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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即使明白葭葭的綿裡藏針,鍾步歸面上也無半點難堪之色,而是拱手向她行了一禮:“是在下的錯,方纔失禮了。”
他認錯認的如此之快,又這般誠懇,葭葭自是不能再與他計較,便閉口不再提及。只是心底裡卻透亮:鍾步歸此人當真是爲人圓滑,長袖善舞,難怪在蜀山,即使他師尊明玉真人即便不是蜀山的第一把手,也能力壓羣修,成爲無極劍的傳人,而且一接手便是那麼多年。
葭葭思及當年師尊所說的鐘步歸在蜀山男修中的實力就相當於葉貞在蜀山女修中的實力。可能二人真正算起實力來並不相差多少,但是地位卻是天差地別。其中固然有師承功法之流的原因,卻也同性格是分不開的。此人,圓滑的可以,當真不知道爲什麼,獨獨對顧朗另眼相看,斬神刀的原因麼?似乎不是,後來執斬神刀的可是李戊辰,雖然人已隕落,卻着實看不出一點鐘步歸對他另眼相看的地方。若是實力的話,旁的不說,葭葭自忖現今的自己比起他來也混不多讓,除了那一招自己也悟不出的招數之外,實在很是令人好奇爲何對顧朗另眼相看。
當然這一切。要從鍾步歸口中得來怕是不會容易。
葭葭輕吸了一口氣,眼看天色漸晚,與顧朗將鍾步歸送到客院之後,這才轉身離開。
鍾步歸如何與她有什麼干係?蜀山修士如何想來也與她有什麼干係?葭葭目中清亮,打坐至天明。算算時日,混沌遺世裡頭一些要上繳門派的靈植已然成熟了,但是葭葭卻不準備這麼早交。或許無形間,如何隱藏實力這一點之上葭葭經過先前那一事認識的更爲深刻。交的越早,門派就會越認爲葭葭身上的混沌遺世法力無邊,不得不說,對近在咫尺卻無法探尋的他人的事物。人類修士總是有着無窮的想象力的,葭葭賭不起這一點。
接下來的幾日,葭葭與顧朗幾乎是不約而同的,開始了深居簡出,對鍾步歸的不歡迎當真是昭昭若揭。
可惜他二人比起鍾步歸來,到底還是皮薄了一些。等了幾日,也未見到二人從住處中出來,鍾步歸自然是看的懂二人對他的不歡迎。
若是尋常人。想來就會就此罷手了,然而鍾步歸不是尋常人,是以他挑了挑眉,極有興味的翹起脣角。走到二人相鄰的院落面前,對着那兩扇同樣緊閉的房門笑了笑,片刻之後,竟是轉身,直向東來閣行去。
一盞茶的時間之後,相鄰兩元的葭葭與顧朗幾乎同時皺眉起身,看着手中師尊的傳訊哭笑不得。
沒有辦法。天大地大,都沒有師尊的命令大。葭葭深吸了一口氣,起身,推門出屋,便看到了鍾步歸咧嘴一笑,一口白牙笑的人眼花,轉頭看向一旁同樣愁眉不展的顧朗,冷着臉走上前去,乾巴巴的叫了聲:“鍾道友。”算是打過招呼了。
鍾步歸對二人的不情不願只作未見,興致勃勃的取出一隻飛舟,飛舟迎風便長,長到數十丈長度這才停了下來,回頭朝二人一笑,信步跨了上去,朝二人招手:“既然我三人同去附近的晴霞谷獵獸,不如鍾某載二位一程,如何?”
葭葭與顧朗皆沉眉斂目,信步踏了上去。
鍾步歸手中靈力催動,拉下飛舟疾行的把手,笑眯眯的催動靈力,向前行去。
兩畔雲層環繞,觸手可及。葭葭伸手拂過雲層,似是攏過輕紗一般,舒適的叫人眯眼。
顧朗立在一旁默默的看着她的動作,鍾步歸有一茬沒一茬的說這話,說了半晌之後,才發覺無人理他,不由有些興致缺缺的回了頭,這一回頭不要緊,卻不過方纔回頭,便見一隻明黃色的事物直向他俯衝而來,帶着尖銳的嘯聲,尖巧的細喙如鐵鉤一般直衝他的臉面。
鍾步歸身形一矮,險險與那黃色事物擦肩而過,桃花眼陡睜,竟是一隻黃色的尖嘴鷹,雙目赤紅,身帶的魔氣讓一貫沉溺於正道靈氣之中的鐘步歸萬分不適,擡手無極劍出鞘,劃破曙空一劍直刺向那尖嘴鷹,然而這一劍方纔行至空中便碰上了一道無名的阻礙。
鍾步歸修爲已入出竅,即便是在現今修士進步一日千里之際,出竅修士也是極爲難得的存在,可說平日裡萬里挑一,十萬挑一也不爲過。劍尖熒光爍爍,雖然不過鍾步歸的隨手一揮,可到底是出竅修士,即便是隨手一揮,那威力自也不是尋常修士所能比擬的,更何況無極劍乃是蜀山掌門的信物,與斬神刀齊名,自是一件天下有名的神器。
這裡的變化雖然是在一瞬間發生的,葭葭與顧朗同時回頭,循聲望去,但見那無名的阻礙自下而上,形成了一道水牆,牆氣蒸騰氤氳,仿霧裡看花,清輝如許的無極劍掙扎的跳動了兩下,最終卻終於“叮”一聲失了靈氣,從半空中墜落下來。
鍾步歸手中靈力急轉,葭葭只覺飛舟傾覆,整個人向後跌去。
“小心。”昏暗中一隻手及時將她拉住,溫暖的觸覺讓她心中一暖,待要說話,飛舟傾覆已然旋轉了回來,鍾步歸一貫帶着笑意的面上露出了幾分難看的神色,手捧無極劍,失而復得的他想也不想便收入了儲物袋中,同時擡手一禮,臉色沉沉的向四周望去:“前方何人?此處是崑崙境內,”鍾步歸說着向下望去,但見飛舟已然出了崑崙,行至明定城,便又補了上去,“明定城。豈不聞崑崙有妙真人駐守門派,不懼乎?”
