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玉覺得死之前好像看到沈清溫柔的朝她走來。
將死之人, 心裡所念之人也會將自己所想化成現實來滿足她對人世最後的留念嗎?她心中暗自嘲笑着自己。
她看見沈清朝她走來,爲她解下纏繞在脖子上的白布,譏諷的在她耳邊對她說:“只是這樣, 你就打算拋棄自己, 甚至拋棄肚子裡面的孩子嗎?”
一語點醒夢中人。
沈清永遠都不會對她用這樣的話對她說, 因爲他永永遠遠的客氣對她說話, 這樣帶着感情色彩的話將明玉拉回現實中。
她大口喘着口氣————————
她沒有死, 是被眼前人所救,她難以置信的看着眼前人,沈府的二公子沈白, 同沈清相似身材,相似容顏的沈白。
可是到底是倆個不同的人。
如何分辨不清楚。
她盯着沈白, 起初是恨, 卻不知爲何到最後所有的恨都化爲委屈, 最後詮釋成眼淚,無語哽咽, 所有人面前她都不敢哭泣,只面對他她才感覺自己可以哭。
沈白看着明玉,嘆了口氣,又搖了搖頭,“你真傻!”
明玉聞言, 更是忍不住痛哭流涕。
心中壓抑許久的煎熬都無處躲藏, 傾瀉而出。
沈白看着明玉痛苦的表情, 他移過眼神, 最後落在明玉的小腹部處, 明玉感覺到了沈白的眼色,她從牙齒縫隙中, 一字一字輕問道:“是你的嗎?”
沈白沒有迴避,而是很坦誠道:“是我的,夜夜與你有肌膚之親的人是我,你長得如此嬌美,也不知道我大哥爲何獨臥空房,卻一心貪戀着你的妹妹,本來我也不想告訴你真相,能讓你歡愉片刻也是歡愉,你難道跟我在一起不快樂嗎?”
面對沈白的反問,明玉竟然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她曾經以爲如果真的有一天她和沈白獨處的時候,她會瘋了一樣質問她爲何要假冒沈清與她同牀而眠,可是今日今時,面對被捅破的真相,她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麼,竟然分不清是夢境還是現實。
沈白看着明玉沉默不語,笑了笑:“我不知道你現在快樂不快樂,但是當初你與我魚水之歡的時候,你的表情,你的話都告訴你很快樂,明明有那麼多破綻,你依舊每次面對我的到來,都欣喜若狂,既然我們心知肚明,既然我們都不願意捅破那張紙,既然你沉迷在你的世界裡,我爲何不成全你,也算是這麼多年來你服侍我好的回報。”
面對沈白□□的話,明玉卻不覺得發怒,因爲沈白這段話幾乎句句都說中了她真實的想法,連她自己無法面對的想法。
她想笑,笑自己的可憐。
最後,她選擇了以死來逃避。
她淚眼婆娑的看着沈白,問道:“你爲什麼要來救我,我死了,你們所有人都會更好!”
沈白用手握住明玉的下巴,嘴角輕輕一笑,“可憐可悲可恨!你成全了所有人,那你肚子裡的孩子呢?她可是你的血肉,最關鍵的是他是我沈白的骨肉,你不能死。”
說完,沈白放開明玉的下巴,明玉本來虛弱,猝不及防被沈白這股力氣,險些摔到牀下,摔下的時候她本能的護了一下自己的小腹。
她低聲哭泣,“我又能怎麼樣,我又如何護他周全,我不過是弱女子,又如何忍受這日日夜夜的煎熬!”
沈白看着明玉彷彿永遠也流不完的眼淚,不禁動了幾分惻隱之心,他伸出手將明玉扶起,摸着她的臉,讓她看着自己,“你心裡還念着沈清,你想跟他永遠在一起嗎?”
明玉不知道沈白怎麼會突然問自己這個問題。
如若不愛,又如何因爲她看穿了沈清對她的柔情背後的冷漠而感到悲痛難忍,如若不愛,又怎麼會在上吊前將沈白錯認成沈清。
可是沈白爲何偏偏問這樣一句話。
她疑惑的望着沈白。
沈白見狀,心中也知曉了大概,他嘴角浮笑,“我可以幫你跟沈清在一起,但是前提你會捨去這一世的榮華。你願意與沈清一同吃苦,一同過清苦的日子嗎?”
