子,是決計不會再與自己有什麼交集了,她還是妒忌,不可否認的妒忌。除了妙大師祖,誰人能讓師尊這般匆匆前去相見的?求而不得,得而復失,縱然無關情愛,那位女修在師尊心中的地位還是獨一無二的。
身爲師尊的入室弟子,眼見師尊心中最理想的弟子就在眼前,而自己卻連與之一爭的資格都沒有。苗若瑤垂在雙袖中的雙手“咯吱”作響,對林卿言的恨意無以復加:就這般死了都便宜了她,她恨不能食其肉、拆其骨!
意難平,終究意難平。身爲沈離光的弟子,苗若瑤自小便野心勃勃,而這一切,被林卿言盡數毀去,久而久之,憤懣不得舒張,已成心頭最深的一股執念。
苗若瑤雙目發紅,表情猙獰至極,看的一旁的數位清掃女修膽顫心驚,牙齒咯咯作響,半晌之後,一口心頭血自她脣間噴了出來。
不似往常那般顧惜形象。苗若瑤伸指撇去脣間的血跡就這般搖搖晃晃的起身:執念一深,已成心魔,便是靈根未被毀去,都已難有進階,而這一切,都是林卿言害的!
可惜害人的那個早已死去,這心魔卻怕是終身難解了。罷了罷了,都已經這副樣子了,能不能解又能如何。築基修爲,壽元不過百餘年,這等時日,當真與一步一步走向覆滅毫無兩樣了。
卻說葭葭不過等了一盞茶的時間,耳尖微動,察覺有腳步聲自遠及近而來,連忙轉身望去。
卻見那一襲紫衫修士自遠及行來,容貌天下無雙,氣質冷漠出塵,就似一塊終年不化又精雕細琢的冷玉,不似凡塵中人。
葭葭擡起雙手,行了一禮:“沈真人。”
如今他二人已皆在出竅,修爲相當,一句沈真人的見禮聲便足可顯示尊重。
沈離光疾行兩步,行至她面前三步遠的地方站定,擡手回了半禮,目光微動,再見她之時卻多了幾分感慨:光陰荏苒、日月如梭。時間委實是這世間最奇妙不過的事物了。容貌即便因服食定顏液的關係而不會老去,一如往昔。但歷經歲月的風塵,有些東西卻沉浸在了人的氣質之中,潛移默化中悄然改變。
觀人者,五顏五氣。說的便是看人的話,包含五分容貌,五分“氣”,所謂“氣者”便是自身的氣質。氣質這等東西經由歲月沉澱往往能變化成天差地別的事物。
就如面前這位女修,還記得初見之時因自己一念之差,造就了她的不甘。彼時她何其青澀,顫抖着聲音訴出了自己的不服。即便在衆人面前一片鎮定而沉着,可言語間的笑意歡脫、害怕青澀還是隻有年輕修士纔會擁有的。
而如今,光陰妙手,卻造就了現今落落大方沉穩過人的連真人。當年那個豆蔻年華的少女終究是湮沒在了歷史的風塵之中,再也見不到了。
何謂光陰無情,直到如今他才真正明白了這句話的意思。即便是同一個人,彼時的她卻已不是現在的她了,再也無法見到了,那個大聲向他控訴的少女終究只存在於記憶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