葭葭與顧朗對視了一眼,皆在對方眼中看到了一片肅然:旁的不說,便說這裡是崑崙境內的明定城,天下第一人的餘威尚未散去,便有魔修光明正大的來崑崙撒野,當真是無視崑崙門派聲威。
是以一眼過後,二人齊齊手中一晃,本命法寶在手,換上了一副肅然的神色。
那黃色的尖嘴鷹就這般悠悠的滯留在空中,放佛被施了術一般不動不明,傻傻的頓在空中。
腳下一動,葭葭與顧朗已行至鍾步歸身旁,警惕的看向四周。
百忙之中,葭葭看了一眼一旁的鐘步歸,心道:還當真是個惹禍精,這麼多時日纔出來一日,便遇上了魔修,這等惹禍的體質實在是叫她連葭葭不敢恭維。
隨着一陣陡然升起的靈力波動,眼前血花四濺,濺了幾人一頭一臉,分外狼狽。
尖嘴鷹身體被爆之後,便響起了一陣大笑聲:“哈哈哈,哈哈哈……”
葭葭伸手捏了個淨水咒,順帶拭去額頭的血珠,耳尖一動,想要尋找那方向的來源,卻陡然發現這聲音,竟是來自四面八方!
這……葭葭臉色一白,還是頭一回碰到這樣的情況,心頭突突直跳,臉色愈發難看了起來。
敵人在暗,我在明,三人放佛成了那待宰的羔羊一般,而那高飛的飛舟,赫然已成了一座空中孤島,令人絕望。
“何人裝神弄鬼的,爲何不光明正大的與我等一見?”鍾步歸似乎也有所覺,今日一事完全是因他而起,便白着臉發問。
那人輕笑,聲音裡頭滿是不屑:“爾等就這點能力?還號稱是崑崙、蜀山這一輩精英中的精英,也不外如此嘛!連老夫都看不見?”
“爾以年齡壓之,此爲不公。”鍾步歸雙目沉沉,一雙往日裡多情含笑的桃花眼中滿是肅殺之色。
“不公?”那人似乎覺得極爲有趣,大笑了起來,“你說不公?老夫且問你這世上有什麼事是公平的?當真兵戎相見,哪怕你是個吃奶的娃娃,都要手底下見真章,年齡是個屁,只看修爲。你見過鬥法起來哪個前輩會讓小輩的?真天真!”
這一席話可謂諷刺至極,直說的鐘步歸冷汗涔涔,葭葭垂下雙目,此話雖然刺耳了點,卻着實一點不假:真正兵戎相見之時,誰還會自持那長輩的風範承讓後輩?
她垂頭耷拉着腦袋,看似被打擊的了無生趣,實則緊闔雙眼,神識盡斂,完全靠自身的天生戰意感受外頭的波動。
然而半晌過後,葭葭卻頹然的發現周圍安靜如波,根本沒有一點波動。這等情況,不是那修士當真是心神無波,取笑他們一點驚不起他的興趣之外,便是實力太高,隱匿藏形太過厲害,讓現下出竅期的她都覺得吃力。
正束手無措間,忽聽一旁顧朗傳音而來:“葭葭,注意了。”
葭葭恍然驚覺,長久的默契讓她一時間戰意全開,而後便聽顧朗的不屑輕笑聲響起:“藏頭露尾,不過鼠輩而已!”
那修士輕笑了兩聲:“是麼?”之後便未繼續說下去,很明顯,顧朗這一點激將法還奈何不了他。
葭葭睫毛微顫,只聽顧朗忽地驚呼一聲:“妙真人!”
葭葭微顫的雙目陡睜,手中無鋒劍心隨意動,向一方直刺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