明玉下意識的點了下頭,可是突然想起沈清對她的冷漠,她自嘲道:“沈清大概已經知道了我是個不忠之人,又如何會與我真心在一起。”
沈白笑了起來,他背起手,在房中走了幾圈後,然後對明玉道:“你終究是女人心思,我也是男子,自然知道男子想要的是什麼,什麼樣的女人才能讓他付出真心,特別是我大哥這種,不貪戀花月場所,正人君子的模樣,當他被迫離開這富貴,受盡人間苦難,你一心陪着她受盡苦難,一直守着他寬慰她,他在凍結的心也會被你的柔情吹化,你要知道一個男子在最落魄的時候,有這樣一個女子願意陪他,何其有幸,又何其讓人不動容。”
明玉眼中閃出一絲光,好似行人在黑暗中行,抓到了一束讓人生出渴望的光芒,她遲疑片刻問道:“可是,怎麼會有落魄之說?”
沈白看着眼前的癡女子,笑了笑,“這個自然有我,只要日後奶奶責罰沈清的時候,你執意同他走就行了。”
明玉不解道:“你爲何要幫我?”
沈白伸出一隻手,觸摸到她的眼睛,輕輕爲她拭去眼角的淚水,“我說我沒有私心那是假的,我到底是跟你有夫妻之實,也或多或少對你也有幾分情誼,我又怎麼見你爲了癡心付錯人而傷心,既然你是不能嫁給我,但是我也願意成全你的一片癡心,更何況你的肚子裡還有我沈白的血肉。爲了你,爲了我的孩子,你依照我的話行事,自然能成全你,成全我,成全你的骨肉。”
沈白字字真切,字字誠懇。
明玉心中的疑慮已經消失殆盡,眼淚也不如剛纔一般涌了出來。
……
趁天未明,明玉悄悄回到了自己的住所。
沈白站在後面,看着明玉纖弱的身體,好似一陣風都會把她刮跑,他輕嘆一聲。
夜色很濃,埋葬了這一聲輕嘆。
……
府中的傳言關於明玉與沈白的事情越傳越多,連遠在秦府的枝枝也聽到了幾分真假,她毫無保留的將她所聽到的轉訴給明月。
明月聽了,沒有多說什麼,只是說讓枝枝讓傳到她這裡的謠言就此止住。
陳錦兒偶遇過明月,看見明月大搖大擺的朝她走來,慌忙轉身離開,誰料明月早已經快步走了過來,她一言不發,看着陳錦兒。
陳錦兒被看得發毛,知道明月爲何尋她而來,“又不是我說得。”
明月似笑非笑,“好像這件事情當初只有我們倆個知道,我自然不會亂說的,不過你嘛……當初你忘記了你是怎麼應承我的?”
陳錦兒惱怒成羞,不提還好,一想起當日被明月羞辱的場景,真的是今生莫忘。
她看着明月,刁蠻道:“是我丫鬟葉柳說的,怎麼?葉柳的嘴巴又不是長在我身上,我可沒有亂毀約哦。”
明月看着陳錦兒的得意,自認爲自己小聰明一堆,誰料早已經被她算計進去了,她裝作無奈道:“果然是陳錦兒!”
陳錦兒看着明月拿自己沒有辦法的樣子,又說出這樣認輸的話,自然喜笑顏開。
歡喜離開。
……
流言雖然只是悄悄傳着,但是到底也有幾股風吹到了老夫人耳朵那裡。
本來是捕風捉影的事情,又拿不到正確,更何況秦明玉更是甚得她心,舉手投足之間都有大家閨秀之風範,爲人溫和柔順。
老夫人起初並不在意,可是當陳錦兒藉着給她請安空隙,也有意無意的說起這回事來,老夫人心中的疑慮到底是多了幾分,私底下心裡也有幾分不快,若是在這沈府傳也就罷了,但是怎麼這外姓人都知曉了。
她自此留了個心眼,讓身邊的親近之人暗地調查這件事情,再也沒有證據前,這樣侮辱家風的事情斷然是不能拿到明面上來的。
可是未待調查的人有什麼進展,倒是明玉主動去見了老夫人,一見老夫人,明玉便跪拜在地,痛哭流涕承認了自己跟沈白有染。
老夫人雖然讓人暗地調查這件事情,但是出於對明玉的喜愛,只不過是想通過調查的結果來堵住悠悠衆嘴,但是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的孫媳婦竟然主動承認,她在驚訝之下,變得異常憤怒,感覺以前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玩弄於她,欺騙她,她怒斥道:“你知道你在說些什麼嗎?!”
明玉看到老夫人爲自己的行爲怒其不爭的樣子,不忍直視她的臉色,她低聲抽泣道:“是我,是我曾經愛慕沈清,但是大少爺眼中只有明月,我以爲我可以感化他,也曾盡心盡力的打理沈府的事宜,但是都是徒然,這個時候,沈白給與了我所有的我在沈清那裡得不到一切,於是……我跟……沈白私底下就有了來往。”
明玉坦白的承認了她與沈白私底下的來往,也是應證了府裡的傳聞是真的。
老夫人難以置信的看着眼前哭成淚人的明玉,她怒不可恕,“那沈瑄,還有你肚子裡的孩子是誰的